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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着眼睛在水里乱抓，期望找到一根可以依靠的浮木，这样的想法在月牙潭里显然不现实，可倒是被她抓到了某样硬硬的东西。
很有热度，蛮有弹性，还很难完全抓住。那硬硬的东西忽然抖了抖，吓的曼华赶紧松了手。
罪哉，罪哉。
曼华做了一个梦，：她变回了一只小鱼儿，被装进了一只小竹篓，竹篓有不大不小的缝，她是游不出去，但也不能兜不住水啊。
她还没弄懂怎么回事，就听见头顶有人说话，“醒了？”
她循着声音往上看，可再怎么转圈也只能望到木船的边缘，毕竟鱼儿不能仰脖子，被竹篓装着，自然也不能跳跃起来看说话人的模样。
曼华这才发现装自己的竹篓原来是被挂在了一叶木船边儿，木船在黄泉摆渡，竹篓泡在水里跟随着船儿游走前进。
黄泉水上，灵魂摆渡。
曼华惊：“我怎么在这里，是你把我抓起来的？”
摆渡人回：“愿者上勾，是你主动游进了我的篓子。”
“你胡说，我又不是没脑子的蠢鱼，自由自在不好吗，哪有专门往竹篓里钻的道理。”
船支摇摇摆摆晃得厉害了些，摆渡人伏下身子，用一副“你不正是那条蠢鱼”的表情贱贱地看着曼华。
很是贱兮兮，惹得她都想骂人了。要知道身为死亡界的暗夜神灵，万年来她都一直保持着高傲的姿态。
小小灵魂摆渡人，竟敢在她的面前放肆！
鱼儿的眼睛不好，曼华摆着小红尾巴使劲瞪大眼睛，还是没能看清摆渡人的模样。
曼华放弃了挣扎：“你难道不知本殿是冥王曼华？”
凭着模糊的视野，曼华瞧见摆渡人捧起肚子，“噗哧——”
他笑了？！像听笑话一样在嘲笑她？
“哈哈哈哈哈”
还笑得那么大声？！曼华脑袋发麻，觉得自己不能再忍。她默默念着诀，即便是出不去竹篓，势必也要给他长长记性。
“”
摆渡人：“小东西在念叨什么玩意儿？”
？？？
此时黄泉里不应该掀起一阵大浪将摆渡人打趴在船上吗，居然连大点的水花儿都没卷起？
所以是口诀失灵了，还是法力失灵了？
曼华呆住，像一条死鱼样儿一动不动，就差最后翻白肚皮了。
篓子中心急溜溜滚出一水球迎面砸脸上，生疼，拉回了神游中的曼华。
偷鸡不成蚀把米，曼华无奈了：自己确实是条蠢鱼。
“好玩吗？”船上的人幸灾乐祸。
小鱼儿游转着换了个方向，留鱼儿屁股对向摆渡人，曼华表示自己不想说话。
“唯一能入我竹篓的红鲤，你很幸运。”
曼华在心里叨念：自己好歹也是冥王，居然被人困在一小小竹篓里——束手无策也就罢了，还要被逼得感恩戴德。
没道理了。
曼华继续冲摆渡人摇尾巴，扭屁股，不给他正脸看。
“小东西，开始是你求我救赎。我也答应救下你，怎么现在还不乐意了？”
“你嫌弃这竹篓是枷锁将你困住，可一旦挣脱了这道‘枷锁’，外面等待你的多是饿鬼，以往被撕咬血肉，啃食皮骨的滋味还想再回味？”
第305章 梦里摆渡人（1）（）
“你救了我。。。。。。”
小鱼儿曼华游转回来，小声念道：“怎么会？”
这一段凭空出现的场景，是幻觉还是在做梦？
她明明已经跃过了龙门——
时间不会倒流，她不会再是以往被所有鬼怪啃食的食物。
没人再能伤害她。
怀着对昔日强烈的抵触情绪，曼华认为此刻发生的全是假的。
另外，她并不记得当初摆渡人救了她。
是第二日龙门出现，她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了救赎。
曼华想闭上眼，心想或者再睁眼时面前一切便会消失了。
可她做不到，鱼儿没有眼皮，面前发生的故事仍在继续。
“唉。”
摆渡人轻叹。
“鱼儿的记忆确实不好。”
摆渡人悠哉游哉，靠坐在船头，手指一下下轻点着木船边缘。
“‘你保我活命，我予你相伴，弹指万世枯荣。”
“可忆起来了？”
曼华心惊，这话却是她说的。若非当初灵魂摆渡人，是不可能得知她的许诺——可现状无法得以解释，和她认知里发生的一切矛盾冲突。
现在是梦，还是昔日是梦？
是她记忆混乱，还是他满口谎言？
曼华：“我记得。。。”
曼华目不转睛盯着面前人，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儿，若是深究过去记忆，她竟想不起那时摆渡人的具体模样了。
昔日旧事，终是心里一道坎。打心眼处，她始终是恨他的袖手旁观。
此刻算什么？曼华陷入了遐思。
摆渡人没去揣度曼华的心思，依旧悠哉，挥着手说：“罢了罢了。”
“进了我的笼，便是我的鱼。今后有我罩你，无需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可有一点你需明白，除非我死，你万死难逃。”
曼华打了个抖，吐出的水花泡泡都跟着颤了颤。
摆渡人哈哈笑起来，船支又在摇晃。
“小鱼儿别怕，我不喜吃鱼。”
曼华：“。。。。。。”
红色小鱼儿浮上水面，顶破打转的水泡。
笑声逐渐停止，船上人的呼吸声音变得缓慢、沉重了起来。
“万世枯荣，是个长日子啊。。。”
她接了句。
“或许是生生世世。”话一出口，曼华便后悔了。鱼儿不仅是眼睛不好，可能因为脑袋太小，没装什么实在内容，蠢得让她绝望。
摆渡人附和：“提议不错，可采纳。”
曼华冲着自己念：看吧，就知如此。一结论很快被得出：此人不是一般贱兮兮。
为了让自己尽快清醒，曼华给自己重新想了个办法。
软的不行硬的直接来。
竹篓里闹出了不小动静，一只小鱼儿像中了邪般疯狂撞击竹篓。
她试了一次又一次。
摆渡人靠在船边上摇头：“蠢鱼儿别费劲了，你要是一不小心撞死了过去，何须求我救赎，到时换谁来陪我生生世世？”
谁想真撞死了去？不过是想给自己撞晕了，醒来能换得一片新的光景。
曼华不管不顾，继续撞击。
可真是疼啊，不是说梦里不会疼痛，身体的感知难道还能撒谎？
“我让你停下。”摆渡人的语气闷闷的，似乎带着些火气。
虽然曼华并不知他何来的火气，但还是停下了动作，并非自主意识，身体失去了控制权。
动弹不得，她被包裹在一层水里，化成颗水球，冉冉从竹篓中升了起来。
水球倏地一下变成小小一颗，她的身子也缩成了小小一团，被摆渡人握在手里，凉呼呼的。
第306章 梦里摆渡人（2）（）
接下来最多的时候，曼华都会被摆渡人装进一颗水球里，凉飕飕地睡去，又凉飕飕地醒来，似乎是一个醒不来的梦，每一次睁眼，耳边都是同一个声音。
她大概弄清楚了时间，梦中时间段——在她跃过龙门之前。
时间过得久了，曼华慢慢产生了一种怀疑：究竟什么才是真实？
如今一切，是否曾经发生过？若细细想来，脑海里关于昔日她如何跳跃龙门的记忆，其中细节一直是模糊的。
如今安排，是人为还是天意？
曼华努力告诉自己顺其自然，心里的真实滋味却无法被忽视。
她在思念着一个人，失而复得，而又再一次失去，重逢即离别，思念之情无一日不再折磨着她的心神。
她试过很多逃离此处的办法，却皆以失败告终，无力感愈加强烈，陷入睡眠的时间随之变长，有时候她能在水球里睡上一整天。
“你睡醒了。”
摆渡人的声音。他的声音懒懒的，也像是才睡醒，他靠在船头，没有动作。
曼华摆摆尾巴，“嗯。”
不如初见般敌对的状态，摆渡人也是个可怜人，曼华想。
日复一日，摆渡人每天都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从彼岸这头，执桨摆渡到彼岸那头，他的头顶总有雨水不断在下，斗笠将他的身子包裹起来，偶尔仍有雨水灌入衣里。
之前曼华还一直待在摆渡人的篓子里，印象里有一次，忘川里有不死心的恶鬼欲要破篓，她的心里难免慌乱，失了法力的鱼儿，唯有一方竹篓作庇佑。
船边忘川水被激烈地搅动，好在竹篓坚韧，尚且不见有散架势态，竹篓里的小鱼儿却被颠得头昏脑涨，恐会昏死在水里。
幸得摆渡人的“照顾”，篓子顺带篓子里的鱼儿都被摆渡人一同捞了起来，她瞧见雨水顺流到他的手背上，呲啦啦的，像是烈火烤了生肉。
听得肉疼。
她又被一层凉水裹了起来，自那以后，摆渡人便不再将她关在竹篓里。
她住进了一颗水球，而这颗水球被摆渡人装在袖子里。
水球很小，能被摆渡人轻而易举包在掌心里；对于曼华而言，水球里的空间却是很大，她一直游不到岸边。
曼华被摆渡人装在袖子里，无论曼华是醒着或是睡着，摆渡人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近距离接触的两者，她能感知到他的孤独，他亦能察觉到她的难过。
“鱼儿可有名字？”
“曼华。”
“可是曼珠沙华的‘曼华’？”
“有人说曼珠沙华是漫漫黄泉路上唯一的色彩，若地狱的每一角都是黑色，我偏要当那不一样的红。”
摆渡人轻声一笑：“你一条小鱼儿也有此番志气。”
曼华反问：“为何不可？”
跃过龙门的也可能是条鲤鱼。
曼华原以为他会反驳，至少会再嘲笑自己两句。
他却道：“我帮你。”
“什么？”
“我能帮你成为地狱里唯一的亮色，作为你每日陪伴的交换。”
“你一定需要我的帮助。”摆渡人说的笃定，不容反驳。
曼华更加好奇他的身份，忍不住问：“你是怎么来的？”
第一代唯一的摆渡人，何时有的？在她成为冥王之前，摆渡人便已经出现，他有着震慑恶灵的能力，和后几代的摆渡人不同——
她虽一直待在他的袖中，但她知道，虽然冥界人都唤他为灵魂摆渡人，可他的船从未渡过任何一个灵体。
即便是地狱里最凶恶的鬼魂，也在怕他。
摆渡人说：“西天有一汪静海，海中住了一尊净佛。”
“佛能解惑，不如同我一道？”
第307章 梦里摆渡人（3）（）
若上岸无望，只能深入海底。
人人可渡人，佛不渡不可渡之人，何为不可渡，与佛无缘人。
这是曼华第一次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天上有无望海，海里还有一尊超脱两界的佛。按理天冥两界互不相犯，即便是曼华后来常游到天涯海角，也只是俯在岸边礁石上窥看天上的神仙。
如今灵魂摆渡人径直蹿上了天，也不见周围闹出什么动静。
无望海的入口藏在一卷弧形云里，看起来轻飘飘的，很为普通。
轻车熟路，摆渡人一个身子隐入了云中，穿进另一片海域。
曼华更加好奇，就算隔着屏障，她也能感知到水中的充沛灵气。
“我想出来。”
外面的人似乎没听见。
“你放我出来。”曼华加大了声音。
外面那人依旧自顾自地在水里游着。
藏在摆渡人的袖子里，小鱼儿憋气，身子慢悠悠地转了个圈，鱼肚子翻白朝上瘫尸。
外面那人总算停了下来。
“别装死。”
曼华心中泛嘀咕：果真是他在装聋。说来这袖里当真没藏那人眼睛？每每自己一有动静，外面那人都能即刻知晓。
心惊，小鱼儿的生活处处被窥视。
曼华继续如“死鱼”般乘水飘荡，等着外面那人乖乖放自己出去。
。。。
。。。
小鱼儿又荡了一会儿，发现有什么不对。
摆渡人，似乎，仍然没有想放自己出去的意思。
曼华迷茫了，怎地这家伙又游起来了？
索性不出去便不出去，小鱼儿也不再费力折腾，心里叨念：便听听这家伙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又过一刻，摆渡人停下动作。
鱼儿的精神一下被提了起来：到了？曼华努力睁大了眼，转来转去，希望能从某夹缝里偷窥到前方是何光景，无奈被摆渡人的衣袖捂得严严实实。
好家伙，曼华想叨两句让人给透点光，可话到嘴边竟吐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