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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了个寒颤。
“当然后来血族一统天下,人类匍匐脚下,血族就开始名正言顺地要求人类贡献出他们的头生子,交由血族抚养长大,一定时日之后,这些人类的头生子就会经过一个特殊的仪式,由人类转变成为血族,成了血族的新鲜力量。血族就是借此繁衍生息下来,而人类,恐怕对血族已是切骨仇恨,只是敢怒不敢言”女人的话仿佛一根被牵扯的丝,从她的嘴到我的耳,越扯越长,越扯越细,细而不断,微微颤动,让我的身体里有一种嗡嗡发麻的回声。
眼前唰唰回放:姐姐的大日子为人的最后一天神圣式圣族新生
哥哥、姐姐、寄城,还有落英,还有我。我们都只是人类贡献给血族的孩子。我们不是大人和夫人的孩子。我们是人类的头生子,我们有自己的爸爸妈妈。现在他们都是血族一员了,只剩下我一人。他们喝血,我喝牛奶。他们身轻如燕,我蠢重笨拙。他们在外面的自由世界,我在这里等着被吃掉然后做成标本娃娃给这个绿毛怪当玩具玩。
“哇——”我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只觉胸中气血翻滚,犹如炸裂,身随心动,我从地上腾身而起——确切说,是有一双手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朝一个洞穴豁口处狂奔而去,脚不沾地!
瞬间已奔至豁口,突然觉得左右两臂骤然一紧,两股力量从背后拉扯着我,让我再也前进不得。回头一看,只见那绿毛男人和绿毛女人手臂变得好长,犹如两条绿藤,卷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回扯!
无影手提着我的肩膀,死不放手。那两条人肉绿藤更是愈缠愈紧。硬是将我生生拉扯得两脚离地,钉在半空!
我瞪着他们,涕泪满面。他们也瞪着我,脸上又惊又惧。
绿毛怪纵身跳到我面前,原本就矮,更是仰头望我,绿油油的眼睛盛满了好奇、羡慕、欢喜,“倏”一下,他的手爪就到了我眼前,我心中大骇,正不知他意欲何为,他伸出毛茸茸的手爪在我脸上蹭了几下——
——他是在给我擦眼泪!
“不要再流眼泪了,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飘起来的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天真地问,一边慢慢收回他的手,手指无意中挂到我颈中的某样东西。
他用一根手指勾起那样东西,忍不住好奇,使劲踮起脚凑近我来看。
蓝龙留下的那颗明珠!
电光石火。一段咒语如同一串落石,一颗,一颗,一颗,坠入深潭,荡出一圈,一圈,一圈,涟漪,我如同矗立水波中央,头晕目眩,身心荡漾。
屏息凝神。我紧紧盯着绿毛怪手里那颗明珠,低声,默念,一字一顿,犹如潜入潭底,将嵌入泥沙的落石,一颗,一颗,一颗,攫取而出,重见天日。
“岸儿!闪开——”我只听到一个惊到变形的声音。
是谁喊的,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无影手仍紧紧攥着我的肩膀,不肯松开。我的两脚已落地,踏踏实实立在地下。但见一头庞然大龙不知从何而降,一片赤红,腥气卷鼻。两只巨大粗壮的前爪,一只扬起来,另一只重重将绿毛怪踏在脚下。面孔狰狞却有殷勤之色。
绿毛男人和绿毛女人早已松开我的胳膊,匍匐到地上去,焦急查看绿毛怪的状况。两人顿了一下,突然伸手,似乎想去掰大龙的重爪。大龙爪子一拂,将他二人甩将开去。重又踏在绿毛怪身上。
绿毛怪如同一蓬乱草,不知气息是否尚在。男女二人又爬返回来,沉默着要从大龙的爪子下拖拽出自己的孩子。
“美意,又见面了。”仍然是瓮声瓮气。是一头大龙。但不是我的蓝龙,而是那叫做忘言的人间少年牵伴的红龙!
“美意所召何事——你在这里——怪不得方才不见你”红龙一边说一边将他扬起来的那只前爪递到我面前。我盯住他,大口喘气,脑子转不过他说的话,没有接他的爪,而是向他另一只踏住绿毛怪的爪子伸出手去。
红龙稍稍迟疑,然后抬起那只爪子,轻轻在我手掌心点了一下。
男人和女人迅速将绿毛怪拖开。红龙不以为意,看都没看一眼。
“我念了‘腾龙王者令’怎么把你给召来了”我嗫嚅道。
“那你想召谁——”红龙一贯的不耐,说话硬邦邦,好像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合适,眨巴眨巴他那大而无当的眼睛,顿一下,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跟这些巫影族在一起?”
“他们抓了我他们要喝干我然后把我做成标本什么的”我终于感到害怕,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瞥向绿毛怪,他没事吧,会不会已经被红龙踩死了。
红龙猛的将头转向那闪在一边的绿毛三人,炸起一个响鼻,怒喝道:“着实该死!你们巫影族太过邪恶!这天上地下,但凡有气息之物,哪样不被你们攫来吃干抹净!喝干他们的血,吃掉他们的肉,揉碎他们的灵魂!你们这鬼鬼祟祟、阴暗狡猾的魔鬼手足!”
我一字一句听在心里,寒气横生。
绿毛女人抬起头,望着红龙,满眼苦毒,咬牙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求你续我孩儿一命。”
红龙冷哼一声,不作理会。转脸对我低声道:“先离了这里再说。忘言正在”
“走不得!”绿毛女人叱喝一声,纵身过来,长伸臂膀,似是要扯住红龙重爪,青绿色的脸像一块决绝的石头。
红龙怒,龙身膨胀,大张龙口,喷出一团火球,火光直朝绿毛女人而去!
绿毛女人的面孔瞬间被照亮,两枚晶亮火点在她眼中刹时放大。她居然毫不躲闪!
“唰!”绿毛男人伸长手臂,卷住女人,将她抛在一边。火球向男人砸去,男人头一偏,火球擦着他的头发砸在洞壁上,滚落在地上。
“饿!饿!你知不知道饿的滋味!!”男人顾不上毛发上的点点火星,洞穴里已有一种怪异的味道,哑声道:“当全世界在你眼里,唯一的区别就是‘能吃’和‘不能吃’,当天堂和地狱在你眼里,唯一的区别就是‘吃饱’和‘饿着’,谁还会在意自己到底是神的仆人还是魔鬼的手足!”
男人瞪着红龙,双目浊绿,充满恨意,有星星点点的火丝在他的头发里蔓延,女人扑过来在他的头发上拍打,他一把推开她,毫不在意。
“非也。你不在意不代表有人不在意。”有人一边说一边踱进洞来。
第40章 救()
赫然便是那人间少年忘言。
他走至我身边,不再前行,与我并肩立着。一边轻轻扬手,示意红龙稍安,一边转头望我,温言道:“好了,没事了。”
我仰脸看他,他高出我许多,微微俯视,目光温和安静,姿态端方澄清。但我看出来他努力调整着气息,头发濡湿,胸膛起伏,吐气如兰。一袭白衫,湿哒哒有斑驳污渍。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整个世界都安全了。
一股温热气息不知从何而来,从胸腔直窜眼底,眼前瞬间一片模糊。
我站立不稳,晃了一下,有手稳稳扶住我的肩头。泪眼朦胧中,我看到不是他,他仍然同我隔着一段距离地站着。是无影手。
“哥哥他们”我心神激荡,话不完整。
“他们尚好,勿念太阳出来了。”忘言轻声道。眼睛没有离开我的脸。
“太好了!”我呜咽叫道,眼泪终于解放出来,欢快流淌。
“快带我去找他们!”我伸手去拉他,刚碰到他的手,感觉他僵了一下,他没有接我的手,而是举起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简单一个字:“好。”
他的姿态自然又文雅。我的羞耻心仿佛奔跑时拐过墙角被蹭了一下,有点疼但不碍大事。
说了“好”他却并不挪脚,把我扳正,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小瓶,打开瓶塞,轻轻倒了些褐色粉末在我那剐得模糊的肩头上。那粉末一倒上去,四散开来,沁凉入骨,疼痛肿胀瞬间减弱,如同一尾鱼无声溜走。
“嚓!”,他顺手扯下自己一片衣袖,为我包扎。
我垂着手,乖乖站着,任由他。清香一点点氤氲过来,又干燥又凉爽。我有一种懒洋洋的心安。脚底发软。好累啊,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好了,”有人轻声提醒我,一抬头,正撞上他细长的眼睛,明亮,安静,略有笑意。明灭闪烁的洞穴火把下,我看清楚他的脸。那是一张有温度的脸,如同一个热源,引得我伸手去取暖。
我缩着手指轻轻去探他的脸。害怕被烫。少年的脸颊很暖,仿佛是那本摊在哥哥膝盖上的厚厚的小书,在我“沉睡”的漫长岁月里,哥哥总是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低声念给我听,有一种秘密又温暖的质感。
我不知道我的手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多久,直到一声暴喝炸响:
“喂!!!放手!!!”话音未落,一个白色身影斜飞过来,劈手打掉我的手!
我惊醒过来。我仍然置身在这个可怕的洞穴里。我和少年被包围在一群人(和龙)之间。红龙耷头耷脑,丑大丑大的爪子无处安放,眼珠似乎太大,在眼眶里转不过来,只能死死盯着某个地方;绿毛男人和女人将他们的绿毛怪孩子架在肩上,呆呆望着我,绿色的眼睛里有一种齐整整的疑惑,让他们看上去少了几分凶残,矮萌矮萌的。当然还有这一位旋风闯入者,一个白衣少女,是风间姑娘。
她可真是气得不轻。她打掉我的手,将忘言扯到身后,站在我和忘言之间,拿手指指着我,连声嚷着:“你你你”,又回转身,对着忘言嚷道:“你你你”
跟忘言一样,她也是白袍湿透,头发一绺一绺贴在面颊上,浓眉朗目,英气勃勃。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她断喝道。
“我笑你生气起来都这么好看!”我笑着说。
“你这臭小鬼,嘴巴恁甜!”她转怒为喜,旋即又板脸道:“若不是忘言非认定了你是那星下之人,看我不把你扔回地底去,跟你那些吸血的同类们老老实实待在地下,省得出来祸害”
“风间,收声,我说过她不是血族。”忘言打断她,语气微有不悦。
“现下不是,但迟早还不是嘛,他们哪一个做人能做得过17岁!”风间被斥,气恼回嘴。
“那是他们愿意的吗?襁褓中、甚至母腹中,命运已经写就,作为头生子出生,被父母滴着血泪献出,从此再不相见,纵使再见,也一个是人,一个是鬼。你与我今日能站在这里,光天化日,自诩为人,难道不是建立在你的姐姐和我的同胞兄弟的牺牲之上,难道不是建立在父母儿女骨肉分离的痛苦之上吗?”忘言缓缓道,语气平静有力。
风间垂头不语,手指绞弄着裙袍的腰带。不甘心地抬头,瞪我一眼。
我呆在当地。心乱如麻。不知乱从何来。
“而且你怎么跟来了,他们安顿好了吗?”忘言继续问道。
“他们不会自己照顾自己啊,再说——”风间回嘴道。
“我儿若再不施救,只怕永难醒转。”一个哀哀的声音打断道。是绿毛女人,她收起了她的冷寒锋利,整张脸垮下来,藻绿色的眼里只剩浑浊的愁苦。
“唉。”我听到忘言叹了一口气,走到绿毛男女面前,从他们手中将绿毛怪接了过来,平放地上,凑近他,翻看他的眼皮、嘴唇,握住他的手,把耳朵贴近他的胸膛。
忘言蹲在地上,好像想起什么,抬头对红龙淡淡说道:“你体重力大,度难把握,下次遇人切莫踩踏其上,于你只是举落之间,于他恐怕就是肝胆俱裂、性命不保。”
红龙扭动了一下身体,色如焰烧,鼻息粗重,似要发作,终是不语。
过了片刻,忘言站起身,向着绿毛男女,一言不发,摇了摇头。
绿毛男人一下瘫坐在地上,像一团用过的抹布。女人立在地上,如同扎入硬地里的一根木棍,又直又冷又枯。
我瞅着平摊在地上的绿毛怪,此刻的他看上去可比站着长多了,乱蓬蓬的一丛,眼睛半睁不睁,嘴角似笑非笑,又乖顺又无辜。他要死了吗。或者,他已经死了。
不知为何,我突然很想代替躺在地上的绿毛怪。
绿毛女人终于蹲伏到绿毛怪的身边,将他半抱半拖揽在自己怀里,嘴里喃喃低语,又拿嘴唇去亲吻孩子的脸颊、头发。半晌,轻轻把孩子放下,直走到忘言面前,双手交握,似是乞求,又似自护,哑声道:
“你们不是‘自诩为人’吗,你们这些高贵的、智慧的、自由穿梭在光明和黑暗之间的人类,有什么是你们做不到的呢?救活我的孩子,让我们这些在夹缝中生存、被厌弃、被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