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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他感叹道,“这么久。”
我又问他道:“梁公子呢?”
“我不到一个月便要回去了,戏楼里催得紧。”他怅然道。
我笑说道:“梁公子这般人物,常乐楼自然是舍不得让你着闲的。”
他看向我道:“回钱塘后,希望能常见到朱公子。”
我笑了笑,道:“应该会常见到的。”
………晚好…
第五十七章 拆穿()
虽然日头不大,但晒久了也挺热的。在山顶坐了小半个时辰,我们都想下山去。
方才上山的时候,崴了的那只脚尚且能使一些力,可下山时,便不大能使得上力了。又因重心前倾的缘故,即便有人搀着也是几寸步难移。
我额上沁出汗珠来,一方面是因热的缘故,另一方面是因全身都在使劲。可下一个台阶还是颇为艰难。
梁公子停了下来,说道:“要不,我背着你下山吧。”
“那怎么行?”我拒绝道。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太生硬了些,便解释道:“我很重,山路不好走,怕累着梁公子了。”
他打量了我一样眼,道:“你看着挺清瘦的,怎么会重呢?这样的山路我背个人还是能走的,朱公子不用客气。”
“不是客气。”我干笑道,“真的会累着你的。”
他已然将背靠了过来,说道:“你崴脚也是因我的缘故,我虽然治不好你的脚,但送你下山还是可以的。”
我踌躇着。
他又说道:“我们若是像刚才那样走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书院呢。”
我这人有个毛病:受不住别人几句劝。一番思量后,我老老实实趴到了他背上。
老实说,长这么大,我还没被一个不太相熟的男子背过。这样的举动是不是亲昵了些?
要不,下来?
还是就这么着吧。一来,我的脚崴了,走路不方便;二来,我都已经趴到人家背上了,现在下来,不是让他觉得堂堂一个男子竟跟个女子一般羞怯吗?
梁公子稳稳当当直起身,笑说道:“朱公子真是体态轻盈,我觉得一点不都重。”
我黑了脸,道:“‘体态轻盈’是形容女子的吧,梁公子这话说得可不对。”
他依旧笑说道:“是是,那常用来形容女子的。”
我问他道:“卓家娘子没同你一块来吗?”
“没有,”他说道,“师妹还是不愿用我说的那个法子。”
我又说道:“卓娘子与梁公子的关系很好呀,就像亲兄妹一般。”
他轻笑几声,道:“师妹自小与我在一处长大,自然比得上亲兄妹了。”
我笑道:“那可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了。”
他也笑了,却没再搭话。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时,走起来要稳当些,可下山时,就容易颠簸。
梁公子背着我,已经走得够慢得了,可下台阶时,还是免不了会颠簸几下。
我双手搭在他肩上,尽力撑着身子,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此番我虽扮了个男儿身,胸脯也用缎面裹了起来,但离得太近却也是不行的。
一路上我都提溜着神,生怕一不小心撞到了他背上。
可这样的事情还是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在下一处高台阶时,我扶住他双肩的手一滑,额头直接磕到了他后颈窝里,身子一下子贴到他背上。
他停住脚,忙说道:“对不住,头没嗑疼吧?”
我又羞又恼,拿手使劲拍了一下他的背,埋怨道:“你就不能小心些?”
他又连连道歉。
我说道:“没嗑疼,走吧走吧,记得一定要慢。”
再往下时,他走得更谨慎了,也更慢了。日头升到顶空时,我们才走到岳麓山的清风峡。
他背了我一路,衣襟都被汗水打湿了,估计是累的够呛。到了清风峡,我们便停下来歇息。
峡谷四面环翠,隐隐听到有流水声。
他在周围寻了寻,告诉我说,附近有一条溪流,水很清澈,又问我渴不渴。
我没走路,口里不觉得渴,只是脸上出了汗,腻得慌,想洗一把脸。
他扶着我走了过去,在溪边捧了水喝了几口。
我待他喝完水,便蹲下身去,捧起水往脸上浇去,洗完后又用袖子擦了擦脸。
他一直蹲在我旁边。
我擦完脸,见他目不转睛地瞧着我,便问道:“你在看什么?”他这灼灼的目光让我想起了赵沅盯我时的眼神,我心里忽然有些发怵。
他浅浅一笑,道:“朱公子的耳垂上竟有耳洞呢?”
我一惊,大觉不妙。难道是我方才洗脸的时候将盖耳洞的脂粉洗掉了?
他望着我神色复杂。
我惊了半晌,转过神来,“哈哈”大笑了几声,道:“让梁公子见笑了。”又道:“我母亲说我小时候不好养,所以就在我的耳垂上打了耳洞,说是当成女儿来养,便能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
“呵呵,”我又笑道,“没想到让梁公子给发现了。”
说罢,我从地上抠了些软泥,往耳垂上抹去。
梁公子讶然望着我,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笑说道:“把它盖住,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他默了一会儿,说道:“朱公子可曾听说过祝英台的故事?”
我手上动作一顿,心想,他怎么给我提这茬?莫非我惊慌地朝他望过去
他神色淡淡的,说道:“原谅梁某冒昧,我应该喊你‘朱娘子’吧?”
“哈哈,”我干笑道,“梁公子说的是哪门子的笑话?”心里却直发虚。
他又说道:“你上次在我房间里落了一张丝帕,还记得吗?”
我敛了笑,道:“记得。”顿了顿,又道:“那张丝帕是我表妹送与我的。”
他狡黠一笑,道:“是吗?那令表妹的女工还真是一般呀。”
我瞪了他一眼。
他温和道:“你既然扮了男子,自然是不想让别人查破的。我方才道了出来,并无冒犯之意。实话说,其实我很叹服娘子,没有别的意思。还请不要见怪才是。”
既然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来了,我若再强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干干脆脆承认了。
我谦和地笑了笑,道:“梁公子客气了,这哪有见怪不见怪的。只是因身份突然被别人道破,有些受惊而已。”
他看了我一会儿,问道:“娘子可是才名满钱塘的朱家二娘子?”
我讶异地望了他一眼,心想,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又想,他既然只是问我,说明他只是猜测,还不确定。
我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我叫‘朱宛’,并不是梁公子所说的那位朱家二娘子。”
…o(nn)o…
第五十八章 撞见()
他脸上写满了疑惑。
正要开口时,我阻拦道:“还请梁公子莫要再问了。”
他眼神里掠过一丝失望,旋即嘴角漾出一抹笑来,道:“失礼了。”
我叮嘱他道:“今日之事,希望梁公子不要向他人提起,以免日后生出是非。”
他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我定不会向别人说起。”
既然我的身份已经被他挑明了,也就无需遮遮掩掩的了。我从袖袋中摸出脂粉盒,将手指和耳垂上的泥土洗掉,重新给耳垂抹了厚厚的脂粉。
梁公子惊讶问道:“你一直随身带着这个?”
“嗯。”我答道,“近来天热,脂粉容易化掉。”
捯饬好后,梁公子把我扶了起来,期期艾艾道:“那我冒犯了,接下来的山路,我恐怕还得背着你。”他神色有些尴尬。
我坦荡一笑,道:“拖累梁公子了。”
我重新趴到他后背上,又想起了手帕的事情,便同他说道:“上次不小心将丝帕落在了梁公子的房中,不知丝帕还在不在梁公子处?”言下之意是希望他能将丝帕还给我。
他默了一会儿,说道:“噢,那丝帕不知被我放到哪里去了,一时半会儿恐怕找不着。娘子想找回那条帕子吗?”
我也不好意思让他再去替我寻,便说道:“哦,失了就失了,一条帕子而已。”
他也没再说了。
许是到了午时的缘故,我觉着有些犯困。清风峡离出山口不远,应该过不了多久便能到书院了。
我脑袋迷迷糊糊的,精神头十分不济,便想着眯一会儿。我把手臂叠在胸前,将自己和他隔开,然后把头靠在他背上,说道:“若是到了书院,你就喊我一声。”
“好。”他答道。
起初还能感觉到自己是趴在别人背上的,而且背着我的那个人在慢慢走着路。可是到了后来,竟有些不知不觉了。
也不晓得这样不知不觉了多久,隐约听到有说话声。我将眼打开了一条缝,近眼前是淡蓝色的衣衫,再往前便是黑瓦白墙。
梁公子轻声说道:“娘子,我们已经到书院了。”
我抬起头来,动了动有发麻的胳膊。
他侧过脸,说道:“你醒了?”
“嗯。”我搓了一把脸。这才注意到他的后背湿了一大片,忙说道:“你快把我放下来吧。”
“没事,”他说道,“你跟我说你住的院子在哪儿,我把你背过去。”
我惊讶地扫了一眼周围,道:“这这已经在书院里啦?”
“对,已经进书院了。”他说道。
我一边挣扎着要下来,一边埋怨道:“你怎么不早些叫醒我?你居然就这样把我背进书院了?你你进来时,路上有没有碰到人?”
他慢慢蹲下身去,让我在地上站稳了,然后说道:“不好意思,我以为没什么关系的。”
这怎么没关系?这有关系,有很大关系。万一让蓝笙撞见怎么办?
我抿着嘴,没说话。
梁公子又道:“你放心,路上并没有见着什么人。”
我一颗心稍稍放下了些。
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喊道:“朱宛!”
我一惊,这是赵沅的声音。
回转身去,却看到走来的不只是赵沅一个人,他身旁还有一个人。
粉青素纱是蓝笙。
赵沅大大咧咧道:“方才我和蓝兄在后边便见着一个人的背影和你极像,没成想真的是你。”又嬉笑道:“白先生说你去爬山了,你怎么爬到别人背上啦?”
我哑口无言,丧着一张脸,羞愧地低下头去。
一旁的梁公子说道:“朱公子的脚脖子扭伤了,所以在下将他背回来了。”
赵沅笑说道:“梁公子真是个热心肠的人。”
蓝笙一言未发。我也不敢去瞧他的脸色。
赵沅又说道:“蓝兄原是来找你的,正好在这儿碰上了。我要出去一趟,就不陪你们聊了。”
接着,便向梁公子说了声“告辞”,然后离开了。
梁公子同我说道:“朱公子的院子在哪儿?我将你送过去。”
“多谢,不用了。我会把他送回去的。”蓝笙淡淡道。
梁公子顿了片刻,方说道:“那好。”又嘱咐道:“朱公子是右脚崴了,待会儿应该敷些活血散瘀的药才是。”
“多谢兄台提醒,知道了。”蓝笙道。
梁公子毕竟背了我一路,这样的恩情,我最起码得和人家到个谢吧。于是我向梁公子深深行了一礼,道:“多谢梁公子,朱某感激不尽。”
“客气了。”梁公子回道。顿了顿又说:“希望朱公子的脚上能早日好起来。”说罢,便离去了。
梁公子走后,巷道里一时静得厉害。
我绞着手指头,不知该如何向蓝笙开口。
过了一会儿,蓝笙忽然迈开步往回走去。
我忙喊道:“蓝笙,蓝笙,你等等”
他头也不回,脚步也没有停下。
我只好拖着崴了的右脚,尽力加快步子向前,想要追上他。
可崴了的脚哪及得上一双健康的脚,我落了他一大截距离。
右脚因使了力,脚踝处传来一阵阵刺痛。
我的声音带了些许哭腔,道:“蓝笙,你等等,我脚脖子疼,赶不上你”
前面的那个身影终于停了下来。顿了一会儿,他又转身朝我走来。
我半弯着腰身,仰着头同他道:“蓝笙,你来找我了。”
“脚还很疼吗?怎么崴的?”他神色淡淡的,问我道。
“石阶上不小心崴的。”我回了他一个笑,“其实也不是特别疼。”
“我送你回去。”他说道。
“哦,”我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是来找我的吧?”
“不是,”他垂着眼眸,“我是去找白先生的,有些事情。”
找师父?我才不信呢。方才赵沅明明说了他是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