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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朝谢安娘带来的丫鬟望了一眼,声音中隐含一丝威仪的问道:“你和你家小姐是什么时候分开的?又是在哪里分开的?安娘可曾交待过,她何时回来?”
云珰尽量压下浮上心头的焦躁,细细回答步湘汌的提问,“禀夫人,奴婢和小姐是在桃林的西南方位分开的,当时,眼见就快到会合的时间了,小姐觉得两个人分开来,找到晏少爷的机会会更大些,就吩咐奴婢去了另一个方向找,说是到时间了在这里会合。”她尽可能的将事情交代得更清楚,就怕自己一不小心遗漏了什么。
步湘汌眉头一皱,眼带思索的出声道:“这么说,安娘很可能是寻到了晏晏,却被某些事情绊住了脚,因而现在都还没回来。”虽说相处没多久,可安娘这个小姑娘,她也能知道是个聪明伶俐的,胆大而又不失谨慎,没理由会犯这种不守时的小错误,只可能是途中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赶不及回来。
略微顿了顿,她抬头看了眼天际逐渐朝西汇拢的云霞,不能再耽搁了,天色将晚,入夜了就更不好寻人了。
步湘汌当机立断的吩咐道:“这样,云珰是吧!你带我们去你和安娘分开的地方,顺着那个方向找,总能找到人的。”只希望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云珰眼中满是震惊,随即朝步湘汌行了一个大礼,声音略带哽塞的开口,“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她知道,一旦这么做,就意味着暂且放弃寻找晏少爷的机会,而小姐被找到的可能性也就更大,这令她欣喜之余,也感到深深的内疚,她暗自下定决心,若能找到人,她以后再也不针对那位晏少爷了。
“行了,谢什么谢,还不赶快起来带路!”步湘汌一把将跪伏在地的云珰扶起。虽说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也不短了,可镌刻在她灵魂中的那股自尊与平等的想法,却从未消逝。反倒是在她经历了一系列尔虞我诈、互相倾轧的事情后,越发彰显。所以,她才会在最后选择逃离那个充满谎言、充斥奴性的地方。
而被众人担忧着的谢安娘,仿佛身后有饿狼在追逐似的,死死地握着晏祁的手,一刻也不曾停歇的奔跑着。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每一口呼吸都是那么的困难,除了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外,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在“砰砰”的快速跳动,让人不禁怀疑,下一秒,它是不是就要破腔而出。
理智告诉她,他们安全了,不用再跑了,后面那伙人追不上来的。可脚下就是停不下来,只会机械的抬腿、着地,再抬腿、再着地。
就在她觉得耳边已开始嗡嗡作响,视线也逐渐模糊的时候,只觉后背一阵劲风袭来,……
谢安娘身子一软,眼前一黑,最后捕获住的那丝触感,是一只修长有劲的大手从后面接住了她,接着便如摇曳的蜡烛被吹灭般,意识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中。
晏祁一双万年寒潭似的眼眸,直盯着臂弯里眼睛闭合的谢安娘,她卷翘而微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似是在梦里依然在不安着,脸上带着一抹激烈运动过后的红晕,唇色却是异常的发白。
他将她微微往怀中一带,随即就利落的将人一把抱起。
手里虽是抱着个人,可与他来说,却似是没几两重,怀中这人,出乎意外的轻。
左脚迈开,复又顿住。
晏祁的视线,定在了谢安娘微微张开的右手掌上,那上面空空如也,眼神一凝。
随即,又快速的扫了一眼身侧,最终,视线落到了距他脚边一尺远的簪子上。
那是一支色泽通透温润的白玉簪子,玉色中又隐隐约约透着几丝奶白色,几条流苏无力的垂在嫩绿的小草上,更显娇巧。于是,发簪尖上的那抹殷红,也愈发显眼。
只见晏祁抱着人,上前两步,也没怎么用劲,脚尖一勾、一挑,那玉簪便从地上一跃而起,安安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心。
清风微拂,树上的偶有花瓣飘落,晏祁抱着谢安娘,一步一步的走远。
马车一颠一颠的,躺在车上的谢安娘也渐渐转醒。
眼睛尚未完全睁开,耳边倒是先炸开了一道略显激动的叫唤。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云珰看见谢安娘睁开了眼,一直吊着的心,可算是踏踏实实的放回了远处。
“云珰?这是哪儿?”一出声,谢安娘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这一激灵,脑袋也清醒了很多,可也更加疑惑自己的处境了。
“小姐,您不记得了?您昏迷了,是晏公子将您送回来的。”正说着,云珰倒了杯茶,递给谢安娘,“小姐,来,润润嗓子。”
见谢安娘接过了茶盏,又继续说道:“当时,奴婢和晏夫人见您久久不曾回来,正寻思着去找您,这还没动身呢,晏少爷便将昏迷的您带了回来。哪成想,他一将您放下,自己便晕倒了。”云珰复述着当时的情景,虽然难免心中疑惑,两人到底遇上什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相继晕倒了?不过,管它呢,只要小姐安好就成!
谢安娘小抿了一口茶水,缓解了喉间的干痛,颇为疑惑的问道:“晕了?”怎么好端端会晕厥?还有,自己跑着跑着,好像就突然眼前一黑,这是怎么了?
“可不是吗,小姐。晏少爷这一晕,可把我们吓了一跳,晏夫人当即就命人把他抬到了另一辆马车上,见您也一直昏厥未醒,便让人先送我们回来了。”
“那晏晏昏厥时的脸色如何?可有大碍?”说着,谢安娘又抿了一口手上的茶水。
云珰回想了一下,晏少爷当时脸色怎么样?这个她还真不记得了,那时见谢安娘昏迷不醒,她担心自家小姐还来不及,还真没注意到晏少爷的脸色。
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开口说道:“这晏少爷应该是没有大碍吧!奴婢记得,当时晏夫人好似一点也不惊讶,倒像是习以为常了。”晏夫人镇定自若的表情,令她印象深刻,慌乱之中,她也就只记得这么一点了。
谢安娘纤秀的玉指,不断的摩挲着暖暖的杯沿边,自己听到晏祁昏厥为何会如此放心不下!她敛下神思,只淡淡的回道:“嗯,这样啊!”便没再追问下去。一双杏眼只凝视着杯中因着马车的震动,而荡起的一圈又一圈涟漪。
云珰见状,不解小姐问道一半怎么又没了兴致,不过,要再问到晏少爷的问题,她也回答不了呀!于是也就适时地保持了沉默。
去时的路,与回时的路,也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又似乎又那么点不一样。
马车抵达谢府之时,已近傍晚,天边只余三三两两的云霞,坠在西边的天际,其余皆以散尽。
从侧门进去,穿过抄手走廊,来到了花园的入口,倒是遇上了不爱出门的谢府四小姐谢宣娘。
“四妹妹,你身体好些了?”谢安娘之所以这么问道,也是因着谢三夫人朱氏与不着调的谢三老爷,两人因纳妾一事而闹开,还大打出手,谢宣娘因着劝架,被气上心头的谢三老爷那么一推,撞到了墙上,当时额头就流了血,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谢宣娘更是因着这一撞,在床上躺了两天。
“二姐姐,我没什么大碍。”谢宣娘嘴上虽说这没事儿,可她的脸色却不是这么说的。
谢安娘看她毫无血色的小脸,也不知要怎么劝慰这位一向安静懂事得让人心痛的妹妹才好。
好半晌,才决定开口道:“四妹妹,我想三叔也不是故意的。你看,他这两天还特意去了宁福楼亲自排队,买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卷云糕。”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还有,这两天他都没心情出去会那群吃喝的玩友了,急得上火的到处差人打听,高价购买能够使人不留疤的伤药,这些都是为了你呀!”
谢宣娘怔怔的望着一株半枯的植株,幽幽叹道,“可是,我长大了,早就不爱吃卷云糕了!”
谢安娘一愣,没想到四妹妹竟是不愿意原谅三叔了,也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给了那么一下,做女儿的心得有多痛呀!她的爹爹要是没那么早走,他会不会也为了和女儿道歉,哄着女儿,愿意天光未亮、夜色寒凉的时辰早起,亲自去外面排队,给她买最爱吃的东西?他会不会因为自己受了伤,而吃不好、睡不好,大费周折的去找寻上好的疗伤药?这些,她都不得而知。
看了眼死气沉沉的谢宣娘,她还是劝慰道,“四妹妹,不管怎么说,三叔也是你爹。父女间哪有隔夜仇的,况且,你如今这个样子,不止三叔担心,一向将你当眼珠子疼的三婶,更是担心。”
看谢宣娘似有所动,她又故意夸张的说道,“你看你多好啊,爹娘健在,还非常有活力的三天一小吵,十天一大闹。哪像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想他们在我跟前吵,都还没这机会呢!”只是,这羡慕中夹杂渴望的语气,却至少有那么两三分是真的。
有时候,她真希望娘不要那么爱爹,这样的话,娘是不是就可以多活几年,留下来多陪陪她!只是,爹娘至死不渝的爱,她自小听得多了,便也渐渐不再衍生这种天真的想法!不过,若是可以,她只愿以后和自己的夫婿,能相敬如宾、安稳度日就成,不需要什么刻骨铭心、情深似海的爱意流转其中。
不爱,便不会受伤!爱得越深,越容易魔怔,对身边的人也是一种伤害!
而听了她的话的谢宣娘,一双向来平静的眸中,似是掀起了微澜,复望了一眼满含关切开导她的谢安娘,喃喃道:“姐姐说的是,我还有娘呢!”
虽说没达到预期效果,可她看宣娘已经有所松动了,相信这父女俩冰释前嫌也只是时间问题。对于活着的人的来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时间并不是问题。
“这就对了!四妹妹,你呀,就该多出来走走,别老是闷在房里!”说着,便看了眼天色,准备与谢宣娘告别。
谢宣娘看谢安娘似是要从花园穿过,再想到谢安娘对她的关心,一向不爱管闲事的她,不禁冒出声道:“二姐姐,你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
虽说纳闷一向不爱开口的宣娘,怎么会突然邀她去坐坐,不过,她今日确实是挺累的,只想回去好好歇一歇,便委婉的回绝了,“四妹妹,我今日实在是乏的很,改日再去你那儿坐吧!”说着,就又继续往花园走去。
谢宣娘见状,有点急切地开口,“二姐姐,你不要走花园!”
“这是为何?难不成花园里还有吃人的妖怪不成!”谢安娘半开玩笑的说道。
谢宣娘摇了摇头,“不是,是,……”
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谢宣娘,谢安娘抬脚便作势要走,“既然不是,那我就走了!”她这一招虚虚实实的,看得跟在她身后的云珰忍笑不住,小姐又作弄人了。
谢宣娘却信以为真,情急之下,她自己竭力想隐瞒的事情便脱口而出,“是三姐姐回来了。”说着,又看了眼笑容不变的谢安娘,“三姐姐和她夫婿在花园!”
只听谢安娘嗤笑一声,“三妹妹回来便回来,这里是她的娘家,她回来是应当的!”顿了顿,“四妹妹的好意我也心领了。只是,我为何要为了她绕道,这世上没这样的道理!”这世上做了亏心事的人又不是她,她凭什么要绕道,她偏不!
第18章 针锋()
谢府的花园,位于后院的东南角,花园里的亭台楼阁、山石草木,更是处处透着一股江南氤氲,彰显精致。
一条蜿蜒的曲溪从花园中流淌而过,在小溪的两边栽种着一排杏树,在那充斥着嫩绿的枝条上,堪堪点缀着零星几朵粉白的花骨朵,别样的清新雅致。
而在这不足一丈宽的小溪上,架着一座小巧的石拱桥,石拱与倒影合成了一个大圆圈,虚虚实实,互相映衬。
谢宛娘亦步亦趋的跟在范易泽身后,一双明媚的大眼中,除了眼前这个高挑秀雅的身影,再也装不下其它。
“夫君,我们逛了也有好一会儿了,你要不要歇一下?”谢宛娘上前两步,与范易泽并肩问道。
范易泽停下了脚步,望了一眼气息平稳的谢宛娘,只以不急不缓的语调说道:“你若是累了,我们不妨就回屋吧!”
谢宛娘一听,连连摆手,“我不累,一点都不累。夫君,我们继续接着逛吧?”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才将夫君磨出来,打发掉身旁的下人,挣得两人独处的时间,这么大好的增进感情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
这在范府的日子,与她往日里的遐想可谓是天差地别。
除了刚成亲的那三日,夫君就不曾在主屋里睡了,而是搬到了书房,说是要认真读书,为即将到来的科考做准备。平日里他俩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