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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因着什么事受到威胁!难道是我的存在吗?”
姮绪的神色是难得的慎重与无奈,他闭了闭目,再开口时声线低暗沉重,“今日我会与你说清楚的,事情要追溯到百年前那场两朝大战,当时的享帝乃是难得的睿武明君,他勤恳于国业也怀揣着一统天下的野心,那场战争太过凶猛残酷,令两国的百姓皆民不聊生怨声道载,长达六年的时间,整片大陆皆沉浸在烽烟战火中,本以为是场必要争个成王败寇的决战,但因着享帝对姮家带兵的女将军动了情,所以两国最终交涉,以和亲的方式结束了那场数百年来最残酷的烽火。那个和亲的女子,名唤姮卿,是素素你的,嫡亲曾外祖母。”
月眸猛的大睁,蒂莲失声,“姮卿!爹你莫要编造来唬我,姮卿是享帝的皇后,她死后被追封安圣神母睿嘉皇后,是夏兰史上唯一一个以帝王丧仪入陵的女子,她一生都没有为享帝留下一儿半女,这是夏兰史记中最令人遗憾的事之一,又如何会与我扯上关系!”
“莲儿。”,谢珩煦蹙眉低唤,紧紧回握她力道收紧的素手,低声柔语道,“你慢慢听,不要急。”
姮绪浓眉微蹙,略作沉凝,接着道,“姮卿天赋聪颖,三岁能诗笔墨,五岁能骑战马,七岁时便将兵书钻研通透,八岁便可上战指兵,十二岁披甲,十五岁受封一品护国将军,自此名扬天下。这片大陆自两朝鼎立起,除却夏兰开国皇后,她是唯一运兵如神的女将军。她一生威荣赫赫受尽世人追捧敬慕,唯一的遗憾,便是为家国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没有能够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她和亲那年已是十九岁,享帝为她空置宫妃独宠一后,应元二十四年,姮卿诞下一子,便是早夭的承及太子,应元二十六年,姮卿再诞一女,可惜孩子先天不足出生便逝,此女便是皇室玉碟中所载的吉康公主。”
他说到这里,蒂莲心下大概已猜测到了之后的事情。
谢珩煦看了眼姮绪,接着他的话继续开口,“吉康公主早产而逝,姮皇后悲痛欲绝,在缠绵病榻两月后,亦甍天了。享帝为此沉寂哀伤了近三年,三年内白了发患了心疾之症,真个人都变得狠戾绝情好似没了心,直到有人传出吉康公主并非自逝,而是有人加害,享帝震怒之下命人彻查,一时间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那一阵子许多妃嫔皇子被赐死,连她们的外家亦被下旨抄家灭族,宋氏一族,便是当时落马的。”
沉静的月眸清澈无波,蒂莲看着他,低语道,“你们可是想要告诉我,吉康公主并没有死,而是被姮皇后所信之人辗转护送出宫,流落到了民间得以安稳生存。”
谢珩煦叹了口气,轻轻点头,暗沉的声线有些沙哑,“吉康公主没有死,而是被谢家暗中抚养成人,她便是你的嫡亲外祖母,而你娘,也并非是我的亲姑姑,只是吉康公主与心爱之人的女儿,谢家费尽周折掩人耳目才给了她能光明于世的出身,后许给了你爹。”
谢夫人不是她的外祖母?蒂莲用力摇头,面色微白,“不,不对,我和娘生的十分相像,与外祖母亦有六分相似,你骗我!”
“莲儿。”,谢珩煦面色微暗,起身扶住她的肩,低哑道,“我亦难以置信,相濡以沫数十年的祖父祖母,既然并非如我们看到的那样相爱。祖父他。。。。,一生所爱之人,是吉康公主,。。。所以他才会迎娶祖母,只因她有着与吉康公主相似的容貌。”
蒂莲呆怔与谢珩煦对视,只觉得思绪空白心腔沉闷,这么些年,谢夫人对她自然流露的宠溺爱怜那样真实,她定然是将谢澜芝当做亲生女儿,将自己当做亲外孙的。
可事实被剖析开竟然如此让人不忍睹目,威严尊傲的谢夫人,既然是最可怜之人。(。)
第九十三章 秘辛(二)()
自云侯府出来,已是午后。
蒂莲靠在车壁上怔怔出神,所思所想都是谢夫人多年来对她的纵宠爱护。
初临这个人世时,第一个为她出头的人是谢夫人,她还在襁褓中时,谢夫人抱着她总是忍不住流泪,她面上的哀恸昭示着对谢澜芝深重的思念。
记得幼时每次去看谢夫人,她都是欢喜的一整日合不拢嘴,常常抱着蒂莲舍不得撒手,生怕她不记得生母,谢夫人便时不时提起谢澜芝成长中的一点一滴。
这么些年,蒂莲与谢夫人的祖孙情谊更胜过母爱的分量,她从未想过谢夫人会不是她的亲外祖母。
十数年的亲昵相处,往日每每想起便觉犹如春日熙和暖入肺腑,可今日起,自己再想起来,只觉得满心酸楚。
这一刻,蒂莲忽然想起谢洵轲逝世的那日,他曾说过句话,‘不要觉得你外祖母与外祖父一辈子安逸相守,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亦说过,‘人这一生若是能遇上一个知心人,那便是两人的福分,但缘之一字,并非一定要牵扯上情。’
他说并不希望自己嫁入谢家,念了那首诗签,让她选择自己的路。
相依相伴数十年,撑起荣国公府繁荣的盛冠,相濡以沫经历风雨,临到头来,外祖父的字里行间对于外祖母,却只剩下愧疚与歉意,在他心里,挂念她江蒂莲居然比外祖母要多。
“人与人间,原来爱与不爱,真的是一辈子的事情。姮卿不爱享帝,却不得不嫁给他为后,到头来只能与亲生骨肉母女分离瞒于人世,才能保得女儿平安;外祖父爱着吉康公主,却只能看着她与旁的男子长相厮守,一腔痴心错付于人,还要为她抚养她与别人的女儿;外祖母也是爱着外祖父的吧,否则怎会如此委屈自己,还无怨无恨。”,喃喃失语,蒂莲茫然侧首看向谢珩煦。
清素的容颜伤怀淋泪,谢珩煦薄唇紧抿,倾身将她抱入怀里,沉柔抚慰,“莲儿,儿女私情本便不止要情,还需有缘,吉康公主是不能现世之人,祖父是要继承荣国公爵位的,又如何能娶她为妻?好在她能寻到心爱之人,哪怕是平凡一生也算是圆满了。这个世上总是有圆便有缺,过去的事情已成定局,不必再多想。”
蒂莲偎在他怀里,月眸清空望着摇曳的车窗,“子煦,我没有与你说过,外祖父逝世时,曾说,他不希望我嫁给你,不希望我嫁入谢家。”
那个老爷子,以自己的经历意图误导她,真是煞费苦心了。
谢珩煦的手臂一僵,松开蒂莲扶住她的肩头,一脸严肃,“莲儿,如今已过百多年,你的身世不重要,只要姮家人不说,祖母不说,便没有人会知道。”
见他如此紧张,心头沉闷的酸楚微敛,蒂莲垂目清笑,“不过是外祖父这样说,我又怎么会任他摆布呢,你不要担心,我要嫁给你,谁都阻拦不得。”
便是他日她的身世被人所知,吉康公主的事毕竟已过了数代,蒂莲也不算是皇室的人,应当不会再有人追究了。
只是唯独有一件事情她总也想不明白,姮卿为什么要将吉康公主送出宫,还瞒着享帝,即便是她不爱享帝,到底也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享帝却是爱她如命的,因着什么还要将女儿送走呢?
“子煦。”,蒂莲兀然看向他,犹豫道,“你说,。。。吉康公主,会不会。。。,不是享帝的女儿?”
谢珩煦闻言一怔,凤眸微动,浅浅勾唇道,“怎么会。”
他的神情有异,蒂莲见状淡淡哼了一声,“你还瞒我,若吉康公主是享帝的女儿,即便是有人知道了又如何,顶多算是帝姬流落民间,又怎么会牵扯到姮家和谢家的存亡呢!”
她总是这样机敏,谢珩煦有些无奈,肩头无力的塌下来,直言不讳道,“吉康公主不是享帝的女儿,否则姮卿何以要将她送出宫呢?我猜测,她的生父是姮卿的挚爱之人姮峥。”
月眸不可置信的睁大,“姮峥?姓姮?!”,乱、伦吗?
见她这副反应,谢珩煦头疼的抚了抚眉心,“姮峥是姓姮,乃是星陨上上代的镇国公,不过他不是姮家血脉,而是星陨当时皇帝的私生子,姮卿的父亲膝下只得了姮卿一女,后才受那星陨皇帝的意,收养了姮峥,并让他继承了镇国公的爵位。”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蒂莲无语。
“你是说,自姮卿那辈起,姮家便是断了香火,现在这些后辈,都是星陨皇族血脉?”
谢珩煦颌首,“我那日带人夜袭星陨大营,本是要翻寻兵布图,没想到姮绪此人倒是有个毛病,既然将所有重要公文不分轻重全部放在一起,我在找到兵布图时,还翻出了锦黄锦缎的一个封盒,好奇下便破了锁,发现里面是年代久远的绢黄布织,正是一道关于姮峥身世的密旨,姮家人留着它,大概是为了日后一旦家族受皇室压迫面临窘境时,就将它公布于众。”
蒂莲如今脑子已乱成一团,不过片刻功夫,自己既然从夏兰的皇室变成了星陨的皇室,这真是怎一个乱字了得。
见她蹙着眉一脸沉思困惑,谢珩煦叹了口气,低柔道,“因着姮卿与姮峥那场被星陨人传论的不伦之恋,所以我才猜测到这一步,我只是说吉康公主或许并非享帝的血脉,若她是姮峥的女儿,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至于我是否猜中了,还需与祖母认证,方才云侯在场,姮绪不会将这样的事情说出来。”
是啊,若吉康公主是姮卿与姮峥的血脉,那么依照享帝的性子,必然是不会容许她的存在,所有姮卿会费尽心力将她偷偷送出宫,至于当时的荣国公为什么会替姮卿抚养吉康公主便不得而知了,因为吉康公主的身份敏感,谢洵轲即便是爱着她也不能娶她为妻,因为那样她便要以荣国公夫人的身份游走于世人之前,未免事发会给谢家带来灭门之灾。
如此一来,可真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尤其是现在的姮家,若是那道密旨关于姮峥身世一事泄露出去,姮家必然不能再安居于世,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并不想坦露这个秘密,因为他们并不想争夺皇位。
越想越头疼,蒂莲抚着额闭目摇头,低叹一声,“这件事情便算是过去了,不要再提起。”
谢珩煦颌首点头,握着她的手道,“既然一切都弄清楚了,我们回荣国公府一趟吧,亲事还是早日办了,以免夜长梦多。”,这样想着,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蒂莲的腹部。
蒂莲眼下思绪还有些乱,自然没发现他这异状,只是叹了口气,浅浅勾唇道,“也不算是都弄清楚了,好歹也还剩下镇魂蛊这一出。”
谢珩煦不以为意的蹙了蹙眉,握着她的大掌紧了紧,“这事慢慢再论,我说先成亲便先成亲!”
蒂莲好笑的斜了他一眼,浅浅一笑算是默许。
谢珩煦见状薄唇一勾,顷刻间便浮现了璀璨生辉的笑意。
再看到他旭日熙和般生机勃勃的朝阳笑容,蒂莲只觉得好似守得云开见月明,心下不由感慨的叹了一声。(。)
第九十四章 吉日(一)()
乾华三年正月初一,蒂莲与谢珩煦便奔走忙碌,上午去过云侯府,下午便前往荣国公府。
荣国公府之人皆未想到他们会在这一日回府,未等门房回神前去通禀,蒂莲与谢珩煦便径直到了荣寿居。
廊下的丫鬟打了帘子,蒂莲刚跨过门栏,便被一股力道冲的险些摔倒。
“莲姑姑!”
无奈叹了口气,蒂莲垂首看着怀里这小牛犊子一样的侄子,“臻哥儿。”
自她离开夏兰,至今已有两个年头,谢长臻如今七岁,身形是拔高了许多,不过这骨子莽劲却还依旧。
“二叔你回来啦。”,转眼见到跟在蒂莲身后静默垂目的谢珩煦,谢长臻又是一喜,转身扑了过去抓住谢珩煦丹紫的袍摆,昂着头使劲看他。
蒂莲有些无语,伸手拉过他清柔道,“你二叔正病着,不能与你玩儿。”
“别站在那里,快进门坐。”,大舅母苏氏急步迎了过来,伸手抚着谢珩煦的臂膀,美目含泪微红。
听她这样一说,蒂莲方抬目看向屋内,竟是该在的都在,视线落在端坐在软榻上的谢夫人身上,浅笑道,“外祖母,莲儿带子煦回来了。”
自上次她回京来寻谢珩煦,却得知谢家人意图将他们分开那日起,蒂莲便没有再登过荣国公府的门。
这些日来,她心下的确在与谢家置气,不止是谢家,便是见了江洛修都不曾好好说过话。
可今日得知了一些事情,与谢夫人这些年无私的疼爱相比,她阻止自己与子煦的亲事,不过也是为了她好,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置气。
这样想着,蒂莲鼻头酸涩,垂目吸了吸鼻子,抬步靠近软榻,俯身跪坐在脚塌上,素手捧住谢夫人的手,低喃细柔道,“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