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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师!你!”鸦一时惊诧,等她反应过来,短刀已经出鞘。
温西有些吃痛,皱了皱眉,道:“道师,你提前说一声也罢。”
玄尘半点都无愧疚之色,道:“十指连心,贫道出其不意些,你也少些疼痛。”
鸦收回刀,黑着脸,抱着手站在一旁。
温西无奈,只得问道:“道师为何要取我的血?”
玄尘未曾明言,只道:“自然不会教你白白痛这一回。”
玄尘看小瓷碗中已经滴了不少温西的血,便又掏出一瓶药,洒在温西指尖的伤口上,那伤口渐渐止了血流,温西拿巾帕裹了裹,闻见药味,忽然狐疑地看向玄尘,“这药……”
玄尘有些尴尬地假咳两声,小心翼翼地将盛了血的小瓷碗收起。
“这是我师父从前配的金疮药的气味。”温西奇怪,玄尘如何会晓得这金疮药的方子。
“金疮药无非是那么几味药嘛。”这药是两年前骆铖受伤那次温西给他用的药,玄尘觉得药效不错,研究研究自己也配了些,这倒也无伤大雅,只是不好告诉温西往事,玄尘含糊过去,便问道:“怎得忽地想来找老道?是你苦口婆心,那了明和尚仍不为所动吗?”
温西想起来意,她是想要问玄尘一些事情,却不知道如何措辞,犹豫了又犹豫,才问道:“道师,有什么病,是不能见人才能治好的?”
“不能见人的病?出水痘?”玄尘想都不想直接道。
温西无语,便道:“是要关起来治的。”
“关起来……”玄尘见温西面色郑重,便不胡说了,却问道:“你这么随口问,老道纵然医术高明,也难以猜得,总要告诉我表象如何,病势如何,是何症状才罢。”
痴人痴病()
玄尘精明,温西知瞒他不过,只是此事只怕甚有内情,温西实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得道:“是看起来像热感风气的病,只是一直反复,最后慢慢油尽灯枯而死,还有一例一般症状的病症,大夫将病人隔绝在密室,不令外人瞧见,却治好了。”
玄尘听着这般含糊的言语,眉头却一挑,他想了想,问道:“丫头,你所说的病人,是不是都是女子?”
温西见玄尘神色,似有些隐晦之处,她便觉此事或能以此解开,也不再隐瞒,点点头:“是。”
玄尘看看一旁的侍立的燕儿和一脸防备得盯着他的鸦,道:“九姑娘,小大姐,二位不如回避回避?”哪有人这般说得直白让人走开的,燕儿身份低微,不敢置喙,鸦知晓这道士的脾气荒诞古怪,不预惹他不快,只得向院外走了去,站得不远不近,面却朝着小院方向。
等二人走了,玄尘才同温西道:“丫头,老道不知你为何要问这病,此病有些不妥之处,老道本不应告诉你的,只是你今日特意来问,想不是因为平白觉得有趣一时好奇罢了,故而我也不瞒你了,这病……并非天意,而是人为。”
温西眉头已然如同绳结一般深深起皱,“人为?是毒?”
“不。”玄尘叹息一声,道:“此病,只需一个小小的引子,便能夺人性命,而病人明明知晓再病下去,是死路一条,却也难以抽身。这病,很是阴毒,最为悲哀无奈之处,病人是自愿而死,甘心而死。”
温西瞠然,她不懂,“这是什么病?”
玄尘看着她,道:“这是痴人的痴病。”说着,他面露几分渺思,道:“丫头,老道年岁不小,尚算有经历见识,至今数十年,虽见人世卑劣,也有存于良善,这世上,恶人不多,好人不多,多的是不好不坏的人,行的不好不坏的事。”
温西听得出玄尘并非在卖关子,此事,想必真的触动他的心情了,她道:“道师请说。”
玄尘便又道:“但贫道也真的见识过几桩事,明白了什么是恶,是歹毒,是泯灭人性,事情已过多年,贫道想起,还不免如芒在背如鲠在喉,这其中一桩,便是与此病有关。”
天气晴热,温西却从玄尘的话里听出了几许冷然。
“那桩事我不必细说,丫头,我只问你,若是有朝一日,你最爱之人,最为信重之人将你背叛,你明知爱而不得,却还赴汤蹈火之时,你该如何?”玄尘直视她的眼睛。
温西一瞬怔然,“我、我……”她会离开吧,她还没有面对背叛的勇气,没有可以牺牲自己的情怀,她其实是一个自私的人。
“我,不会……”温西不太确定得道,她无法面对师父的“不爱”,更何况背叛。
玄尘却深深地叹息了,他有些怜悯地看着温西,她什么都忘了,关于管溪的一切,包括她的牺牲,这也是个痴人。
玄尘没有一定需要她的答案,他又轻叹道:“红尘之中,何曾有几段花好月圆,多的是痴缠怨恨罢了。”
“此病,便是由痴而来,情起相思,相思不见,便有相思之症,你所说的那大夫密室救人,便是切断了病引,快刀乱麻,干干净净,他治的并非是病,而是人,用的也非是药,却是手段。”玄尘靠在竹椅背上,满心沉重。
温西听得亦是有些痴了,“治病治人,用药非药……”
“病因心起,自然不能只开治标的方子了。丫头,这病,是缠绵于心的情境,却比任何毒药还要致命,若是有一日……你懂得了男女欢好,食髓知味,便也会欲罢不能,难以解脱了。”玄尘的眼睛微微瞟了瞟温西的脖颈,这些时日一直光洁无痕。胥长陵给她下的迷魂术,与这病其实同出一源,那是海外方术,不知何时传入中洲,只是能够运用自如的人少之又少,说来其实也简单,不过是在痴人的心中种下一枚欢喜果,吃下一口,便难以拒绝第二口、第三口……直到身心沦陷,至死不能,这些话,他一个出家人,如何明明白白告诉一个女孩子?
玄尘又叹,温西想是有几分明白的,只是她未曾真正体会过,不曾明白胥长陵手段的可怕之处,而胥长陵也没有取她性命的意思,他只是一直握着风筝的线,放得近些远些,都由他说了算罢了。
性情使然,玄尘纵然不曾说得太过,言语还是有些直白,温西明白了他的意思,登时脸红耳赤起来,但容不得她害臊,她定是要问个明白的,“那、得这病的人,是如何死的?”
玄尘低低同她说了几句,不过寥寥数语,温西面色大变,继而手脚发凉,目瞪口呆。
“不、不会!”温西看着玄尘,难以置信得摇头,“他不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人?你方才所问,想是与那了明禅师有关吧。”玄尘问道:“丫头,你了解他吗?他从何而来,为何在此,以他的见识与名望,是能够安心陋室之人?世上是有看穿红尘的冷心之人,但看他院中的那一缸莲花,却不是了断得了的尘缘,只怕这比丘是菩提有树,明镜蒙尘,拂之不去,心魔自生!”
玄尘话语铿锵,字字见血。
温西只觉被一道急雷劈过,她全然不能思考,只是看着玄尘,随后握起了拳,“我要亲自去问他!”
玄尘却拍了拍她肩膀,“他用这种毫无痕迹的办法杀人,想是要隐藏什么,一个需要杀人隐藏的秘密,你觉得你问出口之后,能得到什么回答?”
温西颓然无比,她实在太受打击,她又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原来也隐藏着不同的面目,从前的她,到底没心没肺到了何种地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小院,怎么走向仙源山那间禅院,路很长,很是湿滑,但静水禅院的四字终究出现在山路尽处。
温西在院外站了许久许久,佛香袅袅而出,山风徐徐清凉。
了明禅师()
她最后还是伸手,推开院门,大殿外的院中,一身青灰僧衣的了明站在莲花缸旁,对着花苞初绽的莲看得很是专注。
“回来了?城中可曾见到故人?”他没有看向温西,却知道她正在走来。
此情何其美好,温西那本来紧绷的身躯微微放松了些,她是同了明说要去沐川城中寻访昔日友人才下山的,她张张口,干裂的嘴唇如同撕裂一般打开,“未曾见到。”
“想是缘分未到吧。”了明转头,看她笑了笑,“万事皆缘,缘分到了,天涯海角亦不算遥远。”
这般淡淡言语,微微笑容的僧人,如何会是冷心冷血害人之人?
温西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苦痛,“和尚,你的有缘之人,是谁呢?”
了明仰头,想了想,才笑道:“和尚和尚,出世出家,已经再不曾可见尘缘了。”
温西压抑着即将冲动要出口的话,目光落在莲缸中,艰难地问道:“你说让我留下来看你的莲花开放,不知道这花有何特别之处?”
“啊,这莲花啊,说来便话长了……”了明对她轻笑道:“天色尚早,不如来饮一杯茶细细说吧。”
了明的茶炉常年使用,加水便能飘出苦香,他刨了些茶粉下去,滚水滚得一片绿意,杜羽曾煮过这茶,叫做毗罗,他说苦茶有余味,想必只有经历俗世痛苦之人,才能尝出这般滋味。
温西端起了明倒满的茶碗,今日却尝出了几分杜羽所说的余味了,苦涩悠长。
“多年之前,西来一位胡僧,听说是孔雀城的高僧,来中洲讲经说法。他自佛国带来一捆芭蕉经,三枚红莲子,献给了彼时晋华国的高祖陛下,高祖见胡僧言谈洒脱,佛法高深,便在桓京之中建了一座讲经园,请胡僧讲诉佛法。”了明说着,轻轻笑了笑,道:“丫头,我讲这些,你想是不愿听吧。”
温西摇头,“凡事必起因,不是你所说的佛家因果吗?”
了明又笑:“往日,你总是没有几分耐心的。”
温西低头,掩藏了伤感之色,往日,她的确嫌弃这里清净苦闷,不如沐川城中热闹好玩,温言同了明下两盘棋,她能将这不甚牢靠的禅院给拆了。
“你的莲花,是那胡僧从佛国带来的吗?”她问道。
了明微微摇头,又道:“胡僧在讲经园住下,开坛说法,慕名而来的佛徒不胜凡几,鼎盛之时,怕有数千人,那讲经园中的回廊与花坛,都挤满了信众。讲经之余,胡僧便将那三枚红莲子破壳发芽,种在了讲经园的池水之中,许是莲子不曾新鲜,也许是气候不得宜,那莲子种下一年,一粒都未长出,胡僧倒是不曾失望,此事也被他渐忘在了脑后。”
了明细细想了想,“后来,大概在玄贞二十五年?便是胡僧在讲经园住下的第十三个年头,他说他该离开了,中洲广大,他还要去别处游历传法,本打算只在晋华三年,因高祖苦留,三年又三年,才耽搁了许久,却不好再留下去了。”
“高祖无法,只得赠他礼品,送他离去,不想在胡僧离开的第二年,讲经园池中竟然长出了莲花,这莲花不同常见的红莲白莲,却是殷红花瓣之中,带着点点金光,那胡僧曾说过此莲名为汤池金莲,乃是佛山之中的花朵,高祖奉为祥瑞,将讲经园改为了金莲寺,保留胡僧说法的经台,又将那一池莲花令人悉心照管。”
温西听得忘了几分之前的愤懑,她问道:“所以你这莲花,是金莲寺中的莲花结子?”
了明点点头,他道:“昔日和尚东来时,也效法胡僧,带了三枚红莲子,不想终入魔障,无颜种下,如今这莲花将放,想必是上天所预,和尚也该到了离开之时了。”
温西瞠然,“你是自晋华而来?”
了明微然一笑:“十七年前,离开桓京的,何止废太子一人?”
温西大为震惊,她将脑中的思绪理了理,才又喃喃问道:“你与我师父,是早便认得的?”
“呵呵……”了明轻笑,炉中茶香四溢,晚霞满布天际,“和尚不过佛院中一名抄经僧,不过微末之人,如何会认得昔日的太子殿下。”
“那为何,我师父会在流落江湖之际,频频前来拜访你?”温西还是不解,了明话中有话,这并非他所说的缘分二字能够解得。
了明盘膝,倚着凭几,蒲扇轻摆,扇起微风,他望向窗外,林叶被晚风拂得如涛如浪,天边有归鸟成行,传来声声清鸣。
“小西,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了明轻声道,他的嘴唇开合,面上始终带着一缕微笑。
温西已然没有了之前那般激涌的心情,但她却觉得这般看似平静无波的黄昏之时,比起往日任何时候都要沉重,无论是那位死得哀绝的梅林主人,还是她师父,想必都并非是一句问话,一句回答能够明晰的。
“你是谁?”温西问道,“了明禅师,究竟是谁?”
了明的笑容一滞,他实在不曾想到温西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