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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蒂莲鼻头酸涩,垂目吸了吸鼻子,抬步靠近软榻,俯身跪坐在脚塌上,素手捧住谢夫人的手,低喃细柔道,“外祖母。”
谢夫人看到两人一齐回来,本是面色有些沉,但见蒂莲眼下这副低眉顺眼的神态,不由一怔,心便软了。
虽是如此,看长媳引着谢珩煦入座,还是绷着声音淡哼道,“怎么,你的气过了?”
蒂莲闻言抿唇,眼睑轻掀看向她,黛眉月眸间都是悔意,喃喃道,“莲儿知错了,外祖母别生我的气。”
不但主动低头,还如此低声气缓,谢夫人眉心蹙了蹙,沧桑的眸色凝着她,声线缓了缓,“别想着在我跟前服软讨好,我就会顺了你的意。”
蒂莲心下一窒,不由哭笑不得,“外祖母,您如何会这样想呢。今日我们回来,莲儿有些话,想与外祖母单独说。”
座下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面露疑惑。
荣国公谢承继当先起身道,“母亲,既然莲儿要和您说体己话,今日我们便先回了,晚膳再过来。”
他是府中支柱,他开了口,其他人自然纷纷起身。
谢夫人抿唇叹了一声,随意的摆摆手。
众人见状纷纷行礼,陆续退了出去。
谢长臻走时还依依不舍的频频回头看谢珩煦,这孩子自幼与谢珩煦性子相投,与二叔比父亲还要亲近。自谢珩煦‘病’了,谢家人便不许他再靠近谢珩煦,徒增这孩子几分牵挂。
待到屋内静下来,蒂莲抚裙自脚塌上起身,谢夫人正自看着她,一旁端坐的谢珩煦却在此时猛的起身,两步跨到榻前掀袍跪下,低沉叹了声,“子煦给祖母请安,让祖母为不孝儿孙累心,子煦该罚。”,言罢‘嘭嘭嘭’磕了三声。
谢夫人似是怔住了,她轻蹙着眉定定看谢珩煦,半晌支着手臂缓缓坐正了身子,微颤着声难以置信道,“子煦。。。。”
谢珩煦抬头,因着方才磕的力道大了,额际有片青紫,他膝行一步扶住谢夫人的膝,微哑唤了声,“祖母。”
沧桑的眸色浮现氤氲,谢夫人失态般抱住谢珩煦的肩背,哽着声用力捶打,“你这孽孙!你这孽孙啊!”,高声哭骂着,便似哭似笑的落了泪。
蒂莲在旁看着,亦眼眶一酸,侧身坐在谢夫人身边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肩头,“外祖母息怒,莫要伤了身子。”
她如今已不是当年那个风华美丽威赫叱咤的谢夫人,自外祖父逝世后,外祖母斑白的发髻不过几夜便染了雪,岁月似乎顷刻便不再眷顾她,子煦失踪到‘病重’的这两年,眉目角质的痕迹也渐深了。
蒂莲瞧着,也不禁落了泪,环住她的肩头将头偎过去,“外祖母。。。。”
谢夫人身子微颤,直直瞪着谢珩煦,却回手揽住蒂莲,片刻便没了方才喜怒交加的失态,反而沉声安抚她道,“好了,这孽子不是活了,你反倒又哭上了。”
蒂莲扁扁嘴,吸着鼻子软声道,“莲儿是看外祖母哭,被外祖母引的情绪失控了。”
谢夫人方才心下那分喜怒骤然无奈的散去,看蒂莲垂着头擦泪,不由冷冷瞥了跪的挺直的谢珩煦一眼,亲自持了帕子为蒂莲拭泪,“你这丫头总有理,也便是我才将你惯成这般。”
蒂莲破涕失笑,挽住她的手臂低柔道,“外祖母将我惯成这样,再要我嫁给旁人家,岂不是去受委屈么。我和子煦的喜日,究竟能不能定了。”
谢夫人闻言面色僵了僵,收回为她擦泪的帕子,不冷不淡的哼了一声,“怎么,究竟打的还是这个主意吧,我便知道。”
见这老太太又撒了赖,蒂莲不由斜了跪在脚塌边勾着唇一声不吭的谢珩煦一眼。
谢珩煦接到她的示意,握拳掩唇咳了两声,凤眸微垂闪烁不定,哼哼唧唧道,“祖母。。。,唯实不是孙儿和莲儿焦急,而是。。。孙儿做错了事,这亲事若是不早些办,。。怕是夜长梦多。”
谢夫人闻言眉心一蹙,狐疑的打量他,“做错了什么事,你这病了莫非也不改闯祸的性子。”
谢珩煦英朗的面色有些尴尬,眼神左闪右闪游移不定,一副心虚的模样。
谢夫人心下一咯噔,福至心灵般,转眼去看蒂莲,却见她垂着头抚弄袖子,广袖精细的绣纹被揉出褶皱,素来清素沉静的面色,如今低眉睑目玉颊微红,樱桃般的唇微抿成直线。
“你。。。。”,谢夫人惊怒气闷,抬手狠狠冲谢珩煦肩膀捶,咬着牙骂道,“你这孽子!你居然敢做如此有违礼教之事!你。。。,你看我不让你父亲打死你!”
谢珩煦闻言缩着脖子一边躲闪一边急声回驳道,“祖母,男女两情相悦之事,岂不是人之常情吗?再说我与莲儿定情多年,孙儿都等到二十六了!”
“二十六!三十六四十六你也不能这样糟蹋我的莲儿!”,谢夫人气急,摸索着抓过手边的拐杖便要敲他。
谢珩煦惊得瞪大凤眸缩着肩头后仰身子,却是跪在原地也不敢起身。
蒂莲更是惊的连忙拦住谢夫人扬起拐杖的手,娇声急道,“外祖母!您别打坏了他,您放下,快放下!”
“你还敢拦我!”,谢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蒂莲,“你这丫头平素机灵过头瞧着最是有心眼,眼下。。。,你还护着他!还不起来!”,言罢伸手一把将蒂莲扒拉开。
这一下倒是显得极有精神,与方才颤颤巍巍的老态决然不同,蒂莲被她推到一边,看她举着拐杖毫不犹豫的敲打谢珩煦,不由气急无奈站在一旁跺了跺脚,看谢珩煦叫的夸张抬手抱头,又气又笑道,“外祖母打的能有多疼!你还装模作样。”
谢珩煦愁眉苦脸‘嘶嘶’抽气,连声道,“祖母别打,祖母别打,我这病刚好,还得瞒着,若是叫出声引了人来,啊!。。。,引了人来,岂不是诶呀!!岂不是打草惊蛇!”
谢夫人抡着拐杖乱打了十数下,才气喘吁吁的停了手,一手扔了拐杖,一手颤巍巍的指着他,竟似是气急说不出话了。
蒂莲见状连忙上前去抚着她胸口顺气,一边捧起小几上的茶盏递到她嘴边,“外祖母喝口茶,消消气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谢夫人就着她的手饮了两口,待到顺了火气,一人白了一眼斥道,“终日看着你们两个,迟早要被气死!”
蒂莲委屈的嘟唇,谢珩煦则揉着被敲疼的胳膊呲牙咧嘴道,“老言无忌老言无忌,祖母身子健朗,还要抱我和莲儿的孩子呢。”
“你还敢提!!”,谢夫人闻言更气,恨不能一脚将他踢开,方才心下感激上苍有眼还回她的孙子,眼下是恨不能再也瞧不见他。
谢珩煦尴尬的扯了扯唇角,看了蒂莲一眼,垂下头不再吭声。
蒂莲比他还要不自在,眼下垂着头脚尖轻蹭,低细呢喃着,“外祖母。。。,您就答应了吧,。。否则,莲儿的肚子若是大起来。。。。”
谢夫人实在被他二人气到没了脾气,厌烦的摆摆手,没好气的道,“还愣着做什么,派人去请你大舅舅大舅母,二舅舅二舅母。还要去相府请你爹来。”
这便是答应了?
谢珩煦噌的自地上蹦起来,欢天喜地道,“我这就去。”
蒂莲好笑的扯住他,“你哪里能露面,坐下,我去。。。。”(。)
第九十五章 吉日(二)()
虽是新年初一,不过江洛修得了消息还是来的很快。
他一路负着手慢慢踱步往荣寿居走,一边心下左思右想着,自上次谢家将谢珩煦藏起来那日起,他的宝贝女儿可是已经近两月不怎么理他的。
今日二人回了谢府,又派人请自己过来,是又发生了何事呢?莫非又是莲儿在闹着要成亲,谢家被缠的没法子,那丫头若是急了可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这样想着,心下不由叹了口气,待到跨进荣寿居的门栏,抬眼见满座皆是人,且神情皆算是不错,不由一怔。
见他到来,坐在谢夫人身边的蒂莲当先起身迎上前,“爹爹。”
见她神色温和含笑,江洛修不由眉梢一挑,心情既然这样好,可见并没有闹僵。
待到江洛修落座,谢夫人开门见山道,“今日请你来,是为着子煦和莲儿的婚事,我约摸着也差不多了,咱们今日翻了黄历,下月初五是个好日子。”
这下江洛修温沉的面色总算变了,他眉心一蹙睨了眼蒂莲,再看向如旧静默无声垂着首端坐的谢珩煦,“这么急?不是说再等等么?”
之前他与谢家本是都默许了不再提这门亲事,怎么今日不但提起,还这样着急?
想到这里,江洛修不由狐疑的打量蒂莲,“莲儿,你又与外祖母闹了?”
蒂莲抿唇垂目,谢夫人摆摆手道,“不是她与我闹,你先说二月初五的日子同不同意,如今不过一个月时间准备,你点了头,两府便是紧赶着备齐全也不错了。剩下的事情,稍后我亲自与你解释。”,说是询问他的态度,可分明是已经定了主意。
沉肃的凤眸微深,江洛修摇头道,“您若是不先解释清楚了,我如何能答应呢?”
坐在谢珩煦手边的谢珩源闻言,看了眼谢夫人微沉的面色,不由起身步到江洛修身边,附耳低语了一番。
蒂莲见状交叠的素手不由握紧,睨了谢珩煦一眼,紧接着便听‘嘭’的一声闷响,却是江洛修拍桌而起脸色冷怒。
作为谢珩煦的母亲,苏氏不由尴尬的掩唇干咳一声,起身温声道,“妹夫,你知道,莲儿如今也有十七岁了,既然。。。,不如就早些办了吧。”
江洛修黑沉的凤眸压着阴郁的怒火,直直瞪着垂首不语怎么看怎么心虚尴尬的谢珩煦,薄唇掀了掀,终是骂不出口,转目凌厉的看向蒂莲,沉喝道,“跟我回府。”,言罢转身便要走。
“爹爹。。。。”,蒂莲急步追上去拽住他袖子,未等她开口,江洛修便广袖一卷扯住她的手腕,侧头怒目。
“你这丫头赌气便罢了,既然敢这样无视礼教没轻没重!你存心要气死我!”
气死气死,怎么一个个都会被她气死不成?蒂莲心下腹诽,面上却不敢显露,只是抿唇蹙眉委屈可怜的瞅着他。
“爹爹,事已至此,子煦他也已经。。,您何必再生如此无谓的气呢。”
素来喜怒不行于色的左相爷闻言气的何止面色铁青,握着她手腕的手都不住发抖。
“你。。。你。。。”,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孩子,他又怎么骂的出口,只能将一腔怒火转向谢珩煦,看着他的眸子仿佛要喷出火星来。
“你!”,最是稳如泰山拘于礼数的左相爷伸手一指谢珩煦,“你混账!”
谢珩煦低垂的眼睑颤了颤,好歹他如今还装着一失魂之人,便没有起身去赔罪,不过这未来岳丈,却是真真实实得罪下了。
他这副模样看在江洛修眼中,便只觉气的胸口闷疼。
眼见着事情似是难以平息,身为父亲的荣国公谢承继沉叹一声跟着站起身,不苟言笑的面上亦是十分沉肃与愧疚。
“妹夫,是我教导无方,我知道,以子煦眼下的病况,的确是委屈了莲儿。不过,我向你保证,莲儿进门之后,不论她犯下任何条教,我谢家绝不会亏待她,不会休弃她,不会给子煦纳妾再娶,但凡能够补偿的,我谢承继竭力而为。”
他如今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恢复如常,只以为是谢珩煦失常犯了混才冒犯了蒂莲,满心都是羞愧愤怒,却又不能对个不知人世的谢珩煦发火,除却许下一切能许的诺言,实在不知还能如何安抚下江洛修。
这些年,蒂莲是他的命根子,这皆是有目共睹之事,不要说自己的儿子成了这副模样,便是之前还是个少年英才大志有为的将军,在江洛修眼里,亦是配不上蒂莲的。
虽然不知谢珩煦此时如何想,但蒂莲却是忍不住唇角抽了抽,大舅舅这些话,不用他说,相信爹爹也明白的吧。
江洛修此时的心情,岂是气怒交加一词可以囊括的,他简直气的心口烧疼,偏偏又无奈不能将谢珩煦打一顿。
他是什么样的人,谢夫人答应这门亲事还这样迫切要蒂莲和谢珩煦早日完婚,单这一点江洛修便想到了,许是谢珩煦已经恢复正常,但显然这还是个秘密,在座诸人皆以为,谢夫人之所以又答应了这门亲事,是因着二人之间有了夫妻之实。
谢珩煦恢复一事尚不能对外说,连谢家人都不知道,他便只能还将谢珩煦看做那个失魂失智之人,又如何能对这样一个人怒骂呢。
可偏偏心里知道谢珩煦如今在装着,这样一来,怒火全憋在胸口,简直无处发泄,更为难受。
他绷着脸凤眸怒戾,那浑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