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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赏6-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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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比方才更寂静。 
屏息般的寂静。 
“有谁,愿意追随我楚北捷?”楚北捷高声喝问。 
娉婷缓缓仰头,视线静静扫过一张张被尘土弄污的脸。 
“我。”人群中轻轻响起一声。 
“我。”另一把声音。 
“我!”有人大声喊了出来。 
“我,我愿意!” 
“我!” 
“我,还有我!” 
“我!” 
“我! ” 
应声如雷,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连着一阵的吼声。 
追随镇北王。 
追随这个北漠昔日的仇人,追随这个把绝望从大地上驱赶走的男人,追随这个可以打败何侠的名将。 
大王死了,王宫毁了,大地被践踏了,父母亲人正被铁骑凌虐。 
但他们有要求存的斗志,有不屈膝的勇气,有不怕彻落黄土的热血,有生锈的兵器和老弱的马匹—还有,还有镇北王。 
“镇北王!” 
“镇北王!打败何侠!” 
“打败何侠!打败何侠!赶走云常军……” 
江铃古城沸腾了。 
一张张年轻的脸上,除了尘土、污垢、血迹、伤口,还有激动的笑容,和滚烫的泪水。 
若韩瞪大眼眶,忍着不让感动的眼泪淌下,抽出腰间的剑,向前跨出一步,大声道:“若韩对剑发誓,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北漠的上将军若韩,我是镇北王的将领若韩!镇北王,也请你记得自己的承诺。” 
“我会打败所有令生灵涂炭的人,包括何侠。”楚北捷沉声应道,目光转向娉婷,变得无比温柔:“因为我答应我最心爱的女人,给她一个安宁幸福的天下。” 
娉婷万万想不到楚北捷竟在这个时候当众表达爱意,虽然四周欢声雷动,楚北捷的话只有若韩森荣几个站得近的熟人听见,但脸颊已顿时红了一片,不知如何应对,垂眼片刻才勉强恢复原来风流从容的模样,轻声建议:“如今士气正盛,正所谓名正,而后言顺。这是王爷复出后的第一支军队,是否该起个正式的名号?例如…镇北军。” 
她的话里另有一番意思。这次集中各国被击散的兵力对抗云常大军,楚北捷的军中再不仅仅是东林兵,所以绝不能再用东林两字,以免勾起他国参战将士的心病。 
楚北捷领军多年,怎会听不出娉婷的意思,笑着点头道:“对,是该起个名字。” 
掸剑朝天一横,喝道:“众将士静一静,听我说句话!” 
他一开口,周围顿时安静。人人期待地看着这位无敌的主帅。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抵抗何侠的大军。”楚北捷缓缓道:“这支大军,不叫镇北军,也不叫北捷军,更不会叫东林军。它的名字,叫亭军!” 
娉婷低呼一声,难以置信地抬头瞥了楚北捷一眼。 
“有人会问,为什么叫亭军。”楚北捷强壮的臂膀,蓦然伸过来,将娇小的娉婷搂得贴在怀中。楚北捷扬声道:“因为我最心爱的女人,叫白娉婷。我答应过她,要为她扫荡荒乱,统一四国,给她一个安逸的天下。我挑战何侠,是因为我要保护娉婷,保护我楚北捷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 
“将士们,你们追随我,不是为了权利、财富、田地,不是为了满足贵人们争权夺势的野心,也不是迫于王令,更不是为了我楚北捷。” 
“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冒着危险追随我?” 
“你们难道不是和我楚北捷一样吗?” 
“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而流血,是为了自己所珍惜的人而受伤,是为了自己的心愿而舍弃生命!” 
“告诉我,你们和我一样!” 
“告诉我,亭军的将士们,永远不会忘记这支军队为什么叫亭军!” 
“告诉我,亭军的将士们,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心爱的人,忘记自己最珍惜的一切!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在为什么而战!” 
“大声告诉我,这支军队叫什么?”楚北捷的声音,穿越了古老的城墙,穿越了天上的云层。 
瞬间的静默后,是爆发的吼声。 
“亭军!” 
“亭军!亭军!” 
“亭军!” 
整座江铃都城在吼叫,在震动。 
娉婷依在楚北捷温暖的怀里,热泪默默淌了楚北捷一胸。 
森荣走过来,佩服道:“镇北王一定是天下最厉害的情人。” 
“是否天下最厉害的情人我不知道。”若韩叹道:“但我可以肯定,他绝对是天下最懂得激励军心的统帅。” 


第八章 
云常,亭台依旧。 
夕阳已下。 
耀天坐过的王椅,静静摆在大殿内,抚过的垂帘,在风中寂寥地晃动,抹过的胭脂剩了一半,孤孤单单,搁在镜前。 
何侠穿过重重侍卫,从王宫的大道,沿着内廊一路过来,路越走越狭,在最僻静的角落,何侠停下脚步。一把沉甸甸的大锁,紧紧关闭了眼前小屋的木门。 
耀天公主和她的贴身侍女绿衣,已被移来此处囚禁。 
“驸马爷。”只有最得何侠信任的侍卫才会被派来此处看守本门。侍卫队长走过来,向何侠请安,小心地问:“是否要开门进去?” 
何侠乌黑的瞳子幽幽盯着上锁的木门。 
耀天在里面。 
他的妻,他未出世孩子的母亲,那位曾经温柔体贴,笑靥动人的公主,那位亲笔写下王令,要将他置于死地,要罪他于谋逆,要判他极刑的云常国主,就在这木门之内。 
他盯着门上的锁,彷佛它并不仅仅铐在门上,而是铐在心上。他站在那儿,默然了很久,才缓缓摇头:“我不进去,别说我来过。你把这个递进去,告诉公主,王令我看到了,掌印已经被秘密处决。这是我给她的回礼,是那位她赏赐给我的风音姑娘帮忙做的。” 
侍卫队长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将何侠手上托着的一个锦盒接过来,走到门前取出钥匙,开门进去。 
开门的瞬间,何侠抬头往里面一瞥,惊鸿之间,什么也没看清。 
不一会,木门从里面打开,侍卫队长出来,重新把门仔细锁好,过来向何侠复命:“礼物送上去了,都是按驸马爷的话转告的,没有多说一个字…” 
“啊!”猛然听见屋内一声惨叫。 
那叫声凄厉可怕,完全走了调,但认得耀天声音的人都听出那是公主的声音。 
能被挑来这里的侍卫都不是常人,但一听那惨叫,几乎所有侍卫,连同侍卫队长本人在内,都情不自禁打个寒颤。 
惨叫之后,又是匡当一声,似乎是什么重重砸在紫金地砖上了。 
众人料一定是耀天公主打开锦盒,被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但驸马爷到底送了什么,竟能让人那般恐惧绝望? 
侍卫们惊惧交加的视线下,何侠脸色平静得骇人。 
只有他知道那锦盒里装着什么。 
锦盒里,装着一样宝贝,至少从前,公主和贵常青都当它是一样实贝。 
他们以为,它能弹奏出可与娉婷媲美的乐曲;他们以为,它有资格去碰何侠为娉婷精心布置的一切,拿娉婷用过的梳,迭娉婷睡过的被,抚娉婷弹过的琴。 
但在何侠眼中,那绝不是什么宝贝,那是他们折磨自己的一件武器。 
驸马府里天天回荡的每一声琴韵,都是那双手上尖利的指甲,在何侠心上狠狠的一下。 
风音那双会弹琴的手,长在旧主身上,还不如砍下来,血淋淋地装存锦盒里当礼物。 
昔日的种种羞辱折磨,小敬安王双手敬奉,归还原主。 
“公主!公主!妳怎么了?公主啊!”绿衣的声音支离破碎,颤栗着透过木门, 
传了过来。 
屋外的人都竖起耳朵,注意里面的动静。绿衣叫了几声,不知为何骤然停上,顿时屋里屋外死一般的安静,过了一会,绿衣又尖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 
“来人啊!公主受惊了,叫御医!快叫御医啊!” 
“侍卫大哥,外面的侍卫大哥,求求你们,快禀报驸马爷啊!” 
“公主…公主啊……天啊,血!”木门猛然发出声音,不知什么狠狠撞在上面了,惊得众侍卫的心咯登一跳。有人在里面用指甲拚命刮着门板:“血,血!来人啊!来人啊!来人啊……”绿衣哭着喊叫。 
众侍卫被她的狂乱的叫声弄得胆战心惊,都偷眼瞅着何侠。 
何侠听着绿衣的叫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过来。” 
侍卫们听着让人作噩梦的惨叫,巴不得早点离开,立即退个干干净净。 
“御医,求求你们,叫御医来,谁都可以,叫谁都可以啊……”绿衣犹在屋内连声哭喊,里面传来几声碰撞声,似乎她又回到耀天身边去了,连带撞翻了桌椅。 
匡! 
盛水的盆也打翻在地上。 
“公主,公主,妳醒了?”绿衣的声音稍微收敛了一点:“公主,妳还好吗?吓死奴婢了……” 
“绿衣,我好疼……”是耀天的声音。 
隔了一会。 
“血,怎么都是血……”耀天虚弱而惊惶的声音传了过来。 
“公主,公主!妳不要乱动啊…来人啊!救命啊!公主受惊早产了,快来人啊!”绿衣又开始哭叫,比方才的更撕心裂肺:“驸马爷,驸马爷你快来啊!公主早产了,公主…公主她不行了啊……” 
站在门外的何侠,眸中黯淡的光如怏熄灭的火种,猛地燃了一燃。 
“公主,公主!救命啊,救救公主吧,求你们开开门吧。我们要御医,就算给一点药也好啊!”木门发出巨大的声响,绿衣疯狂地拍打着门,嘶哑地叫嚷着。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公主早产了!御医,御医!” 
“驸马爷,驸马爷,你好狠心啊……” 
驸马,驸马爷。 
云常驸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初是谁,清冷的眸子一瞥,不过唇边一抹温柔笑意,将端坐在王座上的千金之女诱下云端。 
轻偎低傍,鬓影衣光。 
庭花娇样,暗羡鸳鸯。 
记得洞房花烛,他取下她头上凤冠,耀天曾叹:“洞房花烛夜,站在我面前要共此一生的男人文武双全,英雄盖世。此情此景美得像梦一样,真有点生怕这不过是美梦一场。” 
笑靥处被烛光印照,似酒后微红。 
公主,我的妻啊,这不是美梦,这是一场噩梦。 
两者必陨其一,谁也避不开的噩梦。 
“救命啊!谁来救救公主……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绿衣令人心碎的声音回荡到耳畔。 
何侠俊美的脸扭曲着,手心忽然一阵冰凉,他猛然低头,才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到门前握住了门上的铁锁。他一惊,松开手,蓦地退了一小步,站住了。 
“快来人啊,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公主吧……” 
“驸马爷,驸马爷你不能这么狠心啊,求求你们告诉驸马爷一声吧,公主快死了……” 
绿衣迭迭声声哭着:“就算要杀公主,驸马爷总不能连自己的骨肉也不要吧?求求你们,门外的大哥,通报一声吧,给驸马爷报个信吧!” 
杀公主? 
何侠摇头,不,从来没有想过杀了她。他想过夺军权,废她的王位,但从来不曾想过杀她。 
为什么杀她,她是他今生今世的妻,是他未来的王后,他说过,会让她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他不想动手,真的不想动手。可他的妻子却写下王令,连通官员,定他谋逆,信上斩钉截铁,写明白将来要判他极刑。 
差一点,只差一点,说不定被困在里面的就是他,鲜血淋漓的就是他,被千刀万剐的,就是他! 
噩梦,这是一场噩梦。 
绿衣的哭喊中,夹着耀天一声声惨叫。 
“啊……啊啊!绿衣,我不行了……啊!” 
“公主,御医……马上……马上过来的……” 
“不不,我不要御医,我要驸马……驸马……” 
“公主……” 
“快去,找人传唤驸马,要他来……” 
绿衣放声大哭:“公主,驸马他……” 
“绿衣,我要见他……我不行了,我想见他。快去,他不会不见我的……”耀天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说不出的执着。 
公主! 
一直泥塑般立在门外的何侠,蓦然挣了挣,跟蹈撞到门前,五指一把紧紧握住了冰冷沉重的铁锁。 
冷冰冰,沉甸甸。 
这是他心上的锁,他命里的锁。 
只要公主尚在,王令的事,就会不断重演。没有任何事能改变这结局。 
何侠握着铁锁,汗隔着铁,掌心又冷又湿。 
耀天还在呻吟:“驸马,给我找驸马来……他不会不见我…给我找他来……啊!好疼……” 
她停了片刻,忽然拔高声调,嘶声道:“驸马,驸马你来啊!是我写了王令,就算你恨我,要杀我,难道竟不肯见我最后一面?驸马……驸马……” 
何侠握锁的手,骤然剧烈地抖了一下。 
公主,公主,我不能见妳。 
妳是何侠的妻,何侠今生唯一的妻。 
我不恨妳让贵常青暗中压制我,我不恨妳使我失去娉婷,我不恨妳。 
我只恨天,恨这场噩梦,恨这让你写下王令判我极刑的一切,恨这让我无法保全你的一切。 
热泪,淌下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何侠摸着门上的锁,听着耀天声声呼唤,无力地跪倒在屋外。 
凌晨,沉重肃穆的丧钟惊动了正要开始一天忙碌的寻常百姓。 
远眺,云常王宫雪白一片,满眼凄凉。 
百姓们悲伤地听闻,身怀六甲的云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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