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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医药世家却喜欢毒术,他还真特立独行。暮阳心下暗笑。
“医术毒理相生相克,世人皆知金都千氏有一条古训:凡习千氏医学者不得研习毒术,违之,逐。”千菀眼神飘向远处那片花丛,幼时与小叔叔同窗习医的场景历历在目,雨打芭蕉,飞入窗户的雨滴打湿了谁的鼻尖?
她缓缓扬起唇角温婉一笑。
“小叔叔说,千氏世代行医救人,医术举世无双,而精通毒理的却无一人。世间万物讲求阴阳和谐之道,医术毒理也应如此。我幼时无知,将此事偷偷告诉父亲。随后不久,爷爷也知晓他偷学西域毒经一事,十分恼火,关了小叔叔一个月禁闭,甚至命人将他屋内所有书籍焚毁,连医术也不许他再学。”
“为什么?”暮阳忍不住问她。
千菀轻叹:“千氏医学传嫡不传庶,小叔叔恰是偏房所出!爷爷与长老们认为他只要学些能自救的医术便好。小叔叔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四处游学,所学皆是处处针对千氏医学的毒术!”
“你怎知他学的毒术是针对千家医学?这些年你们联系过吗?”暮阳问她,心下却想,他不是“气”,而是怨,更多的是不甘心。有些为他惋惜。若他能留在千家继续学医,造诣恐比千菀还高。
千菀缓缓摇头:“小叔叔离家出走,长老们很生气,爷爷更是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千氏家族,抹煞了他所有曾存在过的痕迹。可三年后,爷爷临终前在我耳边留下的却是小叔叔的名字。那时我才知道,爷爷和我一样,十分在乎和想念小叔叔。”
“之后,我不惜重金广派江湖侠士天涯海角地去寻他,终于在三虚岭以西的西域地带寻到小叔叔。小叔叔却在那人身上下了毒。那西域奇毒我闻所未闻,翻遍家中藏书也一无所获。只好做各种尝试,花了近三个月才捡回一条性命。”
忆起那不眠不休的三个月,千菀不禁蹙起眉头,“通过那件事,我想,小叔叔一定怨爷爷,也怨千家。也因如此,更坚定了我要寻回他的决心,我不能让他误入歧途。”
得侄女如此,夫复何求。暮阳感叹。
“自那以后,每一个我派出去的人回来都身中奇毒,且一次比一次奇异惊险,要我花更多的时间去解救。就这样,他下毒,我救人,来来回回,过了五年!这便是我与他唯一的联系。”千菀叹了口气,“我在救人,可我更想救的人却是他啊!”
※※※
入夜的月扇坊照旧喧哗。唯独二楼的甲子雅间紧闭着门,闻不见丁点儿声响。
屋子里没有点灯,又黑又空旷。
窗开着,洁白的月光照进来,正好洒满半张梨花木桌。风儿吹过,纱幔轻轻飞起又落下。
千行独自一人坐在桌旁,身子隐在黑暗处,手指却落在月光里,手中的白瓷酒杯沐浴在皎皎月光下泛着银亮的白点。
月光静静流淌,他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
他是偏房所出,身份地位远不及嫡出侄女。这一点,在菀儿出生那年他便已看透。
千草堂百年大业,医药世家,医术传嫡不传庶。尽管他自小天资聪颖,习医极快,然而不论他怎么努力,即便获得父亲的赞许,他也无法涉略千氏顶层医学。菀儿视他如兄,知晓他好医,便私下将自个的医书给他研读,更帮他隐瞒偷习毒术一事。
然而,好景不长。十五岁那年,他偷习毒术被大哥千景当场抓获,并告发。父亲千荀痛心疾首,因是自己最钟爱的小儿子,于是力排众议,关他在祠堂面壁思过。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一个月后,他那体弱多病、年寿难永的大哥竟联合几位长老言辞铮铮要按古训严惩千家二公子。
父亲气得不行,当场责骂他不争气。他那时年少气盛,咄咄顶撞,硬生生受了父亲一巴掌。
烈火焚书,他几乎绝望,数次想要冲进火场。若非千菀抱着他大腿又哭又喊,他怕是早已葬身火海。
心爱的书籍付之一炬,仿佛也将他的快乐一并带走。转身离去,自此一走便是八年。
他一直在想,那年夏末秋初,他转身那会,打湿他眼眶的不知是第一场秋雨,还是菀儿或是他自己的眼泪?
第031章 关心则乱矣()
门“吱呀”一声开了,千行提杯的手一顿。
紧接着,门又“咯哒”一声被关上。
来人如风拂柳般经过他身边,留下淡淡清香。在他面前坐下,自然地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对着月光晃了晃。
“小、叔、叔!”一字一顿,满是浓浓笑意。
“还以为你是来质问我隐瞒身份一事,却原来是来调笑我的!”千行嘴角一勾,轻松地拿回杯子,一饮而尽。
“不敢!暮阳痴长千菀几岁,与她姐妹相称,叫你一声小叔叔理所应当。”暮阳顿了顿,音色轻灵溢满笑意,“只是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年轻又俊俏的小叔叔,一时……”脑子转了一圈,也想不到合适的词语。
“一时如何?”对方却要刨根问底。
“一时新鲜!”这回她答得到快。暮阳想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无奈屋里太黑,看不清,只知道他在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他淡淡开口。
暮阳笑而不语,黑暗中唇角高高扬起,似狐狸般狡黠。
千氏前任堂主千荀虽刻意隐瞒小儿子被逐真相,也诚如千菀所言,千荀有意将千行生活的过往全然抹煞,八年光阴,知情人多已不在,可月扇坊是什么地方?天底下鲜少有初晓探查不到的人。
两人默然,相对无语。
暮阳觉得无趣,便一手撑着下巴,脸微微扬起,正对着窗外的明月。闭上眼,展开帕子盖在脸上。
屋子里安静如初,却不同于最初只有千行一人那般静谧空旷。千行饮着酒,闻着她浅浅的呼吸,微微扬起的唇角一直不曾落下。
“千菀说,”暮阳开口,“这五年里她救了不少人。而她最想救的却是你。”
她故意停下,听到千行轻轻“唔”了声,又说:“但依我看,你根本不用她救。你比谁都安好!这些年,千菀的医术随着你毒术的提升而愈发精益。这一招,确实用心良苦!”
风吹进来,她脸上的帕子滑落,整张脸瞬间铺满银色月光,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这场景没有惊心动魄的美,却让千行的心瞬间高高浮起,像是栓了根绳子被人牵引着,逃不掉飞不远。
若多年后你问他,他的心是何时起开始不属于自己。他定会仰首看向浩远的苍穹,与你说起——那晚的月光是我此生当中见过的最美最牵扯心跳的月光。
他默默看向暮阳。
十五岁离家,十八岁父逝。整个千草堂的人都骂他是千氏的不肖子孙,唯独眼前的女子三言两语将他看透得淋漓尽致。
身处风尘,她的心是玲珑心。
然而,无从否认的是,当亲眼目睹医书毒经被焚毁时,他怨父亲,怨大哥,也怨千家,更怨自己的“庶子”身份。
曾骄傲如他,也想凭一身毒术大败千氏医学,他想让千草堂那些长老们意识到自己的故步自封,他想证明自己是对的。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千家败于他手倒也罢,若是败给旁的用毒高手,该怎么办?到时自己真能作壁上观吗?
见无人响应,暮阳睁眼看向千行,入眼的却只有模糊的轮廓。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遂取出火折子,点亮烛火。
雅间逐渐亮堂起来。暮阳忽然觉得这一大家子真是有趣,各自攒着心思,谁也不说。真算计,假无情,到头来全是为了“家族兴亡”四字。
“听说,柳府一案已经了结!”千行忽然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暮阳冷冷一勾唇:“哼,天下官府一个样,都怕揽到麻烦事,惹祸上身!官府都不愿管的事儿,我们小老百姓能如何?”
说话间,她捏着月白锦帕一角拎到千行面前,晃了晃:“小叔叔,赏幅墨宝呗。”
“这有何难?”千行轻松应下,将锦帕捏在手里,“可惜这世上再无杜氏针法。”
“只要有上等花样子,本坊主的人未必会逊色于落衡前辈。”
对于她的自信与不客气,千行忍着笑连连点头。
“时辰不早了,暮阳就不继续叨扰小叔叔了。”没走几步便又停下,暮阳转身定定地瞧着他,“唔,我们两清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暮阳相信千行听得出来。柳家墓园,他有心化解她的心结,虽未能如愿,但终归陪她站了一夜。所以,今晚她来化解他与千菀的心结。当然,结局如何,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那这算什么?”千行自然懂她意思,却拿扇指着搁在桌上的月白锦帕问她。
暮阳老实回道:“这是小叔叔送的见面礼!”
“……”千行哑然无语。
※※※
夜色渐深。
暮阳回到暮离居,初晓早已候在屋子里等她。
“去查柳府与千草堂的瓜葛。我想知道,这两家除了明面上的世家关系,还有何内在牵连?”
何以城东的柳府出了事,柳家千金却晕倒在城西千草堂门口,并且谁都不知情?要说纤弱的柳梦冉有这等掩人耳目的功夫,暮阳是决计不会信的。
除非是有人护着柳梦冉。
但与柳家交好的名门望族何其多,为何偏偏选择了最偏远的千草堂?
※※※
千草堂。
澄澈的月华在水面镀了一层银光,风拂皱湖面,碎银般波光粼粼。湖水中央,**着一座高楼,雕梁画栋,红漆围栏,八条曲折蜿蜒的水上长廊四面八方地通往岸边。
静水楼前,千菀翘首而立,遥望那弯明月。涟涟湖面倒映她形单影只。
“爹,小叔叔回来了。”声音轻轻的,轻到只有自己听得见。
一顿,又道:“我忍不住去见他了。”
生而在世,谁都有顾虑。暮阳有月扇坊,而她有千草堂。柳家的事,不牵涉其中是她最明智的选择。她可怜并心疼梦冉,却不能以整个千草堂为代价!
直到结案消息传来,柳梦冉哭得昏天黑地,最后茫然无措地抽着噎告诉她:“我见着千二公子了,小时候给我画青花的那位。他在月扇坊。”
有些东西是无师自通的。
经历过生死后,单纯如柳梦冉也多少懂得了些许心计。
她一句“千二公子”足以让千菀放下所有顾虑,不顾一切地赶往月扇坊!
※※※
ps:
出场年龄:18岁
常穿服饰:水蓝烟纱羽衣
台面身份:金都四霸之一千草堂堂主,静水神医
判词:大节大义皆知晓,救世之人难自救
第032章 三天流水宴()
千菀想起小叔叔走后的那段光景,她有好长一段时间学不进医,也不愿亲近父亲。当年十岁的她童心未泯,但她很清楚,小叔叔的离开全是因为父亲!
只是她不明白。
她是千草堂的未来当家主母,地位崇高,身份尊贵。可她很寂寞。她开始疯狂地思念小叔叔,她想念那些杵在案头看小叔叔勾勒丹青的日子。
有次她伏在书桌上睡着了,梦里依然是和小叔叔结伴习医的场景。握在手里的书被人轻轻抽走,她睁着朦胧的眼睛说:“我好想小叔叔。”待看清眼前之人是她一脸严肃的爷爷时,她吓得不敢说话。
爷爷却抚着她头顶:“菀儿,过去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千菀正寻思着这句高深的话,又听爷爷轻叹,“去看看你父亲吧。”
她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父亲房间,所有伺候父亲的仆人都在偷偷抹眼泪。父亲躺在床榻上,本就削瘦的他益发形容枯槁。
她突然就哭了。
不敢往前走,却舍不得不靠近!
“菀儿,爹知道你最喜欢小叔叔,爹却逼他离家出走。不要怪爹!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是想他了,在你成为当家主母之际再把他召回来,那时长老们都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但菀儿你一定要记得,除非你成为当家主母,才能召回小叔叔。”
她大声地哭着,拼命摇头:“为什么?菀儿不懂!爹,菀儿要小叔叔,要爷爷,也要爹爹啊!”
父亲怜惜地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傻孩子,不要哭,也不要去想为什么。你只要记得爹爹是最爱你的,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爹要去找你娘亲了,只有把你安排好,爹爹才有面目去见你娘亲啊!”
当年,千菀心里有一万个疑惑。这些疑惑在她往后的几年里逐渐变得清晰明朗。
那时她尚年幼,父亲自知光景不长,不得不忌惮医术日益精进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