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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倘若我是老女人,那你就是老男人。老女人和老男人岂不是天作之合”?月楼搂住聪山,甜蜜地说道。
两个打着红伞的小女孩跳了过去,她们边跑边道:“前面有照相的,我们去照几张吧!”
月楼欣喜道:“我们也去照吧?好久都没有照过相了。照完后我们去那个男人和婴儿故去的地方看看。”
“好的,你说的话我总是要顺从的。”
“讨厌!我又不是母夜叉,更不是武则天。”
“其实,当一个男人将自己的老婆当成母夜叉的时候,恰好说明这个男人疼爱这个女人。”
“这话怎么说呢?”
“男人的力气岂非比女人要大许多?所以说男人并不是怕女人,而是尊重女人,疼爱女人。”
“这倒也是,女人毕竟是女人,生下来就该被男人疼爱,被男人尊重。”
那两个女孩已站到照相机前。她们正如向日葵般鲜丽,明亮。
照相的是个老年人,穿着黑亮的短褂,戴得也是黑亮的帽子。
老人道:“你们要照相吗?”
“是的”。聪山道。
“随到随洗的一张五毛,如果过两天取的话一张两毛。”
聪山道:“我们要立马能出来的。”
月楼从淡紫色手包里取出十块钱,道:“我们照二十张。”
“你疯了?怎么照那么多”?聪山惊讶道。
“你不知道女人一照相就停不下来吗”?月楼娇笑道,“我本来还想照一百块钱的,又怕把照相机烧坏。”
聪山皱眉瞧着她,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
天仍在下雨,可月楼却把伞扔在了一边。
她从不化妆,所以也不怕妆被淋花。
她让聪山跟她学各种姿势,各种表情。聪山不想扰了她的兴致,便顺从着她。
等照片拍好,他们已浑身湿透。行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月楼。她的身材原本姣好,此时旗袍紧紧贴在身上,脸和头发不停地淌着水,简直诱人犯罪。
月楼细细看着每一张照片。照片是黑白的,让她那倾国倾城的容貌更显清秀纯洁。
她兴致高昂,丝毫没有发现聪山眼里的厌烦之色。
他们不觉已来到了那条巷子外。巷子宽而长,每一户人家外都有一棵银杏树。穿过巷子,是一条溪。
小溪对面矗立着一座院落。院子里荒草萋萋,砖石、瓦片散落一地。乱石中传来蟋蟀的哀鸣。
聪山道:“这里只有三个房屋,显见得女人不是图钱,而是为情所困。”
“倘若你的‘浪花情结’伤害了旁人,那你自然是错的。女人也要讲忠贞,讲道义的”。月楼严肃道。
“可世上讲道义的又有几人呢”?聪山叹息道。
“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们做好自己就可以了”。月楼道,“如果各人自扫了门前雪,他人瓦上怎么会有霜呢?”
他们首先进入的是右边一所房屋。只见炕上有烛台,还有一张残损的草席,一只碎了的瓷碗。墙边有一个衣柜,一个破烂的铜盆。铜盆早已生了绿锈。
月楼不禁叹道:“房屋和人一样,也有寿命啊!这可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你怎么也学会感伤了”?聪山笑道。
“和你在一起,谁也会变得忧伤的”。月楼娇嗔道。
他们又进入了正屋。正屋有一张桌子。桌上竟有核桃壳和一些碎玻璃。卧室里有几双破鞋,一个算盘。
月楼看着碎玻璃,道:“这不知道是新近的还是旧主人的遗物?如果是旧主人的遗物,恐怕有几十上百年了吧?”
聪山笑道:“我们把它拿回去,兴许还能当古董卖呢。”
“一些碎玻璃,怎么能算古董呢”?月楼掩嘴笑道,“你想钱想疯了吧?”
“呵呵”!聪山笑道,“这房子应该毁了不久,东西都还挺新。”
“清朝离现在不过二十来年,他们不是说房子是清朝毁得吗?”
月楼刚踏出门槛,突然惊叫了一声。
门外的石板上赫然竟有一对跪印,跪印足有一寸深。
月楼叹道:“那个男人太可怜了,竟然将石板跪成了这个样子。”
聪山失笑道:“这不过是别人做的,他就算跪一年也跪不成这样。”
“这并没有真假,最重要的是一种情感”。月楼缓缓抚摸着跪印,道。
“你的想法为什么总和我的不同呢”?聪山不满地说道。
“我们又不是双胞胎”?月楼眨着眼道,“就算双胞胎也不可能一模一样,更何况夫妻呢?”
20 独特命运()
从旗袍店出来,月楼手里多了两件旗袍。
她微笑道:“这里的衣服真不错,你也应该买几件的。”
“既然不错,你怎么才买两件”?聪山好奇地问。
“我可也是个会居家过日子的女人呢”。月楼抿嘴一笑。
“会居家过日子的女人怎么可能一次照二十几张相呢?”
“漂亮的女人才喜欢照相呢”。月楼连眉毛都在笑,“你会喜欢一个丑八怪吗?”
“你还说那个女人恬不知耻”。聪山开玩笑道,“我看你才不知羞耻。”
月楼踹着聪山,道:“让你说!让你说!”
雨小了些,月楼看着湿漉漉的地面,道:“这里的雨可真多啊!生活在这种地方,人也会发霉的。”
“那他们头上怎么没有苔藓”?聪山眨着眼道。
“人家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月楼脸红道。
“这边有家玉器店呢!我们买两件玉器作纪念吧”!她看着路边的一家玉器铺道。这家玉器铺的名字叫‘翡翠阁’。
“好的”。聪山道,“我买个吊坠,你买什么呢?”
“我想买一对玉镯。”
玉器铺里竟有一对十三四岁的孩子。女孩的衣服很新,很鲜艳。她自然很美,脸吹弹可破。男孩的短袖破着几个洞,手也很粗糙,显然是贫苦人家的小孩。
月楼轻轻道:“原来是一对小情侣,我们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女孩拿起一个白玉的葫芦吊坠,道:“你看这个吊坠配你吗?”
男孩的眼里闪着光。他看了一眼标价,竟然要一万块!
男孩嗫嚅道:“我买不起。”
女孩娇笑道:“谁要你买了?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呀!”
男孩垂下头道:“我不能接受这么贵的东西。”
女孩已结了账。她将玉葫芦递给男孩,道:“你自己回家吧!我还有事”。女孩说完便轻快地跑了出去。
男孩看着女孩的背影,眼里露出了痛苦之色。
月楼道:“她可真大方啊!一送就送一万的东西。”
“比起送东西,她更应该把钱给男孩,让他带回家的。”
“你不知道女人都渴望浪漫吗?再说,这个年纪的女孩根本想不到该把钱给男孩的父母。”
男孩并没有走,他仍旧看着那些售价高昂的玉器。
聪山皱眉道:“他难道还想让女孩再给他买一个?”
“应该是,他说不定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男孩的目光停留在弥勒佛吊坠上。他看到四下没有人注意他,突然把吊坠装到了自己口袋里,低头向外走去。
月楼挡在了他的面前。男孩抬起头,用乞怜的眼神看着月楼。月楼不为所动,依然挡在男孩面前。男孩见这位姐姐没有让开的意思,咬咬牙,猛然推了月楼一把。月楼猝不及防,竟踉跄后退。
聪山连忙扶住月楼,走到男孩面前,柔声道:“你要那个吊坠,以后赚了钱自己买,为什么要偷呢?”
男孩突然哭出声来,抽泣着道:“我娘生了重病,我要卖掉它给娘看病。”
聪山愕然。过了许久许久,他才缓缓道:“你把吊坠放回去,我给你钱。”
男孩低下头道:“我不能要别人的钱。”
“你不要我们的钱,难道就能偷东西吗”?月楼摸着男孩的头,道,“如果你愿意请我们去你家做客,那我们就不是别人了。”
男孩霍然抬起头,满眼感激道:“太谢谢你们了”!他的目光又突然暗淡下来,“可我家没什么可招待你们的。”
月楼温柔地看着男孩:“粗茶淡饭就足够了。”
路越走越偏僻,越走越泥泞。月楼若不是走在路旁的草里,鞋子早已沾满了泥。纵然这样,她的袜子和脚已湿透了。
她忍不住道:“你该不会是走错了吧?”
聪山笑得合不拢嘴:“你以为他三岁啊!这条路他已走了十几年了。”
月楼脸红着辩解道:“他也可能是今天早上刚搬家的。”
男孩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这时他开口道:“我家穷,所以住得很偏僻。”
月楼扯开话题道:“那个女孩看起来很有钱啊!她爹是做什么的?你和她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
“她爹是卖绸布衣服的,产业主要在厦门附近的十几个县”。男孩道,“因为我们县教育好,所以她爹这学期把她转了过来。”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挺会勾引女人么!不过一两个月,人家女孩已经对你死心塌地了”。月楼笑着道。
男孩眼睛盯着脚尖,脸红得像个大苹果。
雨中有一户人家,人家旁有一棵枯树。根本没有院墙,有的只是缠绕着铁丝的向日葵杆。
向日葵杆是东倒西歪的。土制的房屋,屋顶的瓦片已落尽,生着厚厚的绿藓。
月楼心里暗暗叹道:“世上原来竟有这么贫穷的家庭”。她不禁怜悯地看向男孩。
聪山并没有惊讶,他人生的前二十年就是在这种屋子里度过的。
他们踏进院子,月楼就看见一个姑娘在旁边的屋子里烧饭。她虽知道那不是屋子,却又不知道叫它什么。
因为它缺一面墙。
风,雨已经打湿了姑娘的衣服。
姑娘看到弟弟竟带着生人回来,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男孩跑过去指着月楼聪山,道:“他们是好人,是来给娘钱的。”
姑娘扫了月楼聪山一眼,将弟弟拉到墙角,轻声道:“胡说!他们连我们都不认识,怎么会给我们钱呢?一定是骗人的。”
男孩道:“我们家这么穷,他们骗什么呢?再说你看他们的衣服和气质,怎么可能是骗人的呢?”
听到弟弟这么说,姑娘细细地看着来人。
过了很久,她才跑过来,颤声道:“谢谢你们了!你们先进去,饭一会就好!”
她又叮嘱弟弟道:“你进去先给恩人倒杯茶。”
房内传出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的声音:“快开饭了!赶快下来!”
只听一个更稚嫩的女声道:“我偏不下来,吃饭的时候我还要坐在桌子上呢!”
月楼奇道:“你们家到底有几个孩子啊!”
“六个”。男孩道,“三男三女。”
月楼忖道:“为什么这么穷的家庭要生这么多孩子呢?”
门开了,一个女孩在矮桌上叫嚷,两个孩子正想拉她下来。女孩一见到生人,马上跳下桌子,躲到了姐姐身后。两个较大的孩子也很怯懦,他们也不问好,只是低头弄着衣角。
男孩生气道:“娘生病睡觉,你们还这么吵!”
听到哥哥的话,他们垂首走进了内屋。刚才在桌上的孩子已在用手揉眼睛。他们的衣服都很旧,很脏。
男孩转向月楼聪山,道:“你们坐,我给你们倒茶。”
桌上有刚才那个女孩踩下的泥。男孩拿起抹布将泥抹到地上。他的表情很自然,可月楼不禁皱起了眉头。
屋角堆着一些南瓜,南瓜旁有几件木质玩具。另一角有两口缸。
月楼抬起头,看到屋顶有蛛网。
她指着蛛网,轻声道:“他们为什么不收拾呢?”
“这家人不爱干净吧!我在农村时也看见过这样的房子”。聪山道。
“这也太脏了吧?就算穷也不能把家搞成这个样子啊”!月楼嫌恶道。
她走近那两口缸,揭开一口朝里看:“这些黄色的是什么呢?”
“是玉米面”。聪山道。
“玉米面怎么吃呢?”
“可以做窝头,也可以做面。”
“味道怎么样呢”?月楼眼里闪着光道。
“当然不怎么样。如果味道好的话,所有人都不吃白面了”。聪山笑着道,“它很糙,做窝头时,如果控制不好的话,要不很水要不很干。”
“玉米是从美洲传过来的,听说明朝的军队就是因为吃不惯玉米面才被灭的。”
“哦”。月楼皱着眉道。
她又揭开另一口缸。这是口水缸。突然有泥土味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腥味扑鼻而来。月楼赶忙把盖子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