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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灵肃心中一惊，快速扫了一眼远处的水潭，那里已不见诸多浮尸，恢复了初见的平静：
“照你说的，灸仙之地乃是高阶法师臆想出的幻境？！包括宋夣在内，他创造了自己的灸仙之地，还想在这里埋葬自己？！”
“大概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他也不知道，这块心魔是他自己召唤而来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在仓促之间带你来到此处。他太急于救你出陷阱，反倒忽略了，对你而言，他本身才是最大的危险。”
这句话颇有玄机，韩灵肃微微皱起眉头，冷冷盯着她：
“你呢？既然灸仙之地只是幻境，你又是什么？也是个幻影？还是鬼魂？”
朵云又笑了起来，她笑得如此激烈，被烟呛了几口，剧烈咳嗽起来：
“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小丫头，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不用这么胡思乱想，我既不是幻影，也不是鬼魂，正如我自己说过的，是这片灸仙之地的守墓人而已！你看看，这些沉在湖里的人，全都是受尽折磨的可怜鬼，悲惨的死在这里，倘若身后都没有一个守护灵魂的人，未免也太可怜了吧？”
说着，她挥了挥手。
整片绿洲突然变了模样，那些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灌木、埋葬无数死者的深潭，全都变成了一朵朵洁白的棉絮，像是悬浮在地面上的云朵，又像是一块块墓碑，朵云置身于此，真的像是位守墓人，用充满怜悯的眼神看着周围：
“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的，修真之路，有时候比复仇更加艰难，而这些失败者无处宣泄的情感，也绝不是垃圾，不是能够随便埋葬的…若不是你强烈的求生欲，即便是宋夣，即便是纥骨鸠，今日也会永远埋葬于此，什么都不会留下了。”
韩灵肃的心脏在胸口剧烈搏动，身边环绕的絮状云朵，让她恍如隔世般，像见到了鬼魂：
“是天云朵朵…难不成…您就是若耶派开坛宗师，天心散人？！”
第114章 替罪之身（）
看到朵云愣在原地，没有立刻回答，韩灵肃倒身便拜：
“徒孙不知师祖在此，屡屡冒犯，请师祖降罪！…”
她在心里暗暗懊恼，看到黄铜烟杆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这种土掉渣的东西，除了师父徐有旸，就只有他的师父天心散人会随身携带啦…可天心散人很久以前就已经飞升仙寰，位列仙班，就连师兄铁牛都没见过她，又为何会出现在灸仙之地，成了个诡异的守墓人？！…
“倒霉…”
朵云轻轻叹了口气，苦笑了下，动动手指，韩灵肃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托起来，被迫直视着她：
“是我多此一举，到最后了，却让你看穿了我的身份。不错，我就是天心散人，是若耶派不成器的开坛宗师…”
“为何一开始您不说清楚？！”
“没脸啊。自己一时高兴，创立了若耶派，收了徐有旸做徒弟，却没有好好教过他，自顾自修炼，自顾自渡劫，自顾自飞升上仙…然后，丢下他一个人，经营着半死不活的若耶派，还要在我的名声下苦苦维持，最后，死的不明不白。你说，我这样的师祖，有什么脸面能够见你？”
没想到，她说话竟然如此直接，韩灵肃只觉得心口疼，比伤口疼上万倍：
“师祖，您既然是上仙，就应该能够看透碧落黄泉，求您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毁灭了若耶派，杀我师父，灭我门楣？！”
朵云却摇了摇头：
“小丫头，我知道你的身世，是因为从你拜在若耶派门下，我就一直关注着，但是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知…”
“这怎么可能？！您是上仙！是凌驾于世间之上的存在，是无所不知的！”
“但你看不到吗？我现在并不在仙寰，而是在这里，是灸仙之地的守墓人。”
韩灵肃瞪大眼睛，看着面带凄然的朵云：“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犯了一个错误。”
她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烟管，微笑道：“即便是凌驾于上的仙人，也还有许多规矩要守。但我犯规了，做了一件错事，所以就受到惩罚，这惩罚来得太晚了…其实，像我这样的人，肯本就没有登仙的资格，也不该有这样的命数。”
“您的意思…您现在已经不是仙人了？”
“天心散人还在仙籍，只不过，我已经失去了居住在仙寰的资格。”
朵云往空中吹了口气，水汽马上凝结，变成一团云彩，形成仙寰的形状：“你知道吗？仙人们掐指算，不过算事情大致脉络，想要看得更多，只能依靠仙寰银安殿上的缘镜台，没有那个，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那么，请把您知道的告诉我，好吗？！”
韩灵肃端正地跪在她面前，一脸肃穆：“还有我师弟陆子充的下落，既然您觉得愧对师父，愧对若耶派，起码这一次，请您帮助我！”
“这一次？”
朵云高深莫测的笑了下，用烟杆敲打肩膀：“朢虚大陆已经不同往昔，早就没了什么礼义廉耻，修仙之人一边鄙视俗人浅陋，一边却精通尔虞我诈、寡廉鲜耻的伎俩，像你这种知恩图报，不忘师门的孩子，真正稀少了…好吧，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她用手一指，望着不远处的玉茧：
“你为何恨他？”
“当年若耶派覆灭之日，是他杀了师父！”
“是你亲眼所见？”
“不…那时我昏迷了，可我醒来的时候，分明见到他站在死去的师父身边，衣服上还有师父的血迹！”
“那么，倘若我告诉你，杀了徐有旸的，并非是他…你相信吗？”
韩灵肃像被雷击中似的，愣在原地。
那叫她刻骨铭心的一幕脑内来回闪现，宋夣站在破落的山神庙里，面前是徐有旸失去生气的尸首，他的衣摆上，沾着一枚刺眼的血手印…
“若不是他杀的，他也从未否认…不，那里只有我们三人，不是他杀的，师父怎么会死？！”
“我能够理解，你一夕之间痛失所有，如果找不到一个可以责备的人，就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了，碰巧，他还是你最最厌恶的四宗门人，是冥灵门的首徒。”
朵云淡淡说着，却句句诛心，韩灵肃双手拄地，眼眶酸疼，可一滴泪都掉不出来：
“究竟是谁…不是他，那是谁？！…”
“很遗憾，我算不到那么清楚。”
手指深深插在铁砂中，身体微微颤抖，韩灵肃突然有种灵魂被抽空的感觉，就如同师祖说的，没有了可以仇恨的对象，这种空余遗恨真可以让人恶心死…
但她很快振作起来——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鱼肉的韩丑儿，她是二候二甲的韩灵肃，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最终报仇雪恨的修仙人！
看到她眼睛重泛光泽，朵云似乎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他娘的，我就说你这个小丫头不是寻常人。最后对你有句忠告，报仇归报仇，可一味往前冲的时候，别忘了看看身边的人，那些人，就和若耶派的诸位一样，别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啊…至于陆子充，他在哪里，你不已经很清楚了吗？”
“多谢师祖指点。”
韩灵肃规规矩矩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
朵云盘腿坐在地上，却渐渐漂浮起来，整个人包裹在一层薄雾中，散发微光，只见她两手胸前画阵，祭起一片白光，在身前旋转着，形成拱门似的空气涟漪，闪耀着幻境之光：
“你们走吧。这道门，可以送你回到青玉坛，只不过，那里等待你的，恐怕还是艰险。”
“人挡杀人，仙挡诛仙，徒孙这一世，注定如此度过了。”
韩灵肃看着玉茧慢慢飘起，往拱门里去了，回头看着朵云，轻声问道：
“最后叨扰您一句，宋夣还活着吗？这副模样，该如何解脱？”
“这个问题，还是要问你自己啊。”
朵云含笑看着她，眼睛里却带着淡淡的哀伤：
“他是天童，修成正果之前，总得有仙天劫要渡，他是死是活，兴许就在仙天劫里。懂了吗？”
第115章 青玉坛大战（）
韩灵肃扶着玉茧穿越拱门，其过程和灵洞穿梭相差不大，只是更加平稳一些。
玉茧贴着她的身体，并非冰凉的，而是带着微热，好像他本人还在身边，带着一脸的严肃，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却一直在接近，一直不愿远离…
对这个男人，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
韩灵肃想不明白，亦或者不愿去想。
她天煞孤星的命数，原本自己根本不在意，可自从若耶派覆灭之后，她多少还是忌讳与人发生亲密的联系，无论是蔡青猴，还是耽崱热耍疾辉腹智捉焕矗伦约荷硎乐毡皇镀疲矗翟诓幌朐偈ブ匾娜恕�
从未拥有，就不会失去。
想到这里，韩灵肃突然有种释然的感觉，松了口气，耳边却传来朵云细弱的声音：
“你身上的伤，看上去吓人，但并不严重。我打通了你全身二十七处大穴，现在的你，应该已经可以自如展开气之结界，隐藏自己的真实修为了。所以，不德法门那枚丑到死的铁扳指，赶紧扔了吧…”
若耶派的开坛宗师一直碎碎念着，直到声音消失为止。
韩灵肃忍俊不禁，自从师父和师兄死在绿萝山后，她从未有过如此踏实的感觉，天地间不再只有自己一人，还有位师祖，她一直注视着她，一直关注着，虽然不是什么靠谱的人，起码，还是她强有力的精神支撑…
摘掉铁扳指，将其扔在拱门内的幻境中，她觉得眼前白光转暗，看来，青玉坛到了。
“…留心左翼攻击！回防！快回防！保护诸位掌门！”
脚还未站稳，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喧闹，韩灵肃急忙扶住身边的玉茧，随之稳稳落地，四顾左右，不禁大吃一惊。
慕仙台前已经变成了战场，原本画着八个法阵的青石砖地，早就被法术轰得布满坑洞，身穿青紫黑白服色的四宗弟子，与黑衣蒙面的人混战一团，打得难解难分！
“小心！”
韩灵肃听到有人惊叫，脑后一阵炽热，闪身避开，就见面前炸开了一个大洞，灰土飞扬！
愕然转身，就见金玲珑带着几名不德法门弟子站在不远处，看她凭空出现，似乎吓了一跳，连忙拽着她躲到一旁：“你怎么回来的？！其他师兄弟呢？”
“法阵被人做了手脚，很多人困住了，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韩灵肃张望四周，却找不到蔡青猴等人：“我们小队第一场就被拆散了，这里到底怎么了？那些是什么人，为何激战！？”
看她也没有头绪，金玲珑失望的透了口气：“没时间说太多了！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出路，回到此地，这些黑衣人，恐怕与那鬼面门脱不了干系！”
说起鬼面门，韩灵肃这才想起山路上遇见的那两个诡异的轿夫，还有瑶仙会比试开始前，在看台上见到的那个黑衣女子：“四大掌门呢？！他们是朢虚大陆的修仙之首，齐聚此地，为何还会变成一场恶战？！”
“鬼面门众不知使了什么邪术，在慕仙台上引爆了巨大的火球，四位掌门情急之下，只得共同合力将爆炸之力压制，却没有余力抗敌…”
金玲珑说着，恼火又忧愁的看着高高在上的慕仙台：“如今在青玉坛的首徒，只有我和清静宗宋师弟了！他负责带领众人守护掌门，我则带人台下战斗！不知道冥灵门宋师兄何在，若是有他，事情就没有这么棘手了！”
她提到宋夣，韩灵肃连忙看向身边玉茧：“首座，这个…”
“闲话不说，你赶紧到慕仙台上去！”
金玲珑火烧眉毛，眼看着黑衣人冲击的势头迅猛，几十人合力冲击慕仙台，似乎将目标对准了四位掌门，但由于法阵出错，来到青玉坛的四宗弟子，只有不到二十人返回来，除了台下迎敌的，慕仙台上仅留五人，虽有宋暇在，可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见她话不多说，下令之后便提剑出击，韩灵肃只得将玉茧推到不起眼的角落里，自己转身跑向慕仙台。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走得非常艰难，这些黑衣人不知修得何处仙法，各个看不出修为，拳脚功夫似乎有体修的根骨，但用起法术来，却带着内修的气息…韩灵肃此时也顾不上藏着掖着，敌人招招致命，她也只得使出浑身解数！
离开灸仙之地，灵力自然运用无碍，更有甚者，身上带着朵云所击之伤，气行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