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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云飞一时慌了神。
经过他的判断，病人的肋骨多出断裂，而且断掉的骨头截面像刀子一样插入了病人的肺部，通过外力进行胸外心脏按压，很有可能似断掉的骨头发生位移，刺入内脏组织更深的地方。
而且，何云飞无法判断病人断掉的肋骨是否刺入了心脏。若是肋骨真的刺入心脏，那么心肺复苏是万万不能做的，否则病人只会死的更快。
若是肋骨尚未刺入心脏，对于胸腔的大力度按压也会让肋骨产生位移，对心脏造成不小的威胁。
动不得，绝对动不得！
“大夫，怎么办？”程素素也看了一眼生命体征监护设备，脉搏几乎没有，血压测不到，嘴唇青紫，呼吸频率也在逐步下降。她翻了一下病人的眼皮。“瞳孔开始散了。”
“一毫克肾上腺素，肌肉注射。”何云飞给自己换了一副手套，戴上了口罩。“小王师傅，你到医院还要多长时间？”
“大概十五分钟。”王鸽回答道。
“心脏停跳十五分钟，神仙都救不回来啊。”何云飞一咬牙一跺脚，对程素素说道。
“程护士，用完药，协助我开胸。”
“开胸？”程素素进行着注射动作，一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何云飞。“在救护车上？”
何云飞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嗯，开胸，直接进行胸内心脏按压。”
不进行心脏按压，病人必死无疑。进行胸外心脏按压，也有可能存在死的风险。
在病人心脏骤停、无法进行胸外心脏按压或者胸外心脏按压无效的情况下，还有最后一种办法。
那就是胸内心脏按压。
一个内，一个外，风险就不只大了一分。
胸内心脏按压，指的是在紧急情况下，直接用手术刀切开病人的胸部，切断肋骨，隔着心包直接用手进行心脏按摩。如果无效，那么还需要放入开胸器彻底打开胸腔，剪开心包，直接用手作用于心脏，进行心脏按压。
在救护上，虽然医疗用品比较齐全，但是没有科技设备辅助，而且何云飞仅有程素素一名助手，风险还是很大的。
“大夫，我虽然说不上话……这风险也太大了。救回来了还好说，万一肋骨真的刺穿了心脏，你开胸进行胸内心脏按压也是无效的。病人一旦死亡，家属看到被打开过的胸腔会怎么想？死了都不给留个全尸？你这是要吃官司的！”程素素嘴上虽然说着，但是手中却是在用剪刀剪开了病人的外衣和胸罩。
年轻女病人胸前特有的器官蹦了出来，本应该是美丽的东西此时却变得无法让人欣赏。由于多发骨折和内脏损伤，胸腔内还有积血，她的胸部已经完全肿胀起来，软组织挫伤和皮下出血也让皮肤变成了紫色。
在剪开衣物之后，程素素开始准备给手术部位进行消毒。
“那你让我怎么办？看着她死？”何云飞无奈的说道，作为一个大夫他是绝对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的。无论抢救的工作有多复杂，多么危险，他本人要承担多少风险，面对一条生命，最难以做到的就是放弃。
“要是因为怕背黑锅就不就病人，那能算得上是医生？”何云飞对着程素素笑了笑。
他只是一个县级人民医院的大夫，参与过的抢救有限，做过的手术有限，开胸直接用手进行心脏按压这种事，在县级人民医院的抢救之中从来没有使用过。而他本人今天也是第一次操刀这个手术，好在当大夫的学习和操作必须扎实，上学时候的知识现在还存在脑子里，更别说他还是一个急诊大夫了。
“消毒吧，有锅我背着，没你们什么事儿。”何云飞下定了决心，希望断裂的肋骨没有刺入心脏，否则真的就回天乏术了。
程素素十分麻利的完成了病人胸部消毒的动作，何云飞手持手术刀，沿病人左侧**下自胸骨左缘至腋前线作弧形切开，经第四肋间入胸，使用工具切断第四肋骨，好在这根肋骨没有断掉。右手伸入胸腔，首先辨别着心脏跳动的情况。
“完全停跳了，断掉的肋骨刺入了心包。”何云飞眼神里带着失望，但仍旧心有不甘。“开胸器，协助我打开胸腔！”
事已至此，程素素再也没有反对的话语。开胸都已经开了，无非是再开大点，缝合的时候多缝几针而已。若是人死了，家书在看到尸体的时候不会在意胸部上的口子开的有多大，更不会在意心包是否被切开——缝合之后，从外部是看不出来的。
倘若是人因此被何云飞救活，别说是胸口上留个疤了，何云飞无论进行何种抢救手段都会被家属所理解。
何云飞想要打开心包，绝对不是没有道理的。根据探查情况，他判断断掉肋骨的长度虽然足够刺入心包，但是似乎不足以真正伤害到心脏。
而病人心脏骤停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心包内积液所致。。。
两个人的动作十分麻利，将病人的胸腔彻底打开，程素素在忙着将不断流出来的血液用仪器吸走，以免阻碍何云飞的观察和判断，这点血比起肺部内出血来说，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而且现在救命要紧，先把心跳抢回来，没有心跳，体内有再多的血液都是无用的。
何云飞眯着眼睛，手持手术剪刀，在膈神经前纵行剪开心包，心包内的积液顿时流了出来。
一颗光滑的心脏，展露在他的面前。何云飞的眼神甚至在发光，正如他所料，心脏表面没有被断裂的肋骨所伤害，甚至连一点划伤都没有。
这颗鲜红的心脏看起来十分健康，心肌茁壮，但是没有任何搏动。何云飞知道，现在这颗心脏的肌肉细胞正在大量死亡。这个女孩子的心脏病比较小，用不着双手进行按摩，为了避免心肌穿孔或损伤，何云飞用指关节的指腹进行心脏按摩，动作跟教科书上面的一模一样。
八十次每分钟的速度，何云飞按动了一分钟，这颗心脏仍旧没有任何起色。
“五毫升氯化钙，心腔内注射！这么健康的心脏，都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不可能没有搏动的。妹子啊，别让我背你这个黑锅！”何云飞对着病人说道，暂停了按压，亲手为病人进行药物注射。
注射完成后，他继续着按压的动作。“测个脉搏，观察瞳孔。”何云飞面露喜色，因为他已经看到的病人嘴唇正在从紫色转为不太明显的红润。
“脉搏有力，瞳孔缩小。”程素素按照何云飞的吩咐进行了检查，喜出望外，“大夫，有用！”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只论生死，无论对错（）
何云飞的大胆让病人重新恢复了心跳。而王鸽这边的压力瞬间减小，几乎是在病人心跳肉眼可见恢复的同时，王鸽的救护车回到了雅湘附二医院的急诊部。
从晚上大概九点多钟的时候，跟随者铁大致开车离开医院，直到现在凌晨两三点钟，这是王鸽第一次回到雅湘附二医院急诊部。
原本他还以为今天晚上的雅湘附二医院会忙的要死，吵吵闹闹，但是回来以后才发现，其实忙的只有被派出去的那些大夫、护士和救护车司机。这里距离现场太远，有病人需要送去医院肯定也是就近了，如果就近医院无法治疗，或者水平不够，才会转移到稍微大一点的医院过来治疗。
而直接从现场拉过来的病人，王鸽车上的还是第一个。
因此整个急诊部里面事实上是像往常一样，深夜之中比较安静，只有偶尔病人痛苦和家属着急所发出的声音。
而今晚，由于很多医护人员都在外面，急诊部里面甚至比往日更加的冷清一些。
在王鸽帮忙将病人的推车抬下来的时候，急诊部门口前来接车的人足足有四五个。几个人看到病床上的病人，无一不瞠目结舌。
但是现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害怕，哪怕是护工，在护理过程中也见过比这个更令人震惊的场面，神经早已经被磨炼的无比粗壮。
而闻讯赶来的金晶气喘吁吁的叼着棒棒糖，一看到那病人被打开的胸腔，还有断掉的肋骨，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似乎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心包都给拆了，胆子够大的啊！”金晶说道，然后又吩咐着护士。“验血，配血，血常规来不及检查了，马上送手术室！”
小护士刚要走，却被何云飞给叫住，“血至少准备六个单位！”
程素素和王鸽都跟在何云飞的后面，跟众人一起推着推车。
这种场面是十分奇妙的，一群人推着一个胸腔被完全打开，鲜红的心脏展现在众人面前的病人，从长长的急诊大厅走廊之中穿过，目的地直奔手术室。
最重要的是，这个病人还活着。
若是没打开胸腔，那可能就活不了了！
何云飞早已经将沾满鲜血的乳胶手套丢掉，正准备跟着金晶和病人一起进入手术室，却被金晶拦了下来。
“你们两个不要来手术室了，一切交给我们。心包切开之后的胸内心脏按压吧？”金晶问道。
何云飞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她的情况，我是最清楚的，手术之中可能会帮得上……”
“我这里已经有护士进行的全部记录的。放心，我们有最好的外科大夫，你冒着风险救回来的人，绝对不会让她就这样死掉的。”金晶笑了笑，生怕何云飞误以为是自己嫌他水平不够不让他参加手术，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两个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参与手术了。那胸腔打开和新包切开做的很漂亮。司机师傅是我们医院的，你们可以跟他走，去弄点儿热乎的东西喝掉。”
金晶刚说完，手术室里的小护士就开始催她进行手术的准备了。
王鸽此刻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今天晚上在外面的时候，无论救了多少人，是在现场还是医院，他一点都没感觉到放松。唯独到了雅湘附二，来了急诊大厅，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在身后没有死神追击的情况下，才感受到了一点点放松。
不知道为什么，回到这里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样。而原本追在自己身后的死神，几乎是在何云飞让病人心跳恢复的同时，就已经放弃了追击。
王鸽一屁股坐在了手术室旁边的长椅上，没在乎脖子上镇魂牌略过的一阵凉意，今晚已经得到了不少数字了。
他身上这一套深绿色的制服干了湿，湿了干，已经反复几次了，而且不论是制服还是冲锋衣，都已经沾满泥土，泥土变干之后附着在了衣服上，变成了泥点子。
再去看王鸽的那双鞋，那条裤子，早已经失去了本身的颜色，完完全全变成了泥土色，甚至拍一下就会有泥掉下来，王鸽一点儿都没注意过。
而何云飞和程素素身上的情况，比王鸽好不了多少。三个人像是刚从泥水里面拉出来的一样，要多邋遢就有多邋遢。
直到护工阿姨将王鸽几人从门口一直到手术室之中留下的沾满泥土的脚印给擦干净，王鸽这才不好意思的朝着护工阿姨笑了笑，待会儿出去的时候没准还得再踩一次呢。
何云飞和程素素对视了一眼，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尴尬。怪不得刚才那女大夫不让进手术室呢，原来自己的状态已经糟糕到连自己什么状态都无法顾及了。
“大夫，牛逼啊！”王鸽冲着何云飞笑了笑，伸出大拇指，“要是没有你，那病人可就真不行了。”
程素素也点头，“那种情况，敢直接开胸进行胸内心脏按压的大夫可真的不多。人要是救不回来，鬼知道你要背多大的锅。”
“我这人，禁不起夸的，待会儿回了现场，出了啥问题，那肯定是你们夸出来的。”何云飞赶紧摆手说道。“我也害怕啊，这手术我真的是第一次做，手都在抖呢。”
何云飞也害怕。他怕自己这一刀下去，原本病人没死，开胸给开死了，这一辈子的前途可就真的是黑了。
不过说句实在话，哪个大夫没治死过人的？病情太严重，回天乏术的事情经常有，但是直接开胸这种事却不常有。
不论直接打开胸腔进行的是各种手术，哪怕是切一点点肺部息肉，都是风险很大的手术，都必须通知家属，让家属同意，更别说直接用手接触心脏进行按压了。
不过那会儿情况紧急，何云飞连病人叫什么名字都搞不清楚，更别说去联系什么家属了。
“得，咱也别急回现场，那边人手足够，不差咱们这三个。别看是夏天，感冒了可更他娘的难受。到我们车队里去，有药有热水。”王鸽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拉着程素素和何云飞往门外走。
三个人知道自己脚底不干净，为了不给护工阿姨再次添麻烦，他们迈开了大步，每走一步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