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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郁果-第2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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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怡敏回过头坐到李红莲对面的椅子上,态度很谦虚的听李红莲说话。

    李红莲说:“敏姨,你现在去找我三爹,你是连影子也找不到了,他去省里开三夏工作会议,还要做典型发言呢?其实,这典型发言是应该县长做的,可是县长的老婆王月娥坐月子,给老县生了一个宝贝儿子,老县他今年四十六岁了,才老来得子,他才不愿去做什么典型发言呢,就要我三爹去替他做,他在家专门伺候王月娥,那伺候的周到啊,比持证上岗的月娘,伺候的还有好。”

    刘翠枝说:“李红莲,你能不能简明扼要些,你绕这么大圈子干什么?王月娥坐月子谁侍候,和康怡敏相亲有关系吗?”

    刘翠英说:“就是,这红莲就是啰嗦,不光是说话啰嗦,绕弯子,我听朝英说,她当学生,写作文也啰嗦,朝英是她的老师,最害怕改她的作文,朝英说,人家学生写作文,都简明扼要,一页纸都写不满,我改起来可省劲了,就是这红莲丫头,写那文章就像是老婆儿的裹脚又臭又长,你们知道她为啥没考上大学?听超英说,高考试卷,能有多大?试卷给考生留的作文纸,也就是一千多字,大多数考生,都计算好了,差不多都是剩一两行,就圆满的结束了,改卷子的老师,那会看的那么仔细,就是看个头,看个尾巴,中间挑几个优美的词语,给你打个分数,分数高低,全看老师的心境。李红莲倒好,她想把肚子里的那点陈谷子烂芝麻,都倒出来,那高考试卷那盛得下,一个虎头没描写完,作文纸就占满了,她要附纸,那监考老师也不负责任,就给了她两三张,她是写痛快了,改卷子的老师却叫苦不迭,告到主考官那里说:“都像这样写,还不得把我们累死了?主考官也说:“这考生不着调,监考的老师也不靠谱,干脆按作弊处理,给零分,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李红莲笑的趴在缝纫机上说:“还说呢,不就是朝英姑害我的吗?她是校长,做考前动员,说什么,考场就是竞技场,你们有什么绝技就施展出来,我能有什么绝技,就是会写个长文章,结果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常是英雄泪满襟,我的总分都够了,就因为作文是零分,结果落了榜。”

    翠枝说:“红莲就是可以,我其实爱听红连说话,红莲,原谅枝姨啊,枝姨真的很羡慕你的才华,不上大学也没有什么,是金子在哪里都发光,你好好给枝姨当助手,过两年就把枝姨肩上这担子接过去,枝姨没有文化,干的太吃力了。”

    康怡敏说:“翠枝啊,你也是拉起簸箩乱动弹,现在是你撂挑子的时候吗?你有没有文化,工作干的吃不出力,和我相亲有关系吗?”

    李红莲说:“就是,我简明扼要的说要点:第一,我三爹他没有在家,你找不着他,刘春凤也嫁不了他。第二,你和春凤争夺的焦点,不是我三爹,是孩子,我三爹娶媳妇,其实不是娶媳妇,就是给他那三个畜生娃儿娶后娘,那仨畜生娃儿,不是好对付的,刘春凤很可能整不住,只要这仨畜生娃儿不认她这后娘,不准她进李家的大门,三爹就不会娶她,甭说她等二十年了,就是五十年,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这第三嘛,李红莲站起来,手舞足蹈:“怡敏姨我对你说,你和刘春凤如今就是两军对峙,谁坚持的最后,谁就胜利,你要不急不躁,步步为营,按兵不动,以逸待劳,隔岸观火,静观其变,坐山观虎斗,稳坐钓鱼台,敌进你不退,敌驻你不扰,敌疲你不打,敌退你不追,不需要美人计,不需要借东风,更不需要七百里火烧连营,八百里水淹七军,旌旗猎猎攻城拔寨,战鼓咚咚围追堵截,也不需要兵对兵,将对将,杀个血流成河,白骨如山,你就是稳稳的坐在这里,心平气和的,给孩子们做鞋做衣服,口袋里多装点水果糖,嘴里多储存点甜言蜜语,这鞋帽衣服就是猎猎战旗,这水果糖就是糖衣炮弹,这甜言蜜语就是笑里藏刀,那仨畜生娃儿能有多大能量,能经得起糖衣炮弹的攻击?肯定能俯首称臣,缴械投降,把你这后娘当亲娘,拉着架子车吹着大喇叭,把你迎进俺李家大门,俺三爹那是没话说了,他爱你还不得爱到骨头里?你就等着吧,等着刘春凤败下阵来,悲戚戚、惨兮兮、哭啼啼的跪在你的面前,说,‘俺刘春凤这爱情偏执狂,遇上牛瞪眼、跳蹄骡子、咬槽驴这仨畜生儿子,俺也没招儿,他们不认俺这后娘,堵住李家的大门不让俺进,俺就是有千种风情,万般情思,也没法给李郎说,李郎说了,‘不是我不愿娶你,是因为畜生娃儿不让我娶你,我也没有办法呀。’怡敏姐呀,李郎俺不要了,给你吧,你去收拾这爱情的残局吧。”

    “哈哈哈,呵呵呵、咯咯咯、吃吃吃。。。。。”

    李红莲喜剧般的道白,加上惟妙惟肖的表演,把姐妹逗得笑岔了气。

    康怡敏笑模笑样的坐在缝纫机前,给孩子们做新衣服。

    “康怡敏,不需要你收拾残局了。”

    刘春凤满面春风的走进来,大声宣布:

    “我胜利了,我把牛瞪眼、跳蹄骡子、咬槽驴那仨畜生娃儿整老实了,他们认我做后娘了,李长锁还说我比她的亲娘好,要认我做亲娘,他亲自给李郎打电话:‘爹,你快点回来给我娶娘亲’,还有铜锁和铁锁,正在家中打扮架子车,光红菱条就绑了七八根,聚了一朵大红花比针线框儿还大。”刘春凤喋喋不休的说着,姐妹们目瞪口呆的听着,刘翠枝说:“刘春凤,你的疯病犯了吧,你先是婚姻恐惧症,接着是爱情偏执症,现在又多了一样,母亲臆想症,你不要吓唬我们,你还是醒醒吧。”

    李红莲干脆拿起尺子,在刘春凤手掌上狠狠打起来:“刘春凤你醒醒,不要说梦话了。”

    刘春凤夺去李红莲的尺子说:“我没有得母亲臆想症,也不是在说梦话,我是清醒的,我真的把那仨畜生娃捋马顺了,他们认我做后娘了。”

    姐妹们还是半信半疑,紫环说:“春凤你真的把那仨畜生娃儿捋抹顺了?你不会是骗祥哥的吧。”

    刘春凤说:“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的本事,这里有证据,你们看看。

    李红莲从刘春凤手中接过一张纸,是一篇检查,是铜锁写的:

    检查

    我今天又迟到了,老师把我关到教室外写检查,我就写检查吧。

    我今天迟到,不是跑到外边野,闯祸干坏事,我是和弟弟们一起打扮架子车,准备迎娶后娘,铜锁我终于有娘了,我不是孤儿了,村里人都嘲笑我,说我娘多,不错,俺爹艳福不浅,已经娶了仨老婆了,我也有一个亲娘,两个后娘,但是,我还觉得我就是孤儿,这些娘都和我不相干,她们不关心我,不帮助我,我心里有委屈也不能给她们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一个天下最好的女人,心甘情愿给我们这仨畜生娃儿当后娘,我们还不愿意呢,故意为难她,嘲弄她,不接受她,但是,她都不给我们计较,她给我们做饭,洗衣服、把最好的被子给我们盖,还送我们去上学,我们闯了祸,她也打我们,她掂起烧火棍打我,但是我不感到疼,我感到幸福,有了她,我们兄弟就有了偎恤处,我们不再是畜生娃了,我们也要做好学生,从今天起,我再也不迟到了,上课不捣乱了,下课不打架了,不上山下河干危险的事情了,我要做个好学生,后娘说我很聪明,好好学习,他愿意帮助我实现我的梦想,我的梦想就是长大了造很多汽车,再也不要人拉着架子车往山上送粪了,说到做到,不放空炮,请老师监督我吧,做不到,就开除。

    检查人:李铜锁

    一九五八年七月七日

    李红莲念着念着就哭了,念不下去了,缝纫社的姐妹们也不再调笑逗乐了。

    刘春凤说:“这是喜糖,你们吃吧,不能白吃,明天都得去参加我们的婚礼,翠枝姐、紫环姐、你们是男方的迎姑,翠英姐、怡敏姐你俩是女方的送姑”

    康怡敏冷冷的说:“我不去参加你们的婚礼,我回避。”

    刘春凤说:“你回避也行,红莲当送姑,不过,怡敏姐,你得把你

    的那件红裙子借给我当婚服。”

    康怡敏狠狠瞪了刘春凤一眼,一言不发,站起来,拂袖而去。

    翠枝说:“刘春凤,你真是二戆子啊,你不知道怡敏姐心中多难受,她把自己关进小房子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埋头干活,我们姐妹说了半天笑话,才让她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你倒好,又让她难过了。

苦娘(十一)() 
康怡敏气咻咻的回到家。

    开开门,正看见两只鸡在案板上窝着睡觉,案板上的半碗米被鸡子吃完了,锅台上、风箱上拉满了鸡屎,她心里的愤怒再也忍不住了,拿起擀面杖就朝鸡打去,擀面杖不偏不斜打到了那只最爱下蛋的,也是她最珍爱的梅花鸡的头上,她的力气太大了,梅花鸡脑袋崩裂,鲜血像流弹一样向她射过来,喷了她一头一脸,梅花鸡没有马上死,咯咯的叫着,从案板上滚下来,滚到了她的面前,才断气了,而眼睛还睁着,好像问她:“主人,你怎么啦?你可从来没有生这么大气啊,我死了不要紧,只要你能消了气就好,我活着你对我好,被你打死我也不怨你,你就把我杀了吧,炖一锅汤给你补补身子吧。”康怡敏木呆呆的抱起鸡,从鸡的沟门子里掉出来一个鸡蛋,这可是她最珍爱的伙伴啊,每日里陪着她,天天给她下蛋,让她补养身子,他们朝夕相处,建立了很深的感情,这感情像亲情、像爱情、也像友情,可是,她竟把它给打死了,难道她真的丧失理智了吗?和刘春风一样,得了气心疯?康怡敏一屁股蹲在椅子上,用手指理着鸡的羽毛,泪水吧嗒吧嗒的滴下来,滴到鸡的身上,她的脑神经断线了,茫然不知所措,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她才清醒过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回到家干了什么,鸡是怎么死的,又怎么躺在自己的怀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这或许就是生理保护机制吧,她放开鸡,长长的嘘一口气,伸个懒腰,扭扭脖子,莫名其妙的快乐起来,就站起来,哼着小曲,从针线框里拿出一块花布,把鸡裹起来说:“对不起了,我是疯了,把你打死了。”

    康怡敏一手拿着鸡,一手拿着锨,来到一棵石榴树下,刨了个坑,把鸡掩埋好,又在上面撒了一把米说:“你就在这儿陪伴我吧。”

    将鸡掩埋好,她打来一盆温水,将锅台案板刷洗干净,就生火做饭,一边做一边嗤嗤的笑:“我这到底是生谁的气?春凤有错吗?鸡有错吗?孩子有错吗?姐妹们有错吗?都没有,我今天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得了气心疯,丧失理智了,幸亏是把一只鸡打死了,如果是把春凤打死了,这后果可就严重了。”

    吃过饭后,她来到里屋,打开箱子,翻了半天,从箱子底下翻出一条红裙子,用手抚摸着,这条裙子实在是太漂亮了,她就是在和明贤哥结婚时穿了一次,这条裙子是她的母亲结婚时穿过的婚服,也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她对母亲没有印象,只有在每年的生日,她拿出这条裙子看一看,知道自己还有亲生父母,她结婚的那一天,穿着这条红裙子,站在穿衣镜前,欣赏镜子里美轮美奂的倩影说:“母亲,你年轻时就是这个样子吧,你的女儿要出嫁了,你祝福女儿吧。”贤哥死后,她把红裙子叠好放到箱子底,十几年了,才拿出来穿了一次,那一天她穿着这条红裙子到缝纫社,姐妹们都不在,只有万祥哥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说:“怡敏,你穿着这条红裙子,真是太漂亮了。”她莞尔一笑说:“那我以后天天穿上给你看吧。”万祥哥说:“行啊,可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有这艳福。”

    康怡敏抚摸着红裙子说:“祥哥,你真的没有这艳福,我们这有情人不能成眷属,但是,您喜欢这红裙子,我就送给春凤吧,让她每天穿上给你看。”她将红裙子摊在床上,拿起熨斗把裙子熨平,拿起衣裳架挂起来。

    院子里响起来脚步声,不用问就是刘春凤。

    “春凤,你这二戆子还敢到我家来,你不怕我杀了你。”

    “就是来让你杀的。”

    “不杀你了,我把鸡打死了,气已经出了。”

    “啊,我有口福啊,煮熟了吗?”

    “我不忍心吃它,把她埋到石榴树下了,你去祭祭她吧”

    刘春凤抓了一把米,撒到新土上说:“谢谢你替我受死,我一定记着你的好,每年给你上坟。”

    “怡敏姐,你恨我吗?”

    “恨你一辈子,但是,这也不能怨你,要怨也是怨李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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