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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安帝近在眼前,蒂莲再想与谢珩煦见面,便要谨慎一些了。
为了另长途跋涉的大军恢复精力,这**军营沉睡的很早,蒂莲换了一身灶火营的士兵装束,和谢承峮安排的另外一个人,一同抬了热水到谢珩煦帐中。
如今已至深夜,谢珩煦和袁泊李琦因着受罚前往马圈喂马而回来的晚,营中多数人都已入睡。
他回头看了眼送水的二人,在秀气些的身影上一顿,扬声道,“你留下,为本将军搓澡。”
“是。”,蒂莲垂首躬身退到了屏风后,另一人则弓着身退出了营帐,等在帐外候着。
快速步到屏风后,谢珩煦压低声,“下不为例,不许再冒这样的险,安帝盯的很紧,守在帐外的都是他的人。”,言罢解着身上的披风铠甲随手扔在一旁的木凳上,径直脱去衣袍内衫,从容不苟一脸悠然。
蒂莲始终垂着头,一边轻语一边撸起袖管,“安帝如何说,真的只是罚了你去马圈吗?”
谢珩煦身上只剩一件乌色的**,长腿一迈坐入浴桶中,看她跪坐在身边俯过头来,才贴耳轻言,“袁泊和李琦也在被罚去马圈了,二叔作为主帅,李射为副帅。”
“果然如此。”蒂莲轻语,撩着水将手中的帕子扔给他,“二舅舅觉得,李射此人早日上战场便能早日有失误,你再忍一忍,等他出了错,你便能重返其位了,这段日子,我们就不要碰头了。”
虽然知道这是无可奈何,谢珩煦还是忍不住心下憋闷,伸手拉过她俯唇狠狠吻了吻,见蒂莲嗔怒的瞪着他,不由浅浅一叹,“你不在榻边,我可如何睡得着。”
又气又笑,蒂莲撩起水糊了他一脸,起身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珩煦坐在浴桶中,定定瞧着她走出营帐,不由抹着脸一脸惋惜的再叹了口气。
乾华二年十月廿八,宇文奕鸣号宣战,夏侯安挂起战旗迎战,后世人流传的‘穆沃之战’的首场战役,便由两朝大将亲自带兵。
与谢家在夏兰朝的地位不遑多让,星陨朝镇国公府姮家,亦是一门开国勋贵。
此次带兵上战的,便是谢承峮与镇国公姮绪。
这场战役打了三天三夜都不曾停歇,蒂莲跟着骆伽和军中另外几位大夫奔走于安置伤病的营帐间,每日亲眼目睹着战火带来的伤残与苦难,便觉心下不是滋味,除却替这些保卫家国的将士们包扎伤口言语安慰,其他的都无能为力。
闲暇时想起如今还在马圈的谢珩煦,竟然希望他一直在马圈伺候马更好。
“若是子煦也伤成这样。。。。”
入夜的军帐中点了烛火,骆伽与蒂莲并肩站在摆放药草的长案前,闻她如此喃喃自语,不由侧目看去。
烛火昏暗,摇曳在她面上秀隽清丽,骆伽看的怔愣,片刻杏眸一动垂下目,手下不停的捣鼓着研磨成粉的药,一边淡淡笑道,“他便是上战身前也有无数兵士护着,你不要杞人忧天了,难道连你也不信任他的本事?”
清眸微眨,蒂莲看了他一眼,随即继续捣着药草,清浅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除非是铜墙铁壁,不然谁都会伤着的。”
骆伽叹了口气,将装着药粉的瓷罐扔在一旁,一手扶案一手叉腰正视着她的侧脸,“我说,既然要位及人上总是要付些代价吧,你既想让他继续带谢家军,又不想他上战场,你不是在做梦吧?”
蒂莲白了他一眼,继续捣药,“我不过随口一说。”
“打仗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你就不要跟着白费心了。”,双手环臂,骆伽挑眉道,“还是把心思放在你擅长的谋略上吧,那个娜姬,你费着周折送她入宫,眼下还有什么用?夏侯安远在北关,她只能摆在宫里作花瓶。”
蒂莲不以为意,眉梢挑了挑,“夏侯安如今是在北关,可他又不是不回京了。”
“这正是我琢磨不透的地方,你想让夏侯安的命,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送娜姬入宫?图什么?”,骆伽翻个白眼一脸困惑。
浅浅勾唇,蒂莲道,“如果能平安回京,娜姬可以分散他的心思,在夏侯安死前,至少可以生下龙嗣。”
“宫中如今有三位皇子,皇长子也是正统嫡出,如今已经十二岁,便是夏侯安甍了,他是名正言顺的继位人,娜姬便是生下个幼子,有何用?”
“自然有用。”,放下手中的活计,蒂莲转身与他对视,浅浅的眸色清亮无波,“一旦夏侯安甍,皇长子未及冠继位,到时苏皇后会垂帘听政,她不会放任我爹爹把持朝政。面对共同的危机时可以成为盟友,但是若苏家独大,便容不下谢家和左相府了。”
骆伽静静看着她,清浅低叹道,“所以说,你们这些权贵名门才是最可怕的,前一刻还是并肩而行,后一刻便要殊死决斗。”
蒂莲浅笑,“生于贵门长于漩涡,争权谋事已经成为每一个门庭生存的唯一一条路,争还是死?”
骆伽抿唇,低喃道,“自然不想死。”,随即又道,“那娜姬呢?你要她生下皇子,难道是为了让她们母子成为傀儡。”
“苏家人在权位中侵染了一百多年,他们的家族并非如外人所说的那样是儒雅清贵的书香门第,夏侯霖云若是继位,为防祸乱,苏家不会让安帝另外的儿子活着,谢家也不能因为和苏家斗便拥立有自己外族的皇子上位,娜姬若是生下龙子,她没有背景没有根基,只能依靠我们,只要苏家敢动手除去安帝的另外两个儿子,我们便可与他们的外族结盟,推娜姬的儿子上位。”
骆伽只觉得一阵寒气油然而生,不由抚着胳膊啧啧摇头,“我果然说的没错,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
蒂莲清声失笑,神色淡然道,“总之娜姬要的便是无尚尊荣,让她做一朝皇太后,足够尊荣吧?既然完成了她的心愿,作为交易,她也该回报我才是。”
骆伽伸出一根食指指着蒂莲,眯眼道,“人说江洛修谋事天下,乃是再生诸葛,你果然不愧是他的女儿!”
蒂莲眉梢一弯,轻语道,“多谢赞誉。”
第六十三章 别离恨愁殇()
不出谢承峮的所料,自长达五日的第一场战役以两军协议休战而结束,只有的一个月内再次大大小小交战三四场。
腊月初六,夏侯安以‘谢将军久战劳累需养精蓄锐’为由命李射独自带兵,这一举虽然激起了谢家军下一众副将的不满,但看在自家将军一言不发默许的态度上,众人便没有开口劝阻。
翌日一早,李射便戎装待发威风凛凛的带兵出征,傍晚时分却是大胜而归,继谢承峮打下半个沃托草原后,攻下了另外的三分之一。
安帝龙颜大悦,当即命令他今晚好生休息,并解去了李琦的处罚,命他明日为副帅跟随李射一同带兵出征。
蒂莲到谢承峮帐中,却见二舅父一身常服端坐在短榻便一派沉稳的喝茶。
微微抿唇,蒂莲径直步到软榻边坐下,“二舅舅,都已经一个多月了,子煦在马圈待得也差不多了吧。”
谢承峮唇角扬了扬,“你放心,他自幼便喜欢马,不会不耐烦的。”
“莲儿说的是这个意思吗?”,蒂莲不由又气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不要急,草原上的战好打,是因为宇文奕在城里等着他们,只要到了城下,李氏父子的好运气便到头了。”
谢承峮说的没错,腊月初七李氏父子攻下了整个沃托草原,腊月初八星陨大将姮家一门便在边关城外将夏兰大军杀了个谢羽而归,这一战带去的二十万兵马只回来了十万。
大军狼狈不堪的返回军营,谢家军中的林副将便在安帝面前不顾尊卑的嚷嚷开,“这李家孙子刚愎自用鼻孔朝天,根本不听臣等劝阻一意孤行!陛下若是再让他们带兵,这仗,臣打不得了!”
他一嚷嚷,旁人亦跟着怨声道载,有脾气暴躁者甚至将头盔都砸在了地上,这一群都是常年浴血奋战的粗汉子,一旦群起怒火一时间还真有些骇人。
安帝眼下亦是又气又怒,恨不能将李氏父子拉出去砍了,最终还是以‘能力不足’袒护了他们,并将帅印再次交到了谢承峮手里,如今李射不能为副帅,安帝只能无奈下解了谢珩煦与袁泊的处罚。
谢承峮与谢珩煦带谢家军,那是断然没有出差错的道理,因着李氏父子的失误,星陨大军重新驻扎在了沃托草原上,战事又回到了原先的地点。
据说星陨由姮家一门父子四人带兵,一时间双方好似陷入了对峙,即便是没有胜仗,好歹也没有败仗。
而蒂莲在提心吊胆的日子中,依旧跟着骆伽穿梭在伤兵间,只能在大军回营时才能远远看谢珩煦一眼。
战火的艰苦每日在继续,蒂莲乔装在军营中,转眼便是一年,若非她十六岁生辰和外祖父忌日时谢珩煦偷着来陪了她半刻,她险些忘记了自己还是江蒂莲,而非一个军营中的小大夫。
长达一年多的战事里,夏侯安和宇文奕也曾数次亲临战场,然宫中无主太久实在不合情理,何况宇文奕虽然称帝,但他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边境的战火一时间还不会平息,国内的朝局显然更急于稳固。
乾华三年六月初,宇文奕便带着自己的亲卫回帝都,留下姮家父子坐镇边关,而夏侯安亦在几日后起驾回京。
送走了他,蒂莲瞬间便觉通体舒畅自在,而谢珩煦亦然,夏侯安走后的第一夜,便得偿所愿将蒂莲掠到了自己帐中。
蒂莲端坐在围椅中,闭目昂头,由着他将自己面上的伪装一分分卸下。
待到再次面对她的容颜,谢珩煦定定看着许久,才满足的长叹一声,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一年过去,夏侯安的心思也该淡些了吧?如今祖父的孝期也已过,只等回京便可成亲了。”
月眸清柔,蒂莲轻轻回抱他,低轻细语道,“可惜,一年两年怕是回不得京城了,子煦,你真的要我等到十**岁成了老姑娘吗?”
谢珩煦失笑,扶着她的肩凤眸柔和凝着她清美的眉目,“莲儿永远都不会老,哪怕是再等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只要能娶到你,我都等得起。”
胸腔淌着温汤般融融,蒂莲月眸弯弯偎到他怀里,故作骄纵道,“我还嫌你老,两年后,你都二十七了!”
眉心一蹙,谢珩煦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粗声道,“嫌老也晚了!便是三十七你也只能嫁给我。”
蒂莲清声失笑,谢珩煦便薄唇上扬,摇曳的烛火下二人依偎细语,倒映在营帐间婵娟温馨犹如画卷。
翌日蒂莲是在骆伽的摇晃中醒来,眯着眼睁开便看到骆伽斑白的山羊胡子,月眸眨了眨清醒过来。
“你可知现在几时了?”,见她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骆伽没好气的瞪着眼道。
素手掩唇打了个哈欠,蒂莲自榻上坐起身,顺了顺披散的头发,“几时了?”,视线落在正对面的衣架上,玄黑的铠甲与头盔还稳稳的悬挂着,是她昨夜亲手挂上的。
微微一怔,蒂莲一指那铠甲,侧头看骆伽,“今日没有出征吗?”
眉心紧蹙,骆伽咬牙道,“你究竟睡得有多死,谢珩煦昨夜丑时便带着亲卫离营了,你就睡在他帐中,竟然毫不知情?!”
“你说什么?”,清澈的月眸大睁,蒂莲心下微窒,“子煦昨夜丑时。。。。”,话下一顿,猛的站起身急步走到帘窗处一把掀起。
土灰色的营帐连绵在青碧的草原间,清空之上万里无云旭日正值当空,俨然已经是正午时分。
谢珩煦深夜带着亲卫离营,定然是去做她不会允许的事,才做了手脚让她沉睡到这个时候。
心绪慌乱紧缩,蒂莲兀然回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骆伽,“他是不是夜袭星陨大营去了!”
骆伽抿唇,看着她本便素白的清美容颜在散泄如缎的乌丝下更见苍白,不由杏眸幽动,低清道,“我也是今晨才知的,他带走了五十亲卫,回来了二十三人。。。。”,谢珩煦却不在其中。
眼前一白,蒂莲退后一步靠在营帐上,随即猛然起身扯了件青碧长衫套在身上,脚步不停的径直出了营帐。
骆伽见状一惊,紧上前一步扯了挂在衣架上的玄黑披风健步如飞的追出去,手下一抖便将蒂莲罩在了披风内,快速的扫了一眼营帐附近的兵卫,却是引来十数人侧目。
如今蒂莲哪里还顾忌旁的,她急步而行径直闯进谢承峮的营帐,无视帐内众人,清漠急促的开口。
“子煦在哪里!”
她的突然出现另众人惊愕不已,帐内除了谢家军中的一众副将,还有留下的李琦和两名御史。
所有人都怔怔看着这个突然闯入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