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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无痕-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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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夫人便淡淡笑了,道:“近日闻得胡先生向老夫人回禀你姊妹们功课,幽房出众,老夫人甚为欢喜。”

    她的出众,老夫人只会觉得应该,并不会有几分欢喜,四夫人一开口赫连幽房便知不过托话罢了。

    她还是浅浅将头一低,状若谦虚。

    “唉……”四夫人转而一叹,她站起身,透窗看向室外一池新荷,道:“幽房不知,我累年处置府中俗务,常过手金银,倒教你们笑话粗俗,只是你们皆是风流人物,亦是不能餐风饮露,近年来,府中出入日渐虚薄,幽房可知为何?”

    赫连幽房清目微盈,摇摇头,道:“幽房无知。”

    她自然知道为何,老夫人吩咐,赫连府逐年来是有些勤俭之举,却也不至于到四夫人所说境地,苍城内外,目所能及之处,十有八九是赫连家产业势力,便是北方四城之中,赫连家亦为显赫之首。

赫连府() 
近年来赫连府收敛排场,一为少人经营,缺少些浮财,二为朝中无人掌权,未免引得猜忌罢了。

    只是四夫人同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说这些是做什么?

    四夫人又一声叹息,道:“外人看来,赫连家着实显赫无比,只是若是如如今状况,这显赫只怕维持不了许久了。”她说着,看向赫连幽房,她却依旧一副淡而无波的模样,四夫人心中却有微然的笑意,若真是无动于衷,不会安然在此坐着了。

    便接着道:“天下豪族,哪里有三世出庙堂?无人入朝掌中枢,如大树无干,再高贵的门阀,亦会渐渐败落。”

    赫连幽房眸光微动,她微微张口,道:“四伯母此言,幽房有心无力。”

    四夫人便一笑道:“流云这一去西北,只怕年内都难以回来吧。”

    哥哥……赫连幽房不由咬唇,点点头:“想是的。”

    四夫人道:“你伯父常感叹,少辈之中,唯流云难得,有昔日汝二伯父平明志向与学问,只是……可惜了,皇后早逝,若非如此,平明只怕已列三公,世上有成之事,有成之人,唯天时地利人和。”

    赫连幽房眉间微然有几许轻折,原来四夫人打的是这个主意,但此事,还须得老夫人定夺,四夫人本不该插手。

    但老夫人的手掌覆盖之下的赫连家,实在令人透不过气来,赫连幽房想到了胥长陵那回顾时的笑意,那日“引路”,她却迷失了。

    四夫人将手轻轻搭在赫连幽房的肩膀,道:“幽房,唯有人和,却是可筹谋啊……”

    赫连幽房肩头不由一动,“四伯母此言,幽房不懂。”

    四夫人笑了笑,道:“幽房风姿,出尘绝凡,怎能埋没?”她托起赫连幽房的下巴,打量着,这一张脸肌肤胜雪,眼眸泛波,若她是男子,只怕也有心荡神驰之意。

    赫连幽房被她这般看着有几分不悦,站起之时,便不着痕迹地离了几步之远,“四伯母……”

    她并不意为女子色为要紧,若如此,德行何在?四夫人的目光只令她觉得轻贱毁辱。

    四夫人见她态度有变,不由讪讪,然片刻之后,她又扬起笑意,道:“幽房,伯母痴长年岁,唯有一言可告之,人之一生,并不可希冀他人做主,也无人可替你做主。”

    赫连幽房的嘴唇轻咬,她此生,所求为何?

    四夫人所言,她并未入心,然胥长陵的那淡淡的笑容,还有那日轻透的夏雨,与他揽着她时那近在咫尺间可闻彼此起伏的呼吸,渐渐在她心中明晰了起来。

    她告辞而去。

    四夫人轻笑了起来,又唤来一名干练的侍女,道:“午后无事,我这里不需得你应承,你去找二小姐的侍婢聊天玩耍,说些趣话打发打发时间吧。”

    侍女问道:“不知道婢子该说些什么?”

    四夫人一笑:“你就说……摄政王带来的那姑娘,似乎有些不好,家主奉摄政王令,寻来好些名贵药材送往逍遥苑去了,也不知道这病要不要紧,那些药……管不管用……”

    侍女微惊,然不敢置喙,便去寻了些吃食,去找二小姐处相熟的婢女玩耍去了。

    四夫人这才整理衣衫,从容吩咐道:“去往松荣堂。”

    无论是大小姐幽房,还是二小姐珠合,终究,只是侄女罢了,她一生委屈,为自己的女儿筹谋筹谋也是应该的,无双还是个傻丫头,但看胥长陵喜爱那小丫头的模样,他应该也会喜欢无双的吧。

    *

    是夜,已经十分深沉,远处有钟声传来,已然是夜半时分。

    胥长陵睁开眼,看着身侧躬身睡得安稳的温西,伸来手,轻轻勾勒着她的睡眼,她似被打搅了,呢喃两下,将头埋进了被中,只露出一头发丝,倾洒在枕上。

    夜来,总是容易勾起回忆,乍然回首,原来已经十七年了,他也已过而立,温西,与她当年一般大,当年,他永远不会想到,洛水之畔的惊艳一瞥,会给他此生带来多少波澜。

    那时,他如同仰望天上神女一般,那个足可以令所有男人心荡神怡的女人,而那亦是一场可以穷尽一切的爱恋。

    若是梦,想来,那亦是一场倾尽想象的美梦。

    胥长陵却皱眉了,他记得她的面容中每一个细微的神态,也记得他在她肌肤间曾经留下的每一个印记,那些可销魂蚀骨的夜晚,还有伴随于此的欢笑。但他忽然记不得她究竟是何模样了,她是极美的,美地令人炫目,他记得她的笑容,她勾魂摄魄的眼眸,她盈盈欲泫的泪眼,她眉间的花钿,发上珠钗,肩头披帛,每一个细节,宛如昨日……

    但是,她的面目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也还记得孤星洲头,燕梧心那略有哀伤的容颜,她怀中那个对他露出笑意的婴孩……胥长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然起身,掠到窗前,推开了窗扇,夜风袭来,一片凉意。

    “嗯啊……”床上传来梦呓,温西似乎是在被中热了,翻了个身,挥开了被子,衣衫宽大,衣领也落了半边。

    胥长陵回头,久久地看着她,近来,他的梦开始变得多了,一场一场,都是关于回忆,回忆到他几乎透不过气。

    他从未否认过自己的爱情,他也深信此生不能再有那般沉沦而浓烈的爱,但他的心并未哀默到只有死灰,他开始皱眉,他到底想要是的什么?

    他要的是什么?

    他走回床边,缓缓坐下,温西的脸被发丝遮挡了大半,眉头隐约还有些发皱。他伸手,拨开了她的发丝,摸着她的脸庞,再是脖颈,然后……他拿起薄被,给她重新盖上,最后闭目一叹。

    他掠出了窗台,跳上屋顶,此刻,月色明亮到远处树巅的枝叶都清晰可见。

    温西已经在他出去之时便睁开了眼睛,她起身,走向他出去的窗口,手扶着窗棂,看着立在对面房顶,被月色勾勒出了莹莹轮廓的胥长陵,衣袍与长发都在风中飞扬,她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为何,但正如这月光,容易教人哀思。

试探() 
师父,是想到了那个在他心中的人吧……

    他很不安,还有些烦躁,这些情绪都令温西无措。原来情爱,竟然能令师父这样的人都不能再平静。

    能被师父这样爱着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模样,不知道此刻又在哪里?那个人对着这般月色之时,会不会也在想起师父来。

    她不知该不该好奇,但师父一定不会告诉她的。

    温西忽然有些诧异,若是她如自己所想着一般爱着师父,她定然会因此失落。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太过伤怀。她只是因为这样悲伤的师父而难过,她希望师父快乐,希望他随心所欲,希望他畅怀天下。在她这一场大梦醒来之时,师父总是时时露出些与从前不同的深沉,就算是笑容,也少了许多畅意,只有在面对她之时,时常宽慰地一般轻笑。

    若是有一天,师父爱的那个人出现了,也许他可以真的欢喜起来吧。

    那她呢?那她该怎么办呢?这些时日来,师父的柔情密织,几乎令她不能喘息,每当她神游远去之时,他总能将她思绪全数打断,再……

    温西有些心跳耳热。

    但本能的,她隐约觉得这一切并不能长久,好像一场镜花水月一般迷幻。

    她转头,又看向那夜飞来鹰隼的山峰,但围墙高耸,庭院枝繁叶茂,她能看见的,只是幽深广阔的夜空罢了。

    温西忽地纵身跳起,胥长陵已然听见动静,蓦地回头,扬臂伸手将她拉到了身边,温西向前踉跄一下,踩得足下屋瓦几声咯吱。

    “师父。”她歪着脑袋笑。

    胥长陵微叹一声,没有责备她,只是道:“是不是吵醒你了?”

    温西摇摇头,却将头靠在胥长陵的怀中,双手还环着他的腰际。

    “小西,怎么了?”胥长陵微觉有些不对。

    温西依旧摇头,喃喃道:“师父,抱着我好不好?”

    胥长陵抬手,揽着她的后背。

    月色很美,夜风微拂,风中,还有阵阵茉莉花香。

    这是不是所谓的花好月圆呢?温西轻轻笑出了声,她抬起头,看着胥长陵的面庞,她从未这般认真地打量着师父的容貌,从前,她只觉得师父美风姿,如今这般看来,更是宛如画中之人,他的眉眼,他的唇畔,无一不美好。

    她看得有些呆愣。

    胥长陵抚摸她耳畔,轻道:“丫头,怎么了?”

    温西弯着唇,慢慢踮起脚,含住了他的唇瓣……

    胥长陵一愣,几无反应。

    温西很是生疏,她被他吻过很多次,但当她主动之时,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本该害臊到心跳加快的,但事实并不像师父的亲吻那般轻易勾起她心中的欲望。

    温西睁开眼,除了轻轻的呼吸,还有些不知所措,她舔下了唇,寂然无语。

    但猛然间,她的身躯忽地被胥长陵的手箍紧,他附身而来,霎时反客为主——

    极远之处,有二人站立远山之巅,一人放飞了鹰隼,抬头看天上几乎可伸手摘取的星辰。

    “若此为她心中所愿,你该如何?”

    “若非她已经忘了,这便并不应如此。”

    “是啊,她已经忘了……”

    “若是过往之事,你尽数忘却,你可还是你?”他问道。

    那人轻叹:“人生亦是苦难与欢喜,若非苦难,何处可去寻找欢喜。”

    “不错……若非苦难,又哪来的欢喜?”

    “杜羽呢?”那人问道。

    “他去了玉华州。”

    “为何?”

    “胥长陵将他看得太透,若他还是杜羽,他便不可能真正是他的对手。”

    “呵呵……这倒是真的,杜六公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痴。”那人却又问道,“那你呢?面对此情此景,你心中如何?”

    他一瞬凝眉,“此无有可言说之处。”

    那人轻笑着摇头,看着面前站于凌凌山风中的男人,有时无声胜有声,无言过千言。

    ……

    这个吻比以往都要来得长久、缠绵,温西觉得几乎窒息,她的发丝交缠着他的手指,她的手指却又紧紧扯着他的衣襟,她本还能思考,但很快便抛到了九霄云外。

    几乎在她将要昏厥之时,胥长陵终于抬起头来,他皱眉,深深地看着她,方才,这丫头是在试探,——她在试探她自己的心意,也在试探他的。

    这终究是他不得不面对之事。

    “小西,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轻声道。

    温西喘息着,几乎已经站立不稳,若非还在他的怀中,她能立刻倒下再昏睡过去。

    “去、去哪里?”

    胥长陵揉着她后背垂下的发丝,冰凉而柔软,下颌贴着她的面庞,道:“不太远的地方。”

    *

    翌日,晨光分外明晰,也还不曾到热烈的时候,一小队金乌甲卫士簇拥着一辆马车自赫连府向苍城西门外而去。

    站在内门门楼之上的赫连幽房微舒脖颈,可以看见马车悠悠远去,她终究……还是走不出她本已经注定的命运了吗?赫连幽房沉思,又或许,她可以从这般沉寂无波的命运之中,攫取出足以令她心动的价值。

    有侍女小步跑来,待在数步之外喘匀了气息才上前回禀道:“大小姐,二小姐派人向学中请假,说是病了。”

    “病了?”赫连幽房蹙眉。

    “是,昨日请了大夫看过之后,又派了乳母去街上抓了几贴药回来。”

    赫连幽房眉头更深,府中人病了,自有府内药房配药,就算府内没有的药,告知管家才是,哪里至于去街上抓药?

    “病得可是严重,大夫怎么说?”她问道。

    侍女道:“大夫说是着凉,不宜出门,倒也不算严重,二小姐乳母吩咐说不必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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