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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无痕-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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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胥长陵倚靠椅背,手中拈着一枚细折扇,将着食指点了点乌木扇骨,不经意地问道:“孤王曾见城内赏湖之中搭设景台彩架,不知道为何又拆了?”

    陈然一愣,那本是为贺节庆搭建,虞城旧俗,庆贺年过一半的六月节令罢了,因着摄政王遇袭,虽不曾大张旗鼓,据在长蛇谷探查的人回报,那一处已经被打扫的十分干净,连一滴血都不曾留下。摄政王不曾提起只言片语,陈然也不敢问及半个字,但终究此事悬在了他心中,六月节往常热闹繁华,如今摄政王与长公主皆在虞城之中,陈然身为一城长官,深怕再出意外,故而令今年不必再贺节。

    因见胥长陵问起,陈然只得道:“节庆时城中多闲杂人等,恐惊摄政王与长公主銮驾。”

    胥长陵笑了笑,道:“孤王久已不见市井繁华,想必长公主也是愿去瞧一瞧民间热闹。”

    这……陈然暗道了一声苦,还是赶紧应下了。

    胥长陵又看向陈右安,陈右安又低头,他笑问道:“不知道这节庆有何热闹之处?不如请公子为孤王说解说解。”

    陈右安便道:“回禀摄政王,六月暑夏,正有邪祟之时,古时便日夜熏烟驱虫之俗,因恐烟火失控,故而虞城之中,每年的驱晦放火,皆在赏湖之中搭设彩台,百姓纷纷投入纸虫绢蛇等物,寓意驱凶辟邪。再有,湖边岸上各庙宇道院之外,各有庙会,其中杂耍小食玩意等等多不胜数,虽不稀奇,倒也热闹,不逊于上元中元时节。”

    胥长陵听得有些若有所思,陈右安年少,本有在王驾之前一展才华的志气,不想摄政王只问这六月节的热闹,也不考他学问,也不问他才华,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胥长陵便没有再说话,只是令这父子二人可退下。

    陈然带着陈右安出了大殿,走在出宫的步道上,陈然想着既然摄政王要看虞城中节庆的热闹,他一方长官,怎样保证无意外才好,不免多思多虑,欲马上回衙布置,却又见儿子面容有些委顿,便皱眉道:“右安,何故低沉?”

    陈右安见父亲问话,忙回了神,道:“父亲,不知摄政王见儿是为何,难道只是问一问六月节的玩意?”

    陈然也是有些疑惑,只是摄政王面上没有透露一星半点,他也是猜不出分毫,只得道:“你恭敬行事便好,摄政王之意,旁人亦不好揣测。”

    道旁有禁卫士兵,前方有引路侍者,二人不好再深谈,陈右安只得按下心头疑惑,暂且沉默。

    出了倾月殿,这望舒行宫不似桓京之中的永泰宫,经纬分明,庄严肃穆,却是以景布景,依势建楼,故而这大殿之外,便是一片林木与花草,各处皆以长廊相连,不时穿插流水与繁花。

    二人被侍者领上长廊,陈右安抬头看前,忽见回廊转折之处,出现一素色人影,似个女子,他本不留意,以为是哪个宫婢罢了,只是再看而去,那女子只露一侧影,微微侧面,眼眸似盯着他一眨不眨。

    陈右安身为官宦之子,有恰逢年少时节,容貌翩翩,举止有度,虽不曾有出口成章七步成诗之才,但在这虞城之中,也算是有才有名的子弟,往日文会聚友,也曾引得众人赞叹,见得无数面红少女含羞偷目。故而以为这女子也是见他姿容而销魂,不曾他又看去,那女子却已经走了,只是她走远了之后,又停了停,却没有再回头,只可见她长发低垂,步摇轻曳,仿佛有千言万语,都收敛而去。

    陈右安随于父亲身侧,向前走去,经过方才那女子所立之地,有一缕未曾散去的花香还残留在风中,那香气并不浓郁,却有一种如宛如缠绵的滋味,他不由想再去看那女子一眼,只是她早已经不见。

    温西走到了一丛花后,透过花枝与疏叶,那个少年已经走远了,她忽然在意起之前在铜镜之中所见的自己的容颜,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脖颈,依旧凹凸不平,滚热无比。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了些怯意。

弱点() 
*

    天际一点灰迹盘旋而下,落在一双手中,这手解开落下的鹰足上的信纸,看完之后便捏碎了。

    “将军,毛关内华军集结,安士然退守玢西,晋华东北一线弓满弦张,若被人发现,只怕难以脱身。”

    杜羽动了动手指,指缝中的纸屑随风翻飞,他道:“你们依照先前的安排,还是去往鬼哭窟。”

    “那将军……”手下一惊。

    “我必须要去晋华。”杜羽的话语之中有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那手下不敢再开口,忙道:“是!”

    很快,旷野之中,数骑健马所驮骑士向西北奔去,而留下的一人一骑,被风吹得衣衫凛冽,则奔向了南方。

    *

    承影殿中,那些被重新挂上的珠帘随着灯火的摇曳,闪烁出晶莹的光芒,昭乐长公主半躺在榻上,眼睛木木地盯着那些珠光,只有随着光芒才微微的轻动着。

    “殿下,该吃药了。”侍女捧上雕漆盘,盘中一碗酸苦的药汁。

    昭乐想都不想,直接伸手推翻了漆盘,侍女想来早有准备,侧身一避,那漆盘连着药碗便滚落在地,呯啷一声脆响,药汁飞溅。

    立刻有人上前来将地上的碎瓷片与药汁收拾而去。

    昭乐全然无动于衷,满室宫婢皆鸦雀无声。

    她忽然起身,挥开珠帐,立刻,室内叮叮当当一片,她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淡定无比的侍女,冷笑一声,道:“本宫要出去走走。”

    窗外已敲二更更鼓,昭乐盛装华服,身后亦步亦趋跟着数人,浩浩荡荡出了承影殿。

    殿外有风,夜来是栀子香,天上还有半轮明月,满园微蒙清光如霜如雪,她却半点都不能觉得夜色美好。

    从她记事起,她便不觉得春花秋月有何美,她不能体会,不过只是个活于梁怀大公主阴影之下的一撇影子,一个影子,会有什么乐趣?

    但现在,她连安安静静地在永泰宫中当一个影子的机会都没有了,永泰宫只能有一个主人,晋华的天下,也只需要一个女皇,她是多余的,现在被伯父榨取了最后一点用处,她可以预见自己的一生,只会被遗忘在那蛮荒之地,没有人再想起她,再可怜她的处境。

    “咳咳。”夜来风凉,她轻咳数下,她“病”了,这咳嗽也似恰到好处的点缀,侍女便来恰如其分的关怀:“殿下,夜已深,该回去了。”

    她不想回去,那个沉闷华丽的囚笼,散发着令人烦躁的苦药味,但是她又能去哪里呢?她抬头,亦不过一方小小天地,阿姊已拥有天下,她却无半点容身之处。

    昭乐一瞬悲哀,也许舅父所言,她早该听的,皇家,哪里来的什么姊妹情深,她装出来的怯懦胆小,阿姊其实也可以装出来雍容大方的。

    长廊远处,幽幽红灯,来一行人,是岐连,这阉人领着数名艳妆女子向倾月殿而去。

    昭乐对这阉人既厌恶又惧怕,他如同胥长陵手下一条最令人作呕的癞皮狗,但此刻的她,忽然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她都如此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她便拦住了岐连。

    岐连笑着行礼,道:“奴请长公主安。”

    昭乐没有理会他,倒是看向他身后那些女子,秾桃艳李一般,红灯之下,尤其妩媚,她指着其中一人,问道:“汝为何人?”

    那女子见长公主相问,忙道:“回禀长公主殿下,妾名芙语。”这声音亦娇媚,昭乐不由皱眉,面露不喜之色,遂看向岐连,问道:“这些是何人?”

    岐连的笑脸未曾落下,“回禀长公主,这些……都是下臣向摄政王所献侍子,居于舞阳殿,今夜花月皆美,摄政王招去侍候罢了。”

    闻此言,昭乐耳后起了一层热意,她并非稚儿,晓得岐连口中的“侍候”是什么意思,面上的厌恶之色更深,转身便走。

    然走了数步,她忽然停下,回头去看那一行女子,已经又婀娜地向前而去,她紧紧抿唇:自伯父回晋华,从不见有女子近其身,今夜却为何要招那些侍子前去?且又听闻他在江湖之中收的一个女弟子也到了望舒宫,然相貌丑陋无比……

    母亲曾说,人无完人,是人,总是有弱点的,是人,也总有欲望,伯父的弱点是什么?他所欲求的又是什么?

    昭乐的面庞忽地变得有些平静了,那些女子已经越行越远,直到看不见那些如丝浪般蹁跹的裙袂,闻不到那些馥郁的脂香。

    *

    踏着清晨的明媚光线,闻着枝头鸟声啾唧,温西在行宫的回廊之中跑的飞快,仿佛似一道可以比及阳光般迅速的光线,没有人能够追得上她,她一口气跑进了胥长陵所居的倾月殿,在殿门外猝然停下,日色高升,殿门依旧紧闭。

    门口伺候着的岐连领着数名小内侍还在恭候着,岐连见到乍然而止的人影,不由一愣,接着立刻反应过来这蒙着面纱的人正是温西,他忙堆满了笑,躬着身过来:“姑娘是来见摄政王的?”

    温西将他打量了几下,才想起来这个不长胡子还傅粉的太监是胥长陵的侍者,便点头:“我师父还不曾起床吗?”

    岐连嘿嘿笑了两下,笑得暧昧无比:“姑娘若是有要事,不如在此等一等吧。”

    温西拧眉,“要事倒是没有。”她只是有些心乱,想找师父要一把剑,也许利剑能够斩断她心中的一团乱麻,但师父极少这般晚了还不起来的啊,往日在清濛山之时,师父一向随日出而起,等温西起来时,见到师父不是在抚琴就是在读书。

    “我师父病了?”温西只想到这个可能,立刻一阵焦急。

    “摄政王身体健壮,哪里会病呢,呵呵呵呵……姑娘莫要担忧了。”岐连笑得小声且表情夸张,温西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那他是怎么了?”温西便要上前去敲门,岐连却忙拦着她,又笑道:“姑娘再等一等吧,摄政王还不曾有吩咐呢?”

    这个老太监笑得实在令人不适,腔调还有些怪,温西不大喜欢他,这般一再阻拦,她干脆挪移脚步,几下就闪到了门边,一把将殿门推开。

纵情() 
“师父……”

    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暖香,是脂粉香膏,还有酒气……

    “师父!”温西进门,绕过高耸宽大的屏风,穿过重重低垂的帷幔,终于见到了一床凌乱之中的男人,身侧还依偎沉睡着数名钗斜鬓乱的女子。

    灯树流满烛泪,帷帐拖曳在地,满地散乱的衣衫与丝罗裙,显而这里之前发生了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事。

    温西惊得张大嘴巴,全然不知该作何反应,那躺着是男人是师父,确确实实的是她的师父,她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师父,江湖十载,她所见的师父总是温文尔雅的,纵然有佳人红颜,也全数淡淡推却。

    但眼前这个醉态横生的男人,衣衫凌乱,温香暖玉之中邪气纵生,实在令她震撼到失神。

    “师、师父……”温西张张嘴,盯着胥长陵,顿时手足无措,她在这里?她看见了什么?应该怎么办?她要不要逃走?

    胥长陵微微睁开眼,以手覆面,紧接着神色已变,他凌身而起,转身之际已经披上了衣袍,随后一掌打下床帐帷幔,那一床旖旎的风光便被隔绝。

    “师父,你……”温西不由地后退两步,额头沁出一片汗珠,面上红晕连面纱都遮挡不住。

    她转身想跑,胥长陵却一展臂将她拉了回来,随后揽着她的腰,挥开一旁窗扇,掠出了窗台。

    清晨的鸟鸣分外的清脆,阳光亦未曾热烈,温西的心口却跳动不已,口中一片干燥,方才、她应该怎么办?

    胥长陵将她带到一处静僻的水边才停下,却看着她问道:“小西,你面上是什么?”

    “啊?”温西已经错乱至极,却不妨师父问的是这个,她晃晃迷糊的头,愣愣地答道:“是……遮面的巾帕,我怕吓到别人……”对于容貌,她本不会在意的,但是忽然就在意了,她记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眼下这般模样,但她本来也算不得什么美人,其实并没有多少落差,但是,这终究是太丑了,丑到会吓到人。

    胥长陵一把将那面纱扯开,手指抚摸着那些血管,他轻道:“师父会想办法帮你除了这些的。”

    温西点点头,胥长陵靠得太近,身上传来一缕香气,这并非是他的味道,温西猛然回神,想起了方才师父那狂浪的模样,霎时连指尖都有些发红,不由退开两步,道:“师父,我、我回去了。”

    胥长陵看出她的心思了,他垂下手,昨夜于他来说,并没有想象之中那般解脱与美好,他想找到一些心中失落的东西,还想填补一些空虚的心情,但那般纵情之后,他却没有觉得半点好转,甚至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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