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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杀该杀之人,只做该做之事。”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少年想了想,苦笑道:“罢了。说起来,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何必自寻烦恼?你若并非良人,结局必定自取灭亡;若是可造之材,自然也能修成正果…只不过,想在各派齐聚洞真墟前,将冰之粹和火之粹修炼成甲,你得付出性命做赌注,否则,在冥灵门杀你之前,你还是什么都做不到的。”
“请你指点,无论如何,我都要放手一搏!”
“可我话要说在前面。”
巫马收了笑,十分严厉地看着她:“七劫换七甲,本身就是死去活来的过程,如今你身负二甲之力,想要速成,就要将肉身彻底崩坏,才能够脱胎换骨,重登修真界。稍有差池,别说命丧黄泉,你直接就会魂飞魄散,连点渣滓都不剩…即便如此,还是要修炼七甲仙体吗?”
“请你指点。”韩灵肃坚定不移的说道。
巫马轻轻叹了口气,从书案上跳下来,背着手走到她面前,一根手指点着她的额头,轻声道:
“从今往后这三天,我会在合适的时间过来,你就按照我的指示调息运气,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所谓心息相依,抱一守中,你需时刻提气打坐,用大周天蒂踵呼吸法先将体内冰火之气调匀,双耳返听于内…”
见他开始指点自己运气修炼,韩灵肃连忙打坐好,将铁链锁住的双手放在膝上,跟着他的口令而行。
渐渐地,原本感觉明显的火灼之气从丹田升起,一股寒气从巫马手指的眉心间凝聚,两股气在她体内形成对冲,尝试调匀,韩灵肃便觉得剧痛无比,好像两把钢锯在体内拉扯,要将她五马分尸。
“觉得痛苦,你随时都能放弃…趁还来得及。”
耳边传来少年的声音。韩灵肃汗如雨下,却一点放弃的意愿都没有,她发了狠,顶着剧痛强行运气,只觉得冰火之气似乎将身体中段一层隔膜撕裂,对撞瞬间,五脏六腑剧烈移位,胸口涌上腥甜之气!
她按耐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横倒在地!
“…晚上我会再来的。”
昏迷之前,韩灵肃听到巫马喃喃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毫无知觉的黑暗中慢慢醒转,肉身疼痛无比,就连挪动手指都是折磨,她感觉从胸口到腹部,有种温热的气缓缓移动,所到之处,疼痛都能缓解不少,让她渐渐恢复了意识。
“…唉。”
不由自主,她从唇角溢出一声叹息,艰难的睁开眼睛。
有人坐在她身边,让她枕在自己臂弯中,另一只手隔着一段距离,在她身体上空轻轻抚动,那只手所到之处,都会让她感受到温暖,疼痛也因此消减许多。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让涣散的视线清晰起来。
最终,她却看到了宋夣的脸,他跪在地板上,托着她的头,专心运气想要让她好转:
“…怎么回事?你吐了很多血,哪里受伤了吗?”
“走开…”
韩灵肃拼命往一旁翻滚,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艰难挪动身体,试图离他远一些。
宋夣端正的跪在地板上,颇为严肃的看着她:“如果你受伤了,请让我帮助你。绿萝山事件尘埃落定之前,我并不愿意看你莫名其妙死在这里。”
“就算是死,我也不要你的帮助。”
“谁都有师长同门,你如今的痛苦,我完全可以理解…”
“那就在我面前自刎吧。”
韩灵肃蜷缩着身体,丑怪的脸扭曲着,冷冷看着他:
“只有你死了,我的痛苦才能稍稍缓解。怎么?不愿意吗?你不是以天下为己任的名门正派,连这点要求都做不到吗?”
第46章 首徒之痛()
宋夣从书房出来,发现东鳐就在门口。
“师兄,您这是…”
“我自有我的道理,你暂且不必向师父禀报。”
他转身将书房门落锁,东鳐不依不饶守在他身后道:
“师兄!这妖女来路不正,大家都看到她在山神庙中对你做了什么!绿萝山上发生的事情实在诡异,大家都死了,包括她的师父、师兄弟在内,唯独她一人毫发无损,这难道不奇怪吗?!正因为如此,掌门才将她作为灯奴,囚禁门内,您却将她放出来…!”
“正因为绿萝山之祸实在诡异,才不能让她莫名担责。”
宋夣转头看着他,冷漠的表情有所掩饰:“更何况…混元镯摘下之后,会发生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师兄不可能是杀人凶手!她是在血口喷人!”
“可从摘下镯子,到我在山神庙中醒转,这之间所有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徐上师确实死在我面前,除非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否则,就连我本人都无法相信自己…”
“师兄不可能做坏事!”
东鳐涨红了脸,极力压低声音道:“就算是摘下混元镯,就算有那么一段时间,师兄变得不太像师兄了,但是,您绝不可能杀人!是您挡住了额哲鹿,那群人才得以逃回若耶派,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得要审问那妖女才清楚,您何苦为难自己?!…”
“倘若藏在这里的是好东西,为何师父要用混元镯,将其禁锢呢?”
宋夣轻轻捂着胸口,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但很快,他抬起头,又恢复了平时淡漠无情的模样:
“这个女孩,除了事实不清,不该责罚以外,对我而言,还有更加深刻的意义。所以在我将一切禀明师父之前,请你帮助我,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在冥灵门中受到伤害…起码,让她活下来。可以吗?”
“只要是师兄的命令…”
东鳐攥紧拳头,低下头。
首座弟子满意的点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发顶,转身离开了偏廊。
入夜之后,周围愈发静谧,韩灵肃伴着书房一盏昏暗的油灯,终于等来了巫马——他并非是从宋夣锁住的前门进入,而是从那些高大的书架后钻出来的,仿佛他从未离开,只是躲在故纸堆里。
“这种修炼的方法,对你的身体损害极大啊…”
他将手指搭在女孩的脉门上,怪笑着摇摇头:“再继续下去,恐怕不等成功,你就会血崩而死了。”
“我只剩两天,别耽误时间,否则就不要帮我。”
韩灵肃冷冷的看着他,将染血的衣摆卷起来,藏在腰带里。
在巫马的指点下,她放弃了休息和睡眠,没日没夜的打坐运气,试图将体内冰火之气完全融合。可是,相当于二候功力的二甲之力,是寻常修仙者历经数十年都很难成就的,短短三日之内便要功成,实在有些勉强…
更何况,正如巫马所说,这种离谱的炼气之法,将她毫无灵根的俗身几近摧毁了。
三日后,冥灵门掌门座前护法谷梁木,带着一众人等,准备将韩灵肃带去天心台,与各派联合调查绿萝山事件始末的时候,他们发现,这个原本瘦弱残疾的女孩,变得更加苍白嶙峋,她的嘴角和眼角都在渗血,看上去惨不忍睹。
“难怪…继续叫她充当灯奴,恐怕早就死了。”
谷梁木露出一丝不忍,转头看着东鳐:“去回禀首座弟子一声,人我带走了,请速去天心台。”
说完,他便指挥着师弟们,一边一个架着韩灵肃,带她离开了上房院落。
天心台,便是冥灵门掌门闭关修炼的那座铜楼前,用整块汉白玉制成的巨大平台。为了迎接其余宗派的掌门或者代理人,这里搭起了临时的帐幔,与冥灵门掌门就座的八仙藤椅呈掎角之势。
不德法门的掌门人明真天师蒋不一亲自来了,她乃是四候修为,执掌不德法门百年之久,是一位严厉且不苟言笑的妇人。只见她穿着香云紫纱法袍,头戴珠玉冠,腰佩宝剑,鬓发花白,虽然算不得国色天香的美人,可五官端庄,一看便是位德高望重的修真高人。
无名宗首徒夏静灵死在了绿萝山中,其掌门害怕门内生变,所以并未亲身前来,指派自己的师弟二候法师庄南子前来赴会——这位法师在修行上并无过人之处,可在无名宗中担任总管,从上到下,事无巨细,全都仰仗他的料理,所以人望颇高,也是个心细如发的精明人。
这个男人一出现,便引起了冥灵门弟子的交头接耳,只见他在无名宗法师天绫黑丝法袍上,点缀了许多闪亮或色彩鲜艳的宝石,并用金银线刺绣描花,更将琉璃冠改变款式,以配合他新潮的发髻…
无论怎么看,庄南子都不像是四宗门人,倒像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
韩灵肃被带上天心台的时候,明真天师与无名宗代理人已然落座,却还没见到冥灵门掌门现身。
“她便是若耶派唯一的幸存者?”
蒋不一微蹙眉头,看着伏在地上的女孩,即便见多识广,那张被严重扭曲的脸还是让她稍感惊讶。
庄南子更不掩饰厌恶之情,他玩着自己衣摆上的流苏装饰,扭头与站在身后的师侄们低声耳语,众人露出或嫌弃,或憎恨的表情,注视着虚弱凄惨的韩灵肃。
她抬起头,就像在噩梦中看到的那样,人们围在她身边,就像在围观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指指点点。
全身关节散架般疼痛,身体中杂乱的气冲击内脏,她用尽力气都无法抑制,不清楚现在这种状况,到底离修成二甲有多远…可她担心,恐怕自己活不到功成那一天了。
既然如此,也不要跪着死。
韩灵肃用尽全力爬起身,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这时,她看到宋夣带着东鳐走上天心台,却始终未见冥灵门掌门现身。
“在你面前都是上师,赶紧跪下,不得无礼!”
一旁的掌门护法谷梁木见她起身,连忙皱着眉头喝道。
韩灵肃充耳不闻,将面前的人们打量一番,咧嘴笑道:
“上师?你说这些老朽无用之人?…哈哈哈,好吧,既然是上师,就请告诉我,我若耶派宗师、弟子惨死数日,到底何人作恶?你们查清楚了吗?!”
第47章 天心台对峙()
面对眼前这等阵势,人们都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毫不畏惧、态度张狂。
蒋不一微蹙眉头,很是不悦,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不便发作,无名宗的庄南子愣了下,笑嘻嘻的说道:
“姑娘,虽然不晓得你一介俗身如何拜师若耶派的,可你自己清楚吗?像你这等身份,根本不会被当成宗门中人,管你叫声师妹都不行,可别把自己不当外人啊。”
“你是无名宗的人?”
韩灵肃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们这些黑袍道人,一个个狂妄愚蠢,唯独静灵法师还是个聪明人,可惜却英年早逝…他是与我若耶派在傍山居并肩作战的人,我敬他,所以你躲远点,我不想骂你。”
天心台上众人一愣,明真天师蒋不一气得脸色发白,无名宗的弟子们也各个目露凶光,义愤填膺,唯独那庄南子本人却像没听见似的,微笑着,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诸位上师不必犯些口舌之争。这次邀约尊上前来,只是为了调查清楚绿萝山事件原委。”
宋夣两手拢在袖子里,神色恭敬的站在冥灵门掌门空荡荡的座椅前,向两位长辈行礼道:
“师父近日闭关未出,差遣我作为冥灵门的代理人,与诸位辨明真相。这位女子名叫韩灵肃,乃是若耶派宗师徐有旸亲授弟子,身份是毋庸置疑的,她也是傍山居遭焚后唯一的幸存者,所以两位若是有什么疑问,敬请开口…”
“谁说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明真天师蒋不一冷冷开口,不怎么礼貌的打断他。
宋夣停顿了下,回头看着她,不亢不卑拱手道:“若事情有变,请上师示下。”
不德法门掌门人抬起手,轻轻挥了下,她身后的女弟子们从帐幔后面抬出一个人来——她坐在藤编的软椅中,身着炼师的香云紫纱法袍,手脚都用绷带包裹,素净秀丽的脸颊也带着伤痕,经过法术治疗依旧明显,可见当时受伤不轻。
看到她,韩灵肃心中咯噔一下,说不上什么感觉。
金玲珑用同样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其中更多仇恨,漂亮的嘴角微微颤抖,半晌,才艰难的说出话来:
“弟子…不德法门一候炼师金玲珑,见过诸位上师。”
“哦,莫不是东白原金家大小姐?!你的芳名真是如雷贯耳啊!”
庄南子见到美人,马上精神抖擞起来,坐直身子,看着她频频点头。
“玲珑乃是我的得意门生,所以绿萝山之战,便派了她率众前去,不想,竟然折戟黄沙,死得就剩她了…”蒋不一说着话,难掩心痛,原本犀利的眉头更倒竖了起来:“更加离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