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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回来得挺顺利,但她有个认识的朋友刚跟着别人完成了一次自行车越野旅行,据说又黑又瘦,吃足了苦头,一路上各种不为人启齿的艰辛,比如憋尿、三日不洗澡等等,回来正好又逢生日,于是就想生日聚餐外加大吐槽。
许霜降空手上门是不行的,她拐到超市,将她垂涎好久的牛排买上,带到朋友家。煎牛排后来被艺高胆大的一姑娘用炸猪排的方式完工,许霜降仍是吃得心满意足。
等朋友长篇大论地说完旅行日志,大家散场。许霜降骑上自行车回家,当然,天早就黑透了,她单身上路。
聚餐的都是姑娘们,各回各家,没有谁送谁的道理。
迎面驶来一辆轻便摩托,一前一后两个男子,都还年轻。没到许霜降面前就明显降速,把她吓得心慌。
“警察。”前面这位还把手抬起来。
许霜降那时候心跳差点停顿,她从没有见过警察驾着摩托便衣巡逻,这么晚了路上行人稀少,她特别害怕。
于是她做了一件挺笨的事,她自动停下了,后来这细节说给陈池听,被他好大一通说教,再后来两人确定关系后,凑巧又说起这件事,陈池终于毫无顾忌地把她骂个半死。
那两个人见许霜降木愣愣地没个回应,停在许霜降面前,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并且配合着手势:“前面有警察,在桥洞那里,你的车灯没亮,小心。”
许霜降这才明白过来,她的车前灯这两天确实有故障,因为不影响她白天上下班行驶,再说她也没空去换新的,她就想撑到暑期工结束。但实际上,她违反了交通法,自行车的车前灯是为了在夜里提醒车辆行人,她这样马虎了事,绝对不行的。
许霜降根本没想到两个素不相识的路人会这么好心提醒她,她连连感激:“谢谢,谢谢。”
那两人摆摆手,开着摩托车走了。
许霜降一路忐忑,离桥洞隔了一百米,就推着车走。警察挡在她的必经路上,这时候天黑,她没处可去,也绕不开去,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骑车必亮车灯,她没骑车,车灯不亮,应该没事吧?
许霜降吃不准,特别惶恐。
过了桥洞后,果然有两个警察威风凛凛地站在路边,穿着制服,显得又高又帅。路灯不怎么亮,昏黄昏黄,但许霜降能分辨出警察们都盯着她,因为路上只有她一个人,还战战兢兢地推着一辆自行车,不瞧着她,能瞧谁去?
许霜降想,警察肯定不笨,谁有车不骑,推着走路?一看就知道她有猫腻。她怕警察走过来拦住她,这事最轻也得受一番斥责教育,重的就不好说了,说句庸俗的话,能被罚款了事就该庆幸,她怕备案。
陈池的电话就有这么巧,来了。
第041章 遇事要总结()
许霜降瞟一眼俩警察,硬着头皮接起来:“陈池,过会儿,过会儿我打过来。”
陈池刚跨上二楼,被她压低着声音慌里慌张的腔调弄得脚一顿,心都吊起来了。
许霜降在警察面前走过,没见他们动作,有点不可思议,警察也会怜惜群众,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她没有骑车,他们揪不着她的错处,只好眼睁睁给她放行?许霜降不敢回头张望,僵着脖子,保持着稳定的步速,继续扑哧扑哧往前推。
哪怕推出五十米,她愣是不敢骑上车,就这样一直推着回去。
一路都没消停,陈池过了没几秒就发短信过来:“怎么回事?”他们两个的手机都是在当地置办的,没有中文输入,他用英文,许霜降暗暗叫苦,三言两语可说不清,她只好当做没看见,不回复。
陈池真急了,接二连三地发过来,后来都是霜降霜降的全拼。
许霜降对短信提示音充耳不闻,继续匀速推出,直到转了个拐角,她才停下来,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一眼,确认她看不到警察,警察也看不到她,这才真地松口气。
“陈池。”许霜降拨过去叫了一声。
“霜降,”陈池立即抢过话头就问,“刚刚怎么了?”
“没事,我在路上不方便说,挺好的。”公寓近在眼前,许霜降准备找个空位停。
陈池拿着手机,原本在窗户边来回转圈,一抬头,发现自己进屋忘了关门,他一边走向玄关,一边急得追问:“到底怎么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想帮你报警?”
许霜降正单手使力,试图将自己的车挤进空位,闻言微愣,脱口而出:“我刚才就在警察面前。”
她的声音也提高不少,陈池一下就放软声音:“霜降,怎么了,啊?”语气中满满全是关切。
“等会再说,我还在楼下呢。”许霜降的声音不由正常了,带些小无奈。
许霜降走进公寓,一下顿住脚,地板湿亮光洁,麦修斯正在廊道里拖地。
合租公寓的日常公共卫生都是大家轮流排班来做,两天换一次,轮到的人就要负责走廊、卫生间、厨房的打扫。大家都比较自觉,吸地、拖地、冲厕所、擦洗脸池、抹操作台都不大赖账,有时候责任心重一点,还会把厨房门、洗衣机的面板、淋浴器的水龙头都囫囵擦一遍。
许霜降合租下来,每个月差不多轮上一次,所以,全套家务活不在话下。
上学时,卫生轮值员做这些事一般会等到夜里十点以后,那时候大家全部吃好晚饭,走廊里出来走动的人少,方便干活。
麦修斯今天的卫生清洁工作开展得有点早,大概是因为假期里常住人口不多的缘故。
他白T恤牛仔裤,戴着橡胶手套,光着脚板,静悄悄的走廊里就见他在认真地拖地。
许霜降看过去,整条走廊的地板都亮铮铮地,她估摸着麦修斯已经拖过头道,这是第二遍。
麦修斯听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来看见许霜降,绽开笑容道:“许,来吧,小心。”
“不好意思。”许霜降踌躇着走向自己的房门。
麦修斯将拖把顿直,侧身让在靠墙一侧。
许霜降经过他时,瞥见拖把散开的黑绒布条就在他的白净光脚旁边,那对照让她十分过意不去,再一瞥地上明显的跑鞋脚印,当即愧疚地再次道歉:“对不起。”
“不不不,没关系。”麦修斯笑着摇头。
许霜降在房门口转动钥匙的时候,瞅见麦修斯正沿着她的一行脚印拖,她红着脸躲了进去,轻轻把门阖上。
去厨房倒杯水润润喉什么的,自然不能做了。
许霜降拉上窗帘,脱鞋上床,盘腿靠着墙,给陈池打电话。
陈池第一句先问:“霜降,回家了没有?”
“到了。”许霜降放松地呼了一口气,开始一五一十地叙述,末了,她大赞道:“陈池,警察居然这么通情达理,对我视而不见,还有路上那两个人,居然这么好心,主动提醒我。”
陈池很心疼她路上受了惊吓,但全程听下来,只听出了许霜降庆幸,他忍了又忍,还是率直地说道:“霜降,我们来总结总结。”
“总结什么?”许霜降奇道。
“明天把车灯换了。”
“没法换,我没新的车灯,明天最后一天上班,后天再换。”
陈池沉吟一秒,说道:“那你别操心了,后天我带个新的给你,但明天晚上你哪儿都别去,以后天黑了你也最好别到处走。”
许霜降没在意陈池后面的话,她讶道:“你要来?都快开学了。不用了,我这里买个车灯很容易的。”
陈池磨磨牙,解释道:“开学还有好几天,我后天过来看你,顺便拿车灯给你。”
许霜降慢半晌才吐出一声:“哦。”
陈池默默地品着她语气中那说不清的味道,好似很乖,由着别人安排,又好似羞怯不敢吱声,他笑上眉梢:“一个多月没见你了。”
电话那头一点声音都没有。
陈池抿住唇角,压着笑意,想也能想得到青灰软壳蟹窝着不动的样子,他虚咳一声,继续说道:“霜降,以后路上碰到陌生人和你说话,你尽量不要停。”
听到陈池换了话题,许霜降微不可察地松懈下来,从刚刚那一刻的自我拘谨中醒过神来,她笑道:“今天这两个陌生人好心呢。”
“不是对方好不好的问题。”陈池有些头痛,很是忧心,“你要有主动警觉的意识,尤其一个人走路的时候。有人和你搭话,你自己先停下了,万一有什么不对呢,那时你再想走,就要慢上很多。所以,你不要那么配合陌生人,特别是在晚上。”
话是对的,但太直白,许霜降听着总是怪,什么叫她配合陌生人。
“我没配合。”她反驳道,“是别人当时有话说上来,我怎么不理嘛?”
陈池一吸气,人家还没停呢,你自己乖乖下车对答,不是积极配合是什么。不过,许霜降话里有些小性子,他得先安抚。
“霜降,我的意思是说以后碰到这样的情况,你最好先判断。即使停下,也要离别人远一点,保持一点距离,而且你人可以不用下地。”
许霜降实则听进去了,她当时确实傻乎乎地推车站着,幸好是两个正直善良的人,要是两个夜晚游荡的混混,人家一探手就能把她抓住。
但是她憋半天,悻悻冒出一个理由:“我腿短够不着地。”
陈池一愣,轰然大笑。
许霜降真有点恼了,她硬声硬气说道:“好了,我要休息了。”
“霜……”陈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对面切断了。
这是许霜降第一次挂断他的电话。
第042章 表妹顾四丫()
陈池嘴角的笑容还没收住,心中暗暗叫苦,但又有一丝乐,许霜降竟然不温和了,向他赌气了。
他勾着唇拨回去。
铃声响了好几下,许霜降终于接起来,但是没吭声,等着陈池说。
“霜降,别生气,我不是笑你。”陈池连忙解释。
许霜降撇撇嘴,语气正常了,内容还是有点别扭:“那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没有你幽默。”陈池的声音中按耐不住笑意。
许霜降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这下没法别扭了,态度真的和软了:“好了,早点休息吧。”
“霜降,”陈池叫住她,想说件事又停住了,转而笑道,“我后天来看你。”
许霜降软软地嗯了一声。
陈池这才道了晚安挂断电话。他满脸笑容,翻出包中两个盒子,一个蓝色硬纸盒,一个红色丝绒盒,瞅了半天,准备明天上网去找小表妹讨教一番。
第二天,陈池一大早就忙着采购,要不是大热天不好保存炸香蕉,他真想买了给许霜降带过去,他还记得上次说起炸香蕉时,许霜降眼睛亮亮的生动样子。
然后他直奔学校机房,线上溜达一圈,没发现表妹的踪迹,心急难耐,立即打国际长途:“顾四丫,上网。”
“陈五,你坏成这样,小舅舅小舅妈知不知道?”顾四丫揉着眼睛,暴怒道,“我在睡午觉。”
陈池的表妹顾四丫,已非昔日眼泪鼻涕吸溜着跟在表哥后面的小丫头,她日渐泼辣,伶牙俐齿,自封楼上楼下无敌手。
这光荣称号是她战出来的。
她家住五楼,楼上楼下的老邻居原来都挺好。后来楼上的媳妇生孩子,一家子卖了换大房。楼下老大爷年岁上去,爬楼不便,也卖了换底楼。换了一拨新邻居后,邻里也处了两三年,矛盾不断,据说都是奇葩。
顾四丫家顶上六楼的住家不爱用洗衣机,衣服水淋淋地就挂出来,滴滴答答湿了顾四丫家好几床棉被。陈池的小姑姑,顾四丫的亲娘,为这件事都得了灿烂天综合症,凡是阳光灿烂该晾被子衣物的天,她都不敢轻易晾出去,非要等楼上的湿衣服挂好后,才敢自己定位晾衣杆的位置。
顾四丫家底下四楼的家庭主妇爱文艺,每天总要开着窗户嚎几嗓子,这还不算,她还学跳舞,隔三差五开上功放练,震得楼板都颤抖。每晚七八点还必弹钢琴,用顾四丫的话说,听了她两年了,从没有幸听过一首完整的曲子。
音乐一旦不成调,那就是巨大的折磨。陈池的姑父作息好,一般晚上八点就要上床,楼下冷不丁蹦一段蹦一段,到八点一刻左右就差不多了,他也就安心睡觉。有天他翻来覆去不自在,后来问道:“楼下怎么没声音了?她还弹不弹了?”就跟等鞋子落地声一个样。
顾四丫最近两年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每逢她妈妈去楼上楼下“商量”,她但凡在家,势必作陪,口才突飞猛进,已经达到了笑着打人脸的地步,她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叫做温柔一刀。
不过,陈池打小看着她长大,总能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