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营帐中的沙盘所绘不过晋华与东魏接壤的东北数州,西北之外,正是晋华各属国城邦,却不在其中,骆铖既然看见了他留在渤海王密室里的那张图,他若是不笨,知道自己这几年在中州与南越各地行走,应该猜到了有几张图已经在他的手中,那剩下的嘛,便是他当务之急必先要找到的东西,他还需要找到其他的,其他的……根据史书所载的各国兴亡兼并,胥长陵眸光闪动,目前骆铖最可能去的地方,便是旧灵依国的废墟!
夜来,营帐内外静寂一片。
等到温西再一次醒来之时,已经月上上天了,夏虫寂寂,温西揉揉眉头,打了个哈欠,下床圾着鞋出来,明明曈曈的灯火照耀着帐中一片光亮,她搓搓眼睛,见胥长陵穿着一身素纱衣,簪一白玉笄,发丝被烛灯润泽的一片柔和的浅光,正坐在案后看书信。
“师父。”温西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才唤了一声。
胥长陵抬头,笑着道:“饿了吗?”
温西摇摇头,紧接着一阵肚内空鸣乍然响起,她“嘿嘿”笑了两声,挠挠后脑勺,再点点头,“是有些饿了。”
他指着一旁的饭菜道:“吃吧。”
“咦?”温西坐下来,“还是热的,师父,都是我喜欢吃的。”
胥长陵轻笑。
温西夹了些饭菜,吃得狼吞虎咽,她好像饿得狠极了。
吃着吃着,她打量打量四周,见壁上挂着好些刀枪剑戟,忙一拍脑袋,道:“啊呀,师父,你给我的剑我不小心丢了。”
“丢了?”胥长陵看她。
温西认真地点头,“对啊,好像被谁给丢在了什么码头的水里了,是哪里呢?”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怎么记性这么差了。
胥长陵又笑道:“丢就丢了吧,师父再给你一把。”
温西咬着筷子点点头。
温西又吃了几口饭,见胥长陵一直在看书信,满是好奇地凑过来,“师父,你在看什么?”
胥长陵将信反面盖下,笑道:“你又要管什么闲事了?”
温西撇撇嘴,“切,我还不乐意管呢,哼!”
她背着手,在帐中走来走去,东摸摸西看看,还取下一柄九环大刀使了几下,胥长陵充耳不闻,温西耍了几招,觉得无趣,又拿了一杆长枪舞了几下,“嘿!”一枪就向胥长陵刺去,在他面前三分处稳稳停住,胥长陵眉头都不曾皱下,抬手就将枪头一弹,温西握不住,枪头直接弹回去打了下她脑门。
“师父!”温西气馁。
一盏明灯之下,胥长陵的长发自肩头逶迤而下,灯影轻摇,他不时盯着书信眉头微蹙,温西呐呐地放回了那长枪,但不知怎么回事,她的手有些发软,哐当一声,她忽然失力,长枪落地。
温西忙蹲下身,想要拾回那枪,只是拿起来的一瞬间,手掌一阵酸痛,又掉了回去。
她愣愣地站着,有些无措地看向胥长陵,胥长陵已经站起,走了过来,附身将那长枪竖回了那兵器架上。
“师父,我的手……”她的手怎么了?温西低头,右手的掌心一个疤痕,手背亦是,好像曾经被利器贯穿而过。
胥长陵抬手,将温西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中,再握起,道:“没什么,只是受了些伤。”
“受伤?什么时候?”温西全然不记得自己曾有受伤的事,但这伤不轻,她也不该忘记啊。
胥长陵轻笑着摇头:“你整日胡闹,受些伤有什么稀奇的。”胥长陵将她抱起,向着屏风后走去,边走边轻道:“下次不能再上蹿下跳似个猴儿一般了,师父会担心的。”
“师父……”温西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乱,看着师父弧度美好的下颌,忽然想到自己此刻是被他抱着,有些脸红,她已经长大了啊,她想要下来自己走,但是昏昏沉沉的感觉又一次袭来,为什么是“又”呢?她睡了很久吗?
温西打了个哈欠,蜷缩在胥长陵的怀中,呶呶嘴巴,又进入了无梦的长眠之中。
胥长陵就这么抱着她,半倚在她身侧,不曾走开,他摸着怀中女孩的额头,再轻抚过她的眉眼,有些事,有些人,她忘记了最好,也许……他做错了一件事,一件令他会后悔很久的事,索性,他尚可补救。
“小西,这三年时光,是师父欠了你的,从今往后,师父再也不会扔下你了。”他说得如同梦语。
血剑()
*
一柄剑,长一尺二分,最宽处一分半厘,剑柄处缠绕着千锤百炼的牛筋丝,尾端的铁木柄上刻着一小丛兰草,剑鞘是珍珠鱼皮的外壳,但上面至今凝结着陈旧的斑斑血痕,还透出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这已经是一把真正的饮血的剑,剑身处的寒光几乎能够直透人心底。
骆铖二指并拢,划过如水的锋刃,留下一行浅浅的雾气,但很快就又消逝无踪。
“她在哪里?”他问道。
隼立在他五步之远,却觉得他话中的冷意能够令他寒颤。
“属下在长衍道来回,找不到温姑娘,这剑,出现在林东的黑市,卖剑的人一口咬定是在长衍道捡来的,属下拷问了几名陈将军俘获的突利人,他们亲口所证,那在长衍道来回的女刺客,所用正是此剑。”
骆铖面色瞬间漆黑,这柄剑,是他亲自令人打制的,剑上的兰草,是昔日燕夫人那把桐木琴上的图案,天底下没有第二把。
温西!她到底在做什么!
骆铖语气沉沉,又问:“雀何在?”
隼回禀道:“半月之前,雀曾在祁连城中遇见一个女子,外功诡谲怪异,但她的身手与招式与温姑娘全然不同,雀不敢肯定是否是温姑娘。随后,他又发现乌戎王庭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访客,一辆四马马车,六骑随从,匆匆来去,只停留了半日,他令人跟去,不曾想过了向日河就一点都找不到那行人的踪迹了,他便令一小队人沿着长衍道搜寻那行人的线索,自己则留在祁连城找了几日,可惜未曾有温姑娘的踪影,便收人离开了。”
忽地,“咯吱”一声,骆铖几乎要捏断那剑鞘,他眉头深结,还有种不太对的预感,“还有呢?”
隼道:“属下给雀送了信,告诉他这剑掉落的位置,现在他已经带人向着大风城而去,温姑娘的兵器失落了,可能……身陷险境,若是落到了突利人手中,有些不妙。”
骆铖的嘴唇紧紧抿着,他很不安,她先是不知所踪两年,再学会了到处杀人,现在还丢了她的剑,她现在究竟在哪里,是死是活……
若是他找到她,一定要拿根绳子拴在她脖子上,再打断她的腿!骆铖心头涌起一阵一阵的怒意,随后他吐出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他挥手,令隼出去。
月色透窗,这是关外某个不知名的小镇里一间不算舒适的客店罢了。
骆铖摩挲着短剑,满面不能名状的沉郁之色,窗外月色并不似中原那般朦胧温柔,倒是在空阔的天地之间,显得十分的孤寂。
“七月,我将你弄丢了,若是那个丫头再出了什么意外,你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埋怨我吧。”他苦苦地一笑,心中还有丝丝的抽痛,两年前管溪身死那一刻,温西那绝望的悲泣,他只觉得心都空了半边。
他忽然觉得孤独,且又悲伤,尤其是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月下,那过往沉痛不能抑制的翻涌,他至今得到许多,却也失落了很多,尤其是他的心,除了依旧在跳动,便再也难以感受其他。
他已经很难再有爱一个人的心情,那年管溪对殷芷的那份对于他来说几乎热烈的情感,令他心有动容,那样的冷情的人都能够动情,甚至令他至今不能明了这情爱之中的真正心情,但也许那样领略了爱人与被爱的管溪,在他走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寂寞了。
骆铖抚摸着剑,冰冷而坚硬,不知道她握着这剑杀人的时候,是带着怎样悲愤的心情?
剑鞘上的血痕丝丝缕缕,仿佛在说着曾经因此而发生的不详的事情,他从不想掌控她,也没有那样浓烈的心情去束缚一个心不属于他的女人。但现在他这般愤怒与无奈的心情,令他开始后悔不曾再把她看得牢一些,他已经很习惯把一切与他有关的人事看做是他的责任,当年燕夫人的死让他愤怒且无力,他又怎能让她的女儿再遭受不幸……
“七月,你走得这般干脆利落,你可知被你扔下的人,她会如何?”骆铖皱眉,“我不会为了你照顾她的。”
“但……若是你反悔了,现在要将她带走,我也决不答应!”
骆铖捏紧了剑,提声道:“来人!”
隼即刻入内。
“传信给杜羽,江流之地之事,他可全权决断。”骆铖想了想,又道:“再令莲心先一步去灵依国旧址。”
隼应是。
骆铖又问道:“林东的探子还有多少?”
隼回道:“范老板尚且领着两组人。”
骆铖起身,踱了几步,“令他还是留意突利人的消息,有任何大小琐事都呈来,突利人……雀既然去了大风城,最迟两日,应当就有消息传来。你带人,从向日河一直向西找去,去查明那辆四马马车经过何地,去往何方,车中究竟是何人!”
隼立刻问道:“那殿下……”按照原本的行程,太子便不是这般安排了。
骆铖道:“孤要去定裕关!”
隼一惊,定裕关踞晋华不过一山一道之隔,西南下为玢西,西向是两河州,两处皆为华军大部所在,因东魏这边孟许如今据守俪关,而陈兵大军尚在束城,亦有据地势之优,故而两军眼下对定裕关各成牵制之势,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率先动手。但若让华军知晓太子在定裕关,那势必会令他们有所动作。
隼道:“殿下,这实在太过冒险。”
骆铖摇头,定裕关是东魏距长衍中道最近的一个关口,能够尽快收到各处消息,若是温西真在大风城,他也能立刻带人出关。
“孤隐秘出行,不必告知旁人。”骆铖就着客栈内一盏昏昏的油灯,写了封信,给隼,道:“用信鹰将这封信给在束城中的曲素送去。”
隼不敢置喙,接信出门。
很快,这偏远之地中小小的客店里的掌柜好不容易盼来的客人又漏夜齐刷刷走了,所幸他得了半包金珠,实在可观,立刻将所有的客套话都咽下,看着这群自称是商旅的客人一眨眼就走了个精光。
疑窦()
*
毛关建成距今据说已有千年,城墙斑驳,墙下古碑林立,温西的手指一一划过城墙上老旧的砖石,停留在一首陈年的无名长句之上,字迹已然模糊,不知究竟述何心怀。
远处传来冲天的吼声与甲胄整齐的比划声,温西展目望去,华军大营处的旌旗飞扬不止,天边有雁高飞,云高风疾,原来这便是边城岁月。
她看见师父在大营之外上马,马下银甲将军恭敬相送,数千骑黑甲精锐相随于后,他抬手,令拜下之人起身,再转头四顾,似在找她。
温西展身,自城墙掠下,几下踢踏,落在了胥长陵的面前。
“师父,要去哪里?”
胥长陵指指他身后的马车,同她道:“上车吧,我们去虞城。”
温西本想说她能骑马,但见周围那些将士都在看她,有些不自在,便爬上了那辆乌木的宽敞马车,车中有两名侍女,皆恭敬低头。
车中装饰虽不华丽,却十分的舒适,因天气炎热,铺设了竹簟,还摆放了一只古朴造型的冰釜,冒着丝丝的凉气。
温西很是不安,且又莫名,师父为什么会在华军营中,为何那些人都对他这般毕恭毕敬,他们又去虞城做什么?
“小姐,要用点心吗?”侍女问道。
温西趴在车窗边上,望着路旁风景移过,摇了摇头,她觉得好像一觉醒来,是从很久远的时光忽然来到了这里,又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醒来之时却又记不清梦中的任何细节。
那个梦很真实,梦中之事与梦中之人皆令她心碎,但她一丝一毫都记不起来,梦中人的模样,梦中事的经过,又曾是在何时何地发生,唯有醒来睁眼之时,师父那个令她宽慰的笑容,一直在脑中反复的出现。
“师父……”她出言,唤了一声。
胥长陵回头,同她笑了笑:“怎么了?”
“虞城在哪里?”她问道。
胥长陵拉了下马,便与马车并齐,“自苍界山北峰而始,流向西北的一条河流,经过数城汇入川泽之外的无芒海,而其中最大的城池,便是虞城了。”
“哦……”温西又问道:“师父——”她转头看后方跟从的骑兵,黑甲齐整,威风凛凛,足有三四千人,“我们去虞城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