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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西看看四周,问道:“这是哪里?”
“是问泉山庄。”陈王柔声道。
温西恍惚了一会儿,才道:“你……见到了关老夫子?”
陈王点头,道:“见到了。”
温西低下头,抿了抿唇,道:“长风庄的人呢?”
陈王缓缓直起身,道:“恭义,现在在梅州城中,他那批银子,还要继续送往夙州。”
温西面上又一阵恍惚,仰着头看着陈王,觉得他的面容仿佛变成了两个奇怪的重影,她开口,“陈王殿下,为什么?”
陈王低头看着她,她的“为什么”问得很是突兀,但是他终究明白了她要问的,他面容归于冷然,道:“你歇着吧。”
温西眉头有些皱,木木得盯着陈王,盯了很久,她才张张口,脱口而出:“我讨厌你!”
陈王袖中握拳,却又放开,只是轻呼一口气,微微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温西屈膝坐在床上,埋着脑袋哭泣,她哭了很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日色西斜,明月高升。
“吱呀——”开门声起,之前那个小丫头伸头探脑地在门口看着她。
温西却没有理她,依旧哭得很专心,她很久没有这么哭泣了,她本来打定主意要坚强冷静的,但是她现在做不到,陈王骗了恭义,她已经明白了,他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也的确将风险都告诉了恭义,他做了这趟生意,承受了这么多的人命。
但是不对,一切都不对,从那乌鸦传信开始,就已经不对了,那些人,是陈王故意引来的!他之前说的“坏了另一件事”,便是他以身作饵,以长风庄的数十条人命为代价,使得关老夫子能够平安到这问泉山庄与他见面。
蒙山没有乌鸦,当年死了那么多的民夫,都被冲进了各种山间的湖中水中,却没有乌鸦前来啄食,所以杜羽才说下水鬼的鬼魂灵俱全,许真的能见到也说不定。
那唯一一只乌鸦,便是陈王的那只传信的乌鸦,它在山巅盘旋,引得绣衣使前来。
温西哭得泪水都几乎干了,她只剩下了干嚎,但是依旧不能宣泄心中的苦痛,长风庄死了那么多的人,只是因为那日她在渡云湖边多管了闲事,所以陈王下的套恭义才难以拒绝。
她心中被负罪感填满,根本不曾注意那个小丫头小声地问道:“姑娘,吃饭吗?”
小丫头见温西全不理会,有些为难,蹑手蹑脚地退出,她跑去了庭院,庭院中有一座水榭,水榭中灯火通明,其中坐着有两个人。一人白发皓首,一人年轻俊美,小丫头对着那锦衣玉袍的年轻男子怯生生地行礼,“公子,姑娘哭得厉害,不肯吃饭。”
陈王有些叹息,只对她道:“她饿了自会吃的,你下去吧。”
小丫头红着脸退下。
关老夫子()
那老者捋捋须,道:“不想这丫头竟同殿下在一起。”
陈王道:“想来人世冥冥之意皆有所注定,若非天意,怎让孤又见到夫子?”
这老者正是他们千辛万苦才见到面的三山贤老关老夫子。
关老夫子有些感概地笑:“殿下此番九死一生,只是为了见老朽,老朽着实自感深有罪孽。”
陈王微微挑眉:“夫子的罪孽,远不止如此。”
关老夫子一瞬间面有苦痛之色,但他不过闭目睁眼之间,便又放开了心怀:“老朽已顺天命。”
陈王鼻息轻缓,“天命……呵……天命……”
关老夫子踱步走向水边,看着水中红莲摇曳,道:“殿下有宏图之志,只是,苍生可悯,老朽活于人世七十八载,见数度生离死别,至今不能忘怀。”
陈王眉目如静水般毫无波澜,只是微眯眼眸,看着关老夫子,道:“夫子知史,数千年王朝帝国兴衰更替,可是为何?”
关老夫子深深闭目,“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也!”
陈王又问:“夫子既悲天悯人,那可有解救之法?”
关老夫子胸前白须微微颤抖,手指着陈王,急道:“无可解救!殿下视人命为草芥,老朽只得向天一哭罢了!”
陈王一指远方,道:“百年前,燕凉一国只有百万国民,却有四十万奴婢为达官贵人驱使,生如杂芥,死如野稗,至今梅州城外金河中,还能涝上陈年枯骨,九星台下亦有亡骨如山。若非那十万民夫累累白骨填下乾安道,如今的梅州城,可有安居乐业之景?”
关老夫子死死地瞪着陈王,陈王亦垂目看着他。
*
旭日初升,温西坐在院中,一夜不眠,双眼如肿泡一般,她那只伤了的手无力地搭在石桌上,整个人如同泥塑一般没有了神魂。
陈王缓缓走来,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道:“不是怕死吗?好不容易活了回来,又饿死了可不好。”
温西的眼眸微微动了动,却又垂下,“我不想看见你。”
陈王道:“我知道。”他的语声太过柔和,柔和地不像是他应该会有的态度。
她不是说了她讨厌他了吗?她本微不足道,讨厌不讨厌他也算不得什么,但是他这般身在高位心怀骄傲的人,听了这样的话,就算不将她扔出去,也不是应该再也不见她了吗?他又来做什么?
温西有些讶然,她抬头,见到的却是陈王一瞬不移的注视,他的眼睛之中,有着温西不敢对视的沉重之意,她有些心慌,忙撇开目光,只道:“人命于你,不过可以玩弄于鼓掌的筹码,你还不如杀了我吧!若不然,我、我……有朝一日,我也会杀你的!你这人,可恨至极!”
“陈王府有乌衣卫,乃是我的私卫,共有三千人,三千人并不算多,因为他们要保护王府,还有我的属臣与他们的家人,此番出京来梅州,只有二十人,二十人中,每一个都是个顶个的好手,你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就像你不是绣衣使的对手一样。”陈王轻声道。
温西有些疑惑,便将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你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陈王接着道:“他们来梅州,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找到关老夫子,并且将他全须全尾地带到这问泉山庄。”
温西皱皱眉,不言不语。
陈王道:“这个任务很难,绣衣使先一步来到梅州,若是他们暴露行踪,不能完成我的任务,那么我之前所有的布置都会功亏一篑,一着下错,我便会跌得粉身碎骨,只怕王府之中的那些人,我的属臣、幕僚,他们的家人,都会因此被连累。
所以我不能犯错,每一步都牵扯着更多的人命,我只能全力以赴,再危险的手段,到了万不得已,便也不得不做。”
见温西睁大双眼只是看着他,却没有答话,陈王继续道:“我本抱着希望他们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但是绣衣使并非等闲之辈,乌衣卫险些被截住,所以我才故意在过了南安洲之后漏出消息,引他们前来,使得梅州这边能够顺利行事。”
“你……你……你可以想别的办法啊……”温西忍不住道。
“没有别的办法,若是有,也来不及了,你忘了我们在那破庙之中遇见的杀手了吗?那是周王的人,他们被我杀了,周王便也知道了我的行踪,接下来等着我们的,便不是那三个不堪一击的脓包了,你认为我为什么在房南县那两日,只留在那船上,因为在船上,茫茫水面阻隔,有任何的危机,才能先一步的觉察。”陈王看着她道,他说着这一切,没有任何的情绪,沉静而平淡。
温西愣愣地盯着他,“我、我不知道……”
“此次,长风庄死了二十七个人,伤了十八个人,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我记得每一个因我而死的亡魂,无论是过去,还是在那乾安道,抑或将来……”他的语气之中是浓而不散的惆怅,温西喃喃地重复着:“过去将来……”
陈王又道:“恭义也清楚明白这一趟镖的危险,但是他除了相信我,也别无选择,因为长风庄,在京都接了一桩不能接的生意,得罪了他不能得罪的人,他只有帮我,让我活着,才能庇佑长风庄其他的人,人命与蝼蚁,皆不过为生而已。”
温西霎时觉得手脚冰凉,她很天真,也很无知,但是这真相从陈王口中说来,她不愿相信,“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我……”
“因为你要讨厌我了。”陈王伸出手轻轻盖着她受伤的手,微叹道:“我总不能让救命恩人对我整日怒目相向。”
是么……
温西侧过身,抽出自己的手,却是一阵吃痛,她忍不住嘶嘶冷气。
陈王将她揽过,托起她的手掌,又有血丝浸出,他有些皱眉,道:“不吃饭也不吃药,你这手还要不要了?”
掌心的伤口一阵一阵的跳痛着,温西这才有心思去在意,她回过神之后,便有些心慌,“我的手……”
“会好起来,很险,箭穿掌而过,只差半分便可截断经脉,现在等骨头长好,便能如常了。”陈王温声道。
温西抿抿唇,她低着头,道:“我知道……你有其他的事,肯定很忙吧,我回房了。”
温西直直站起来,方才她被陈王半抱着,这么亲昵的姿态,她有些不自在,师父说:男女授受不亲。过了十岁,她就再也没有被师父背着抱着了,那她也不应该同陈王这么亲近的,应该更加泾渭分明一些,更加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走他的阳关道,她便走她的独木桥……
温西重重呼吸几下,脑子里一团乱麻,她抱着自己受伤的手,径直回房,又将门关上。
看着透过明窗纸,温西倚靠在门后的背影,陈王却忍不住的皱眉,他心中有些沉沉,还有些不能名状的不悦,他不知这不悦从何而来,从何时而来,但这于他,不是一件好事,他坐在院中又一会儿,才起身离去。
大混账教出的小混账()
*
过了两日,温西吃饭喝药,身体好了许多,便梳妆穿衣,收拾齐整,出了门,被那个叫做芋儿的小丫头给领着,去了花园。
花园的水边长凳上独自坐着关老夫子,温西走过去,叫道:“老夫子。”
关老夫子转头看她,却是微声一叹,道:“丫头,咱们又见面了。”
温西在他身旁坐下,笑嘻嘻道:“之前温西年幼无知,剪了您的胡子,您莫恼。”
关老夫子听她说起这往事,倒是减愁容,笑道:“你这丫头倒是长了规矩了。”
温西轻声道:“年岁渐长,温西也不得再做小儿女姿态了。”
关老夫子伸出手,抬起她受伤的手掌,看了看,道:“嗯,看着好许多了,下次莫要这么好心了,有些人,死了就死了吧。”
温西忍不住“噗呲”一笑,挑着一边眉毛道:“陈王是将老夫子得罪了吗?”
关老夫子哼了一声,才道:“不曾,托二殿下的福,老朽才能在此清净度日。”
温西却笑道:“那老夫子这吹胡子瞪眼睛的做什么?”
关老夫子撇撇嘴,道:“我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死。”
温西噗呲一笑,道:“您先别死,先帮我算一算我师父在哪里吧。”
关老夫子哭笑不得,拿着拐棍杵了温西的脚一下,“混账丫头,难道告诉你师父在哪里,我就可以去死了是不是?”
温西连忙跳开了,又嘻嘻笑道:“您看您现在不是老当益壮的很,死了多可惜,再也吃不到九里桥的卤猪蹄了。”
关老夫子气得摇头晃脑,“骆铖是晓得我懒得理会他,所以才放了你这混丫头来气我的!”
温西环着他的肩膀,耍赖道:“没有,我也不理会他,他一路戏弄算计我,还害我伤了手,我最讨厌他了。”
关老夫子哼哼几声,才道:“那我告诉你啊,你师父呢,他不在这里。”
温西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师父不在这里了。”
关老夫子嗔道:“你慌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你师父呢,半年前来过我这里。”
“半年前……”温西瞠然,那就是他失踪之后,先来了梅州,“师父来这里做什么?”
关老夫子得意地捋捋须,道:“不过呢,你师父也是个混账,老夫拿着拐棍将他打出去了。”
温西满面震惊,张着口,瞪着眼,看着关老夫子,“我师父才不是混账!”
关老夫子笑道:“你就是个混账小丫头,你师父就是个混账臭小子,大混账教出小混账,所以啊,老夫不上你们的当,回去回去!”他拿着拐棍去打温西的屁股,温西忙跳了起来,退开好几步,瘪着嘴巴道:“我师父倒是怎么得罪您了?您之前还对他好的很,还给他喝您藏了十来年的好酒呢。”
温西不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