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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醒一想明白了,大姑娘的意思是:别人都是针对自己这些人的心理,作假的管这种叫“埋地雷”,东西埋在那里,就等人上当。自己都知道,可事情轮到自己,不免就糊涂了。
这就是贪心!
“东家我们错了!”四醒重重磕下头,地上的瓷砖发出一声闷响。
却听屏风后的人问道:“你们去的时候,报咱们家的名号了吗?”
“没”四醒抬头看了大掌柜一眼,大掌柜说的对,大姑娘只在乎家里的名声,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说了实话,“因为觉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们几个就商量着,没报东家的名号。”
那边的人听完,停了一会,轻笑了一声,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也像花园子里头,姑娘家摘花扑蝶时有的笑声,单纯而轻巧。
四醒莫名其妙看向大掌柜,大掌柜给他摆摆手。
就听大姑娘又慢慢说:“你们这次去的几个,除了你,都是家里的老人,或许,人家是装着不认识你们罢了算了,我才回来,也没什么精神,等会,你去门廊下面跪着吧。”
这就是按家法来了,四醒大喜!
那就是说,这事小姐会出头的,宁杀错莫放过。
“做这行的,不贪的人少,这次只当交学费了。”说话间,屏风后的人转了出来。
视线里多了半条新式带蕾丝花边的长裙,裙角上坠着珍珠,法兰西最新的样子吧四醒握着拳,也不敢抬头。
就听大姑娘又对简大掌柜说:“对方是江家的?”
“是。”大掌柜说。
“他们家没什么后台,以前听说靠的是副总理那边的路子,可是你说,人人都知道,副总理最是节俭,也不爱财,结交他这种只能上供的二流角色做什么?”
简大掌柜看着他们东家。
简家是半新式的世家家庭,掌家的就是这位大姑娘,不过她现在常年往国外去。他其实时常困惑,明明这位大姑娘是世家老太夫人亲自教导的,怎么长成了这个性子,听说在外面,还给自己改了个不中不西的洋名,叫简妮!
不过,老人心里自有老人的坚持,他们只叫她大姑娘,就算她甩脸子不高兴,他们还是这样叫。
恭敬,倒是是一如既往,打心里有。原因是论手段,大姑娘实在是了得,出了这种事,他们根本就不用担心,只要她不生气责怪,至于吃亏这件事,他们根本不用想,因为历来,想让他们大姑娘吃亏的,那到最后都得哭着回去。
简妮不知道大掌柜心里七上八下的弯弯绕绕,走过去用鞋尖碰了碰那个动都不敢动,手脚已经麻木了的孩子,“你,过几天再联系他们一次,直接问他们,为什么给你打眼的东西?”
四醒低着头,手捏的死紧,这行有出门无悔的行规,去问这个,太棒槌了,大姑娘后面一定还有话。
就听她又说:“他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最后你就说,算了算了,好在东西都转手了,记得说,出手了个好―价―钱告诉他们,以后如果有东西,你们包坑不过,需要他们亲自送过来。”
这是大手笔,包坑就是一坑出来的东西,论件他们都要。
简大掌柜毫不怀疑,对方一得信,一定日夜赶工,赶紧回再“出土”几个墓葬群。
世人皆躲不过一个贪字!
简大掌柜有点明白了,“当家你的意思,是把他们骗过来?”
简妮点头,又用鞋尖碰了碰四醒:“记着提一下,最好是他们当家的能过来,就说你们当家的,很想认识一下。”
简大掌柜低声询问:“如果不愿意过来呢?”
简妮知道这是大掌柜担心自己的侄子,走到圆桌前坐下,小丫头端起茶壶给她斟了茶,她看着青瓷茶盅里的茶汤,又扫了一眼跪得老实的四醒,到底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就把话又说得白了些,“不来也没关系,能和他混饭吃的,出了事他就不能不管!这行里有这行的规矩!”
四醒点头应着,不敢抬头,只敢看着大姑娘长裙的花边,她脚上穿着西式的白皮鞋,刚刚那鞋尖碰了碰自己,再一眼看过去,白鞋边上嵌着三颗亮亮的小水钻,他赶忙闭紧眼,再也不敢乱看。
就听大姑娘又说:“到时候给大帅府去个电话,等他们人一到,让连人带东西全都给扣下,不出二十万现大洋别放人,全当军费吧。”
四醒心里砰砰砰地跳起来,简大掌柜也结巴着说:“当家的,不是和他们谈吗?”
“谈――!”简妮拖着音,喝了口茶,晃了晃脚,脸上有股和气质不相符的赖皮劲,“当然谈,打趴下了再谈,不然人家不服气咱们,对人家多不公平!”
说完她站了起来,懒洋洋向外走,“好了,就这样吧我新弄回来了几个方子,这次一定跟着他们看,看能不能烧出来那惊世的汝窑。”
小丫头端着茶壶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简大掌柜连连点头,大姑娘和大帅府的关系可不是一般二般想到这里,他都有点同情姓江的了,闹不好这次后,他们就可以彻底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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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
四醒在门房收到信,欢天喜地的跑到简大掌柜那里报喜,“他们,那帮江北佬,派人送了三倍的赔款给咱们,还有好大几车年礼过来。”
简大掌柜嘴角含笑,“这算什么,那笔军费已经差不多把他们连锅端了,后面几年,他们都别想翻身。”
四醒激动地向后院跑,“我给大姑娘说说去。”
“回来!”简大掌柜训斥他,“后院是你随便去的?”
四醒的脸皱了起来,“我想大姑娘高兴高兴。”
简大掌柜抚须笑起来,“高兴呀是啊,要过年了,那她在看工人出窑呢,你去吧。”
四醒一把抓起桌上的礼单,笑着向外跑。刚跑出门口,就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远远听到有无数人惊慌失措地喊声:“炸窑了,窑塌了!”
“大姑娘――大姑娘还在里面!”
“掌柜的!”一阵乱响,屋里传来小丫头的惊呼声。
四醒手一抖,那烫金的礼单晃悠悠落了下来,随着风,飘了几下,落在了一块干净洁白的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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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Chapter 30()
平安坊
古玩界有句话,“先有沈阳道,后有潘家园”,但并不是说,除了这两个,就没有更好的淘宝地。om平安坊,名气虽然没有上面两个大,但也是一个相对成熟的古玩交易市场。
三街六巷!
三条大街各有百十家出售古旧物品的店铺。在后面的副街上,这里称“巷”,更有许多摊档。巷子里的东西,比起店铺里更加的形式多样,琳琅满目。从古瓷古玉,家具字画,文房四宝到金、银、青铜物件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形式的东西可以赏玩。
宝珠站在这坊市的门口,看着人山人海,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盛景,各朝代名瓷,一路从这头排到那看不尽的另一头大大地吃了一惊!
这哪是古玩市场呀?
这些东西,也能当古玩卖吗?
现在的人口密度,哪里是民国时期可以比拟的,何况她以前也不怎么出门。
有人紧挨着她从旁边过去,她连忙躲开,生怕别人踩了自己脚,但一躲,又碰上了别人,刚想道歉,别人浑不在意,挤着挤着就走了。
宝珠捏着手里的三千块钱,这是刚刚给她发的,一人三千,不能扎堆,不能互相掌眼,想去哪儿去哪儿,鉴于现在淘宝太难,以这地方下午关门的时间为时限,谁淘到的东西最值钱,谁就赢。
一共十九个人参加,如果要赢了,这一局下来,可就是十九万!还不算她和明珠赌的外围那块。
先不说宝珠对这十九万彩头有什么感觉,也不说这样人挤人的情况,如同恶鬼在抢食的情形是她早前没预料到的,她现在犯愁的,是另一件事:
怎么说呢?古玩这东西,人得心里有数!
就是除了心里有数这东西的真伪,还得有个概念,这东西,大概值多少钱,心里才算得了个底儿!
她现在知道这东西如何辨真假,可是对钱,她没有概念!
以前的宝珠,根本也没接触过这行,所以她现在可以说是两眼一摸黑。当然也没人会帮她,斗口靠的是本事,所以照规矩,身边也不能跟人。又宸没参加,也不能来。詹璐璐虽是外人,但也不好跟来,而且,人家怎么知道她其实有什么斤两,早上还给她打电话兴奋地说等着好消息呢。
宝珠蹙着眉头,把自己的大衣裹得更紧了些,这地方可真冷!
其他人早熟门熟路的散在了市场里,只有她,在这门口站了十分钟了,“傻不几几”的一副迷茫样,让有心人一看:绝对是――身娇体弱很好宰的一只肥羊!
就算站到地老天荒也没用呀,艰难地抬步,随着人流走了一段,她就更为难了,这遍地的假货,哪里有半点古董的影子?继续向前走着,心里还得盘算:
万一,如果有看上的东西,那这东西值多少钱,结合现在市场的风向,这地方又该是什么价?
多少钱是便宜,多少钱是贵?
发了这三千元,那三千块钱在古董市场上其实是个什么购买力?
心里真真一点谱也没有,想到这里,以前自己哪为这些事情操心过,不由泛起淡淡的萧索意味。om
“你这东西什么价?”隔壁摊子上,有人正拿着个“新”碗在询价,宝珠一看,停下了脚步。
这东西一看就一眼假,但行里不能说假的,卖家会急的,说“新”!
于是宝珠看着那只颜色很“新”的碗,做旧二流工,都没处理好,还带贼光呢,晃眼。
就听摊主说:“您还真有眼光!我和你说,这可是早前江西修驻京铁路时候挖出来的宝贝,一直捂在一个私人藏家手里,可不巧,他最近缺钱,搁在我这里卖,两万一口价!”随后附送一个你真是捡了天大便宜的眼神。
这东西都敢要两万呀!宝珠无语地继续向前走去。假的都敢要两万,如果是遇上真的呢?这地方,原来真的像又宸说的,已经遍地假货了吗?
转眼走到一个分叉路,左边人多,右边人,少点,那就右边吧,不喜和人挤热闹的大当家,果断选择人少的地界。
刚走了几步,看到一个特别乱的杂货铺,不像别的摊位那么齐整,刚才那条街,卖玉。器都是玉。器,卖瓷器都是瓷器,这摊子上,什么都有。
她又顺便看了看周围的,发现也都是这样。宝珠不知道的是,平安坊也分区域,早前她去的那片,哄外地人,高仿艺术品的东西多,而这地方,是内行和古玩贩子专业对专业博弈的地方,因为以各种高端的“出土范”文物居多。
宝珠看着看着都要笑了,现在的人真逗,那边还搁着青花瓷的暖水瓶和电视机呢。
“大姑娘,来看看。”旁边的摊主看她站了半天,一副迷茫脸,长得也漂亮,终于发现了这只迷途的“肥羊”。
“肥羊”宝珠看了看他,冲着这句称呼,又看了看他的人,摊主小五十多岁,一脸红光满面,右手戴着个扳指,左手还在摩挲盘玩着块“老玉”她定定看着那玉,就地蹲了下来。
大概也是为了体现寻宝的艰难,这一片乱糟糟的地摊区,要看东西,还得蹲着,作孽呀,连张凳子都没有!
长长的大衣,衣脚都挨到了青石板地上了。
“怎么称呼?”宝珠问。
“姓赵,大姑娘叫我赵老三就行。”
宝珠点了点头,没说话。
赵老三很高兴,没想到一叫能把人叫住,等看清楚样子,那心里都要开花了,这姑娘长得忒水灵,比她脖子上那翡翠的水头儿都要好,一看就是千金小姐,也不知道跑这地着干啥来了,看在长得好,等会,少宰一刀算了。
“大姑娘,想要啥东西?”他是河南人,说话喜欢用啥。
宝珠没说话,打量着他这里的东西。
花鸟纹金花的银碗,铜胎掐丝珐琅玉壶春瓶子,鹿角型的金头面饰品看上去都不错,如果作为工艺品的话。
赵老三很热情地拿起一个清代雍正年间的笔筒:“粉彩的,买回去放桌上多好看。”
宝珠看了他一眼,下巴点了一下说:“看看。”
赵老三忙放在中间的红绒布上。
又好心地解释:“玩古董有个起码的规矩,不能过手,必须一个人放下放稳当了,另一个才能拿,防止有意外了说不清。当然,对贵重的东西,还有眼观不上手的规矩,但在这里,并没有贵重到那种程度的古玩,还有”
赵老三话头一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