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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填好的其他表单拿到面前复核。两人脸上都无悲无喜,看不出有多异样,神情平稳得就像一起在银行邮局办事。
其实,许霜降在填表区坐了这么长时间,除了刚进门口遇到的一对,两人被追过来的亲戚叨叨着一边一个拉走外,她几乎就没有再目睹过闹哄哄的争执,留在这半间大厅中的一对对,都淡如白开水。
陈池在复印,那里有专人帮忙,她敛下眉,目不斜视。
他们俩没有什么可协商可扯皮的,取的号正好能赶上。
柜台后的中年阿姨没有什么笑模样,可能坐到她面前的人流水也似地一拨换一拨,却都沉着脸,带动得她也开心不起来。
“调解咨询服务在那边,去过没有?”
“拿表格的时候,那个老师问过了,我们协议好了。”许霜降细声道。
陈池依然不开口。
“考虑好了?”阿姨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都转了一圈。
“嗯。”
“……那行,证件材料都齐了吗?”
“都齐了。”许霜降应着声,侧头对陈池提醒道,“你的身份证拿出来。”
陈池的目光盯在许霜降脸上,眼角瞥到后方塑料钢椅上静静坐等的几个人,他们手里拿着一堆纸和本本,巴巴地眼望着办事柜台。他侧转脸,掏出钱包,手指捏在放身份证的夹层袋口。
那小夹层比较深,身份证放在里面,上缘只露出袋口一毫米,和其他银行卡无甚区别。
“身份证呢?没身份证不能办。”阿姨硬板板道。
陈池抬眸,正撞上许霜降望过来的眼,淡淡瞟向他,又淡淡落目在他皮夹上,再微微掀起眼睑望回他脸上,沉静得黑白分明。
他抽出了身份证,放在离婚申请书的上面,结婚证的旁边。
材料齐全了。
流程走得很快。“签字。”
许霜降等了一等,陈池没什么反应。她拿起笔,极快地扫视了一遍纸面文字,低头逐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柜面好似铺的是大理石,坚硬冰凉,靠久了,手臂上的触感变烫了。陈池就在这凉凉热热中,一言不发地盯着许霜降握笔的手腕。
细巧,白皙,动作轻灵。
她停了笔,抬头望向他,将纸和笔推向他。
许霜降说不清陈池此时的眸光,事实上,他们的视线没怎么胶着,他很快垂下眼睑,拾起笔,刷刷地签好名字。
不知为何,他微侧着脸颊,青茬点点中那深刻的颌骨线条,像一条敷住她心脏的细铅丝,让她慢慢地透不过气来。
发证的窗口对面,又有好一堆人等着。不同于小圆桌那里,至少成双成对坐着填表,这里的等候区已经看不出谁和谁曾是夫妻了,没有一对是挨着坐的,很多人都自顾自地低头看手机,根本不交流。
许霜降和陈池隔了一个空位坐,也没有说话,她抬头盯着电子显示屏不断滚动的号码,他则垂头盯着手机划着屏。
时间好像过得特别长,又好像特别短。
“陈池?许霜降?”办事员比对着他们的身份证,仔细瞅了他们两眼,将两本离婚证递过来,“好了,看一下,有什么印刷错误及时指出。”
两本结婚证,换了两本离婚证。
许霜降记得,当年拿结婚证,那工作人员虽然忙得不行,却不忘笑得像朵花似地贺喜,祝二位相亲相爱百年好合。
原来,拿离婚证就这样平淡。
民政局外面的阳光白得灼人。
许霜降从充满冷气的大厅出来,站在台阶上,眯了眯眼,望着天空中漂浮的云彩,脑袋空落又晕眩。她突然很想把行程改一下,今晚就出发。
已下了台阶的陈池,在几步开外,扭头向她望。
光阴似乎在这一刻抛弃了她。
第552章 沧海巫山()
阳光无遮无挡地照在陈池脸上。
他们的初见,几乎也是这样,他在阳光下回头,撞上她的眼。那时候,他们是多么的年轻,试探、回应、心动、忐忑、期待,争先恐后地涌进日子里,让人明明预见仍要低头抿笑。
许霜降望着灿白阳光里的陈池,那个做菜只有半吊子水平却心急教她切菜的人,那个笑起来就飞扬跳脱在夜里和她絮絮说童年畏惧父亲的人,那个拢着她选角度让她可以从两幢楼的空隙中仰望星空的人,跟着时光走远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在婚姻里,他做了沧海巫山,从此后,她对婚姻再无憧憬。
“我送你回去。”陈池看着她说。
“不用,我叫辆出租车就好了。”
“我送你回去。”陈池又说了一遍,声音不带一丝起伏,“我答应过你爸妈,如果分开了,要好好把你送回去。”
“满庭,你在路上哪里了?快回来。”宣春花尖声道,“你别管什么事,回来再说。”
许霜降坐在沙发上,看着妈妈满口烦躁,默默敛了眉,垂头盯着地板,心道,妈妈这样也挺好的,有什么事可以随时随地向爸爸讨主意。
“你们俩不是小孩了,有什么架一吵要吵到离婚?”宣春花放下电话,瞧着两人又气又恨,眼梢朝许霜降严厉地一横,“你别说话,让小陈说。”
话音刚停,许满庭的电话马上就回拨过来,宣春花瞅了一眼陈池,见女婿少有地肃容端坐在沙发上,急得手乱摆,朝电话里呼喝:“你问什么问啦,路上好好走。”大概心内焦虑,又实在拗不过着慌的许满庭,宣春花很快就道了原委,“小陈和霜霜要闹离婚。”
“他们都在家。”她恨声宽慰着许满庭,“你路上别太急。”
“妈,我会等爸爸回来的。”陈池插言道。
宣春花见女婿这般理性,情绪上缓了一缓,再瞅一眼,心却颇沉。陈池是个随和开朗的性子,别说在他们面前,就是在小区里散步遇到面熟的邻居,也是未语三分笑,李师母每说起李婷婷,就要羡一次她许家女婿。可是,他此刻和许霜降回家里来,一人坐了一只沙发,隔得远远的,胡子拉渣,眼下发青,脸现怠色,许霜降则如闷嘴葫芦似地僵呆着,也不见陈池上前去让一让哄一哄。
许满庭回来得快,门铃一响,宣春花就开了门,夫妻俩视线一对,她朝厅内努努嘴。
“爸,你回来了。”陈池站起身来。
许满庭也如宣春花开始一样,先放了一半心,女婿还是明理的人,招呼他比自家闺女表现还积极些。“怎么啦?什么事情商量不拢,给爸爸说说,”许满庭把包交给老婆,在陈池身边一坐,拍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道,“春花,今天我们四个人吃饭,别忘了多淘一勺米。小陈,你周末没回来,啤酒放在冰箱太多了,霜霜妈妈嫌菜没地方放,正好我们晚饭喝掉几罐。”
许霜降鼻头有点酸,妈妈先凶她,爸爸帮她在怀柔,殊不知这样没有用了。
“我和霜霜……今天离婚了。”
“啥?”宣春花先叫出来,她自进门看见女儿女婿工作日不上班却回娘家,闻听他们讲离婚,生生吓了一大跳,但也只以为小两口吵闹下胡说的,女婿主要目的是叫丈人丈母娘来主持公道,女儿主要目的是叫亲爸亲妈来张扬声势,这套路几乎对对夫妻都有过的呀,她年轻时脾气大,和许满庭不也嚷嚷过离婚吗,照样几十年都好端端下来了。
“爸,妈,”许霜降从手边的包里拿出一个紫色小本本,摆到茶几上,“我们离婚了。”
许满庭嚯地站起来,宣春花扑过去,翻开封面,再忙乱地把小本本倒过来,半晌,脸色灰败地抬起头来,瞅瞅陈池,再移向许满庭,嘴唇抖抖地说不出话来。
许满庭一个箭步,探手一拿,瞄了一眼,僵了片刻,忽地爆发出来:“你们两个,要吵出去吵,别回家来气你妈,你妈身体吃不消。”
许霜降埋下了头。
陈池又站了起来,望着神情激动的丈人两口子,几度张口,最后垂眸不语。
宣春花怕陈池真走了,深吸了口气,急切问道:“小陈,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要闹离婚?”
陈池瞟向许霜降,默然片刻道:“……还是让霜霜先说吧。”
“你说。”宣春花盯向闺女,恼道。
“陈池有了外遇。”
许满庭和宣春花齐齐一惊,立即瞅住陈池,探照灯似地扫向他全身上下。
“我没有。”陈池沉声驳斥,“我已经解释很多遍。”
许满庭瞧瞧严正声明的女婿,再瞧瞧冷冰冰不置可否的女儿,开腔道:“哪家没有点小误会?都坐下好好说。”
“他认为我也有外遇。”许霜降声音平平继续道。
许满庭夫妻俩又是齐齐一惊。宣春花缓过神来后,厉声道:“霜霜,你从小不讲假话,今天你就在爸爸妈妈面前说,你有没有这个外遇?”
“没有。”
陈池抬眉望住许霜降,目光似乎在研判。
“小陈,霜霜的性格我这个当妈的最清楚,她是个倔脾气,哪怕做错了,也没有不敢认的,她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们俩你怀疑我我怀疑你,赶紧互相沟通沟通。上牙和下牙磕磕碰碰也常有,解释解释就没事了。”
“爸,妈,”陈池木脸,掩去了难堪,“我亲眼所见。”
“不可能,我女儿不是这种人。”宣春花跳起来就叫,满脸不信,“小陈,你看到什么了?”
陈池抿了抿唇,见许霜降始终神情淡漠,灰心道:“让霜霜自己说吧。”
“霜霜,你说呀。”宣春花转向闺女,见她一直窝在沙发里,消极惫懒得没有挪动过分毫,宣春花恨不得掐上许霜降的胳膊肉,赶紧揪醒她,嘴里下意识地替闺女解释道:“小陈,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霜霜,你做什么了,被小陈看见误会?赶紧在一家人面前说明白。”许满庭蹙紧眉头也催道。
许霜降昨夜失眠,半夜起来神经质地做大扫除,睁着眼生生熬到天亮,今天又连轱辘转地办了离婚,心神耗损,撑到现在,已满身疲乏,眼见又要陷入不停掰扯的阶段,头痛欲裂。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和陈池的争执搬到父母面前重演一回吗,各自数落对方和别人相处的细节吗?
“爸,妈,”她仰起脸,定定半晌,轻弱说道:“我离婚了,你们别急。”
宣春花泪花差点飙出来,嘴里愈加高声喝斥:“你说什么胡话?”
陈池一直默默旁观着,此时拿出一份复印件交给丈人夫妻俩:“爸,妈,这是我和霜霜的离婚协议书。”他顿了顿,垂眉道,“对不起,我和霜霜这几年,我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分给她。”
许满庭立即打断道:“小陈,不谈这个,你们到底误会了些什么,你给我说,她要是真错了,我们绝不偏袒。”
陈池深深瞅了一眼许霜降,颓声道:“弄成这样,我肯定也有责任。”他吸口气,继续道,“目前我最大的一笔积蓄压在股份上,还不能马上兑现,也不能转让,今天下午我已经给霜霜账上转了三十万。爸,妈,在财产分割上,如果你们有增补意见,还可以再分割。”
第553章 前女婿()
许满庭宣春花尚未出声,许霜降就抬起下巴冷声道:“我不要你的钱,现在晚了,我明天就退给你。”
“你拿着吧,”陈池敛眸道,“好聚好散,祝你……以后幸福。”
“小陈,你们都在说什么胡话呢?”宣春花急乱道。
“不劳费心挂怀。”许霜降淡声道,“我们没关系了。”
“霜霜,”许满庭腾地站起来,立到许霜降面前,斥责道,“这样一句顶一句有用吗?你嫁出去了,过好过坏都该你们自己商量去,但既然回来找父母,父母还没明白过来,你一个人自说自话像什么样?”
宣春花经常唠叨许霜降几句,许满庭对闺女,那真是宝贝得从小到大一句重话都没有,许家的老相册里,还有一张许霜降的小婴儿照,比别家奶娃都大一号,许满庭趴在地上驮着圆滚滚的许霜降爬。他脾气温和,虽是一家之主,在家里几乎不发火,老是笑呵呵地纵着母女俩,再习惯性替女儿揽下些宣春花的唠叨。此刻,许霜降被爸爸这样当面喝,鼻子酸酸地,低下头去。
连宣春花都被镇得连瞅了几眼许满庭,暂停了话。
陈池站在另一头,瞧了瞧许霜降,垂目注视着茶几下的地毯。
“小陈,霜霜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说清楚。”许满庭满脸严肃。
陈池沉默良久,摇摇头:“爸,妈,我不想再提了,以后让霜霜慢慢跟你们说吧。我和霜霜走不到白头,是我的错,我没有能力给她很好的生活,一直让她跟着我居无定所,霜霜陪着我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