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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温西又问道:“师父——”她转头看后方跟从的骑兵,黑甲齐整,威风凛凛,足有三四千人,“我们去虞城做什么?”
胥长陵伸手过来,微欠下身摸摸她脑袋,笑道:“有事。”
“什么事啊?师父。”温西觉得很迷糊。
“去了你便知道了。”胥长陵道。
温西不知所以,胥长陵一抖缰绳,又向前去,温西看着他的背影,眉头不能舒展。
一日在路途中过,到了傍晚,他们在一处名为榆林驿地方停下,温西跳下车,被侍女领着带去了客房,一路的侍从与驿丞都恭敬无比,温西自认从不曾受到过这般待遇,心中的疑窦越发的深重。
等到进了房间,那两个一路与她同车的侍女麻利地布置吃食与沐浴汤水,那般动作根本不似寻常人家的仆从,温西看着她们的抬手轻快,言语似无声,脚步稳便从容,想来是多年训练有素才做来桩桩件件这般驾轻就熟,好似她之前在渤海王宫或者南燕宫中所见那些宫娥才有这等规范。
温西在满腹疑惑中吃了饭,眼见天色渐暗,却不见师父的踪影,索性起身,出了房门,一阵夜风吹来,她晃了晃头,又走出了院子,这驿站不大,除却守卫,其余那些黑甲骑士皆在驿站周围安营扎寨,而外一进的院子灯火通明,想必便是师父所在了。
温西不令那两个侍女跟着,那二人便也听命,她独自出了外院,沿着走廊走到中厅,厅内传出师父的声音。
“有多少人?”
有人答道:“共五千人,兵分两路。”
内里沉默了片刻,随后听到师父轻轻笑了一声,“我到底……太纵容了她。”
接着,温西见有一人出了厅离去,内里师父提声道:“小西,进来吧。”
她的脚步声师父老早便觉察,温西进了门,立在厅中,看见师父时候,忽然有些无措,她舔舔嘴唇,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当了晋华国的官了?怎么不曾听你说起过。”
胥长陵走来,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笑道:“你今日一日,都是在想这事吗?”
温西点点头,她只是觉得好像一觉醒来,有些什么事情很不一样了,“师父,你带那么多兵,是要同谁打仗吗?”
胥长陵轻笑道:“师父不上战场。”
“那、那……”温西挠挠头,“师父,咱们江湖人,为什么要管人家朝廷的事?”她不明白的很。
胥长陵微微一叹,道:“江湖与朝廷,有什么区别吗?”
温西凝眉。
胥长陵摸摸她有些凌乱的发丝,笑道:“都是刀光剑影与尔虞我诈罢了。”
“可是,师父,你以前不是说过嘛,天下之大,处处可去,既然是刀光剑影尔虞我诈,你要是不乐意,我们可以走啊,去别的地方,咱们回清濛山。”温西觉得师父的面上有些不一样的神态,这神态令她很不能自在,且又陌生无比。
胥长陵轻道:“丫头,天下之大,处处可去,却也无路可去,师父若不自己开辟出一条路来,这天下对于师父来说,只会越来越小。”
“师父……”温西看着他,只觉得面前本该如风如月的男子,忽然多了些凌厉之气。
“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他道。
温西却摇头:“我不要睡了,好像这些天,我睡了好久,每次醒来,都忘了一些事,好像、好像是做了很多梦,纷繁复杂,却半点都记不住。”她苦思冥想,她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还有很重要的人,她的心还会难过到疼痛。
比如现在就疼了,温西握着胸口,面色有些苍白,她张张口,退了两步,撞到了一张矮几,胥长陵伸手拉住了她,她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她无措地抬头,“师、师父。”
胥长陵伸出右掌,附在她的背后,看着她几乎哀伤的眼睛,却犹豫了瞬间,到底没有拍下去,他轻道:“既是睡不着,那师父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家()
今日朔日,夜空一撇如勾,隐约可见月下群山连绵,山间有轻雾阵阵,山中,有一间简陋的亭子,亭子里还有一口古井,井口狭小,井边放着一只空竹筒,权作打水的水桶。
胥长陵将一支火把架在亭柱上,再道:“这里曾有一间古庙,数十年前,一场天雷将古庙引燃,烧了个精光,如今便只剩下这一座亭子了,还有这一口井,大旱之年都不曾干涸,故而这井便称为仙人泉。”
温西眨巴眨巴眼睛,这里离榆林驿不远,附近还有村庄,看着井边干净无苔,想必时常有人来此打水,她伸着脑袋看向井中,黑黝黝一片,便又抬起头来:“师父,这么偏僻的地方,你都知道典故啊。”
胥长陵轻笑道:“倒也算不得偏僻,据此不远便是隆城了,这一口井的井水甘甜,隆城之中的达官贵人经常遣家仆前来汲水,也有城中卖水人清早便来提水进城售卖。”
“哦。”温西点点头,这倒也不稀奇,只是这地名……忽然她想到一件事,忙问道:“隆城、隆城……师父,便是木十七先生的家乡吗?”
木十七先生是胥长陵曾交往过的一名江湖人,那人风度翩翩,言谈有趣,温西记得他曾说过的笑话,不由一笑,道:“不知道木十七先生在不在家。”
胥长陵看着她舒展的眉眼,也不禁微笑:“他不在家。”
温西好奇:“师父知道木十七先生在哪里?”
胥长陵点头:“他在桓京。”
“咦?”温西惊讶地道:“他在桓京?”
胥长陵笑道:“你若是想见他,过些时日便能见到了。”
温西问道:“师父,我们也要去桓京吗?”
胥长陵将她面上的碎发抿到她的耳后,再道:“将来,我们怕是要在桓京住很久。”
“为什么啊?我们不回家了吗?”温西不由问道。
“家……”胥长陵轻轻咀嚼这个字,“小西,你觉得我们的家在哪里呢?”
温西不解道:“在清濛山啊,师父。”那犹如世外桃源的山谷,有花草葱郁,有飞瀑如线,如今时节,想必三两竹屋之外,已有一池菡萏,茅檐滴水,竹影摇曳,虽是简陋,却是她与师父的家啊。
胥长陵微微地摇头,却没有说话了,只是这长久的沉默,越发显得夜色空寂。
“师父……”温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只是觉得师父这沉默有些不能言述的愁绪,师父的心事,也很沉重吧,她却半点都不能帮他分担,温西有些自责。
胥长陵便是轻叹,他道:“小西,我们再也不能回去了。”
“哦,师父在晋华做了官,清濛山在东魏,咱们不能回去便不回去了,反正师父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温西点着头道,事情似乎就是这样的。
胥长陵一笑,忽然靠近她的耳边,“丫头,师父……可是会永远记得你今日这话的……”
“什么?”温西不解,师父本就记性很好啊。
“有些话,你说出来,便会印在了听者的心中。”胥长陵缓缓地道,他说得很慢,且低沉,在温西的耳边萦绕着,这般空寂幽深的夜色中,连夏虫都少有鸣叫,“所以以后,面对任何人说任何话,你都要三思而为。”
温西蓦然抬头,火把几乎已经燃尽,她看不清师父的神情,但他的气息如此之近,他的声音还有未散去余音,为什么她觉得师父有些奇怪呢,以前……他们便是这般相处的吗?
以前?温西一瞬间似乎好像与师父离得很远了,远得自己在追寻他的踪迹,却久久不曾看见他的身影,但现在面前的人,确确实实就是师父啊,为什么好像又不是,不是原来那个师父了。
“师父……我……这口井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什么要来这里啊?”温西有些慌乱,她赶紧找了句话。
胥长陵不着痕迹地轻吐了一口气息,他心中有些灼热之意,他只是有些……忘情了,最近他想得太多,而小西,那个只会哭闹撒娇的孩童终究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她长得同她的母亲,还有那个在他心中刻下了伤痕的女人越来越有些像了,他始终还是不能释怀,时光没有带给他半点安慰。
但小西不是她,也不会是她,胥长陵猛地一捏自己的手心,登时精神一震,瞬间清明了许多,“往日,你不是抱怨清濛山的水不好,才害你煮不出好茶么?这仙人泉的泉水曾记于《山水录》中,可是天底下煮茶第三好的水了,你若是再熬坏了茶,可就要挨板子了。”
师父好像还是师父,温西看着他舒展的笑容,听着他这般轻松的话语,之前似乎是她想多了。
“噗呲——”温西咧嘴一笑,“师父,你都说你第三好的水,那么我自然煮不出第一好的茶来。”
胥长陵按下将要浮起的笑意,故意板着脸道:“去打水上来,近日你十分的倦怠,为师着实不满的很。”
温西对他吐吐舌头,蹦去井边,将那竹筒给扔下井去提水,只听水声哗啦,她对着胥长陵道:“师父,干嘛要煮浓茶啊,我觉得每次都是一个味,之前我煮茶给别人喝,还被人说我是下毒呢——”说着她脸色微僵,眉头打拧,是谁说的?她除了给师父和杜羽,还给谁煮过茶,还被谁抱怨过难喝……
她忽然觉得那种感觉仿佛伴着之前那般心痛又从心口漫延而出,她失神般地松开手,竹筒上的系绳也哗哗掉落。
胥长陵立刻挪步过来,伸手拉住了绳索,将水提了上来,“小西。”他唤了一声。
温西看向他,失魂落魄地道:“师父,我、我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胥长陵盱起眼,猝然出掌,拍打她的后背,温西眼睛一翻,便昏死在他的怀中,胥长陵揽着她,将新打上来的井水连着竹筒扔得远远的。
哗啦——一声,还伴着惊飞的夜鸟,胥长陵的面色很阴沉,且充满了冷冽之气,若非管溪已经死了,他定然会再杀他一遍!
从前的事()
*
车轮声声,马蹄阵阵,温西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在沉梦之中醒来之时,已然一头一身的汗水。
“小姐,擦擦汗吧。”伴随着这关怀的话语而来的是一条清凉的丝帕。
温西木然接过,擦了擦额头,她扭头看向车窗的竹帘之外,马车一直向南走,道路旁都是郁郁葱葱的林木。
天很闷热,那一条巾帕很快就变得有些温热了,侍女很是细心,从温西手中接过去,在盛在铜盘的清水中荡涤了一遍,又递给温西。
温西捏着巾帕,捏得很紧,她一动不动,清水从指缝中滴滴沁出,滴得膝上氤湿了一片。
两名侍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轻唤道:“小姐,若是不用了,将帕子给奴吧。”
温西依旧如同石刻一般无动于衷。
“小姐?”她又唤了一声。
“奴……”温西张张口,转过头,看着她,问道:“你是哪里来的,为何要自称奴?”
侍女忙低头答道:“奴是玉镜宫中女侍,姑娘可唤为彤儿。”
“奴是碧儿。”另一人也低头道。
“玉镜宫?”温西看着她们,“那是哪里?”
“是永泰宫中奉御上殿。”彤儿回道。
温西满目茫然,她试着回想一些事,忽然头疼,忙扔了那巾帕捂着头颅。
“小姐!”彤儿忙呼唤道:“小姐可是哪里不适?”
温西没有力气回答她,她头痛欲裂,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要去哪里?她们又是谁,什么是玉镜宫?
温西猛然放下手,她自己又是谁?!
“大王,小姐她……”碧儿急忙掀开车帘,对着前面呼唤。
胥长陵立刻将马缰绳扔给一旁副将,他自己则掠身而起,跳到了车上,入了车厢。
温西抱膝埋首坐着,手指紧紧扣着自己的手臂,他已经很多年不曾见到这样的温西了,当年他救起她之后,她日夜不安,每当回忆起从前过往,痛苦惊悸之时便是这般模样,当年,他便让她在睡梦中忘记了那些所有的往事。
胥长陵的眉头皱得很紧,他在她身旁坐下,又牵过她的手,将三指搭于脉上。
她气息紊乱,脉象轻重无率,且心神涣散——她再不能承受那般消减记忆的沉睡,她的心脉很乱,可能是因为两年前那毒,可能是她练了不良生的那邪术,也可能是他施加忘忧太过频繁。
他将她的手放下,再将她搂在怀中,“小西,哪里不舒服?”
温西摇摇头,没有说话,她觉得很混乱,不止是混乱,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这个怀抱很温暖,很令她安心,她很想再睡一觉,也许睡过去之后,这些不舒服的感觉就会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