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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还是和宗晨轻声嘀咕了句:“我晚点会与奶奶解释清楚的……呃,我是指我们的关系。”
他没有说话,只深深望了我一眼,经过我身侧时,有好闻的清新味道,就像是某种植物一样。
陈旧的圆木桌子,已经有些红漆剥落,凳子亦是最古朴的长条凳。那简小崽挤到我与宗晨之间,小脑袋左右摇晃了会,遂将手里的变形金刚递给宗晨:“小姑男朋友,你还有比这个更大的模型吗?”
“唔,有,你喜欢多大的?”
宗晨歪着头看他,侧脸线条明朗,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让人感觉很……温暖。
除了额头煞风景的白纱布,整个人看上去利落干净,黑色的大衣将他衬得又多了几分成熟男人味,我咽咽口水,将注意力转到面前的饭菜上。
“和我人一样大的,也有?”简小子兴奋极了,整个人都要倾向宗晨那了。
“当然,和我一样大的,也有。”
“真的?”小崽的眼睛瞬间变的亮晶晶。
“恩。”
“好了!”我将那鬼小孩一个劲歪着的脑袋摆正,“给我先吃饭!”
“不!”他又开始每日饭前的三闹了,“我很饱,我不吃!”
我没理他,将饭菜夹进他碗里,恶狠狠道:“吃!”
“哼!”他圆溜溜的眼睛瞪了我一眼,又气不过似的狠狠扒了几口饭,宗晨在一边看着,只是笑。
吃了几口,他又不吃了,嘴里边嚼着东西边含糊不清的冲宗晨说,“小姑男朋友,你要娶小姑的话,就得送我一个很高的变形金刚。”
这孩子,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可更气的是他后面加的那句:“虽然小姑人这么凶,作为男人你娶了她也有些委屈,不过她挺笨的,好欺负又好骗,这么一想,也还合算啦!”
我终于忍不住了,重重给了他一个板栗吃。
奶奶在那边只笑的合不拢嘴,整个假牙都露出来了。
“给我老实吃饭!”我恨恨道。
“小侄子……”宗晨蹙着眉,似乎在想什么,“晚上带你一起去看变形金刚的电影,去不?”
“去……去!”那小子兴奋死了,敲着筷子。
“不过,你得先乖乖将这碗饭吃完。”感谢主,宗晨总算做了件好事。
“嗯!”
宗晨篇
夜色浓重的像是泼了墨的绒布,一点一滴渗入整个城市的上空;不时有烟花升起,照亮本就映照灯光而微红的天,像是某种仪式。
我牵着那小侄子的手,对,就是简浅叫他小崽的那可会折腾人的小家伙,不紧不慢的走在道路的前头,后面跟着她。
就像是任何一次我们出去一样,我在前,她在后,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
街道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火味,地面散落着零碎的鞭炮壳与烟火屑,湿漉漉的粘着,带着过年所特有的浓烈而喜庆的气息。
“呐,走慢点……”左边的小人忽然一停,仰着头看我,眼神晶晶的亮,“等等我小姑……她走好慢,真是笨蛋。”
我脚步一滞,转头看她,简浅低着头,踢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垂肩的长发微微一颤一颤,就像是多年前那样,所不同的是,那时跳动着的是富有生命力的短发,如春日的花朵,而现在的她,更像个已成长的树,静静的立在那,便是风景。
“哎,怎么停下了?”她有些愕然的抬头,小脸被风吹的有些红,脖子微缩着,像个受惊的小白兔。
“笨蛋,你不会走快点啊,跟上我们……”小家伙不满的嘟着嘴。
我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她皱着眉头,似自言自语:“没用啦,我永远都跟不上的……”语气竟带着不多见的透彻与淡然。
顿了顿,她弯身笑着,对身旁的小家伙说:“不信你看哦,要是我加快步子走,他也会加快步子,不管怎样,总会被拉出一段距离的,我呀,总是跟不上这个人。”
简浅说完站了起来,对上我的目光,淡淡一笑:“走吧。”
有什么念头在心尖一划而过,我没动,怔然的望着她,可那念头闪的太快,我一时抓不住。
“宗晨叔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应该等着小姑嘛,说起来,她是女孩子,要我们的保护啦。”说完,那小家伙一把拉过简浅的手,笑嘻嘻的仰着脑袋看看我,又看看她,然后很大步的拉着我们朝前走,“喏,像是这样,一起走,不是很简单,怎会跟不上,你们两个好奇怪。”
你们两个好奇怪,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那个很快闪过的念头,就这样被一个小孩子给逮住了——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而已,可我从不会与她并排走着。
我与她都没说话,只有这个小家伙在兴奋的说着什么,我想,如果从远处拉过镜头来的话,那就像是一场即将落幕的温馨的电影,我牵着一个小孩,小孩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在寒冬夜晚的街头,有烟花,有嬉笑声,可谁会想到,这将是我的一个即将被埋葬的美好过去,而刽子手却是我自己。
当接到这个小家伙的邀请时,我竟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伤筋动骨,起码得休养百天,你自己的身体,自己看着办。”母亲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再没有激烈的反对与极端的阻扰。或许是新换的药物效果不错,她的情绪这些天也慢慢平静下来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有些歇斯底里。
可我也知道她漠视我行为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毕竟,过完这个年之后,我与简浅,大概再不会碰面了,就当是一个奢华而短暂的梦吧。
从杭州上了高速,大概有三小时左右的车程。这个浙东的旅游城市,并非是第一次来,不过是千篇一律的山水,看得多了,便再也没什么稀奇,房屋则是典型的江南小镇构造,有着大片不合理规划的住宅,参差不齐,低矮的古旧房屋之间造着不合格调的高楼建筑,精心打造的商业区反而没有老城区街道的兴旺,这都是未跟上经济的城市规划现象。
若是平日,我的脑子里大概就只有这些吧,如何可以更好的改造旧城,计算那些房子之间的距离离标准还差多少,有几户人家会照不到阳光……诸如此类的,习惯性的职业病。
不过这一次,出现在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念头——原来这就是她的家乡。关于这里所有的一切,一下子都被烙上了一个印记,多了些莫名的亲切感,这种感觉,与先前七年时不时涌起的某种情感惊人的相似。那些日子,每每看到简,浅这类的字,心头总会一跳,有莫可名状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却说不清是为什么,是思念还是怨恨,我也想不明白,久而久之,年少的我便将其归纳为,不过是对某习惯性事物的惯性作用罢了。
在意识到那种情感之前,我一直都以为,对于她,只是种惯性作用,可我自己也解释不通,为什么这惯性持续的时间会这么长久。
“哎呀。”简浅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我,因为风的关系,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是一直假寐的猫,呵……加菲猫,一样的会做坏事却让人讨厌不起来。“今天,影院应该不开门吧,刚过完年呢。”
“啊……不要!”小家伙有些按耐不住的叫道,简浅也垂着眼眸,左脚又不安分的玩起地上的石子,这样的神态,她也是觉得有些失望与扫兴。
我忽然很想笑,这个模样的她,与这个小家伙有什么差别。其实蛮想逗逗他们的,本来一开始也不是打算去影院的,不过也只是淡然的说道:“这样的话,租碟吧,应该有音像店开门的。”
“好耶,去我家看,我爸妈都没在家,”小家伙马上又高兴起来,“唔,还要去多买些好吃的……”
简浅想了想,淡淡的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带着我拐进了一个路口。
其实她变的挺多的,当她望着我的眼神不再是炽热到不顾一切时,我应该很理智的为她的改变而感到高兴,可问题是,我只感受到巨大的空虚与失落,像是心底某处塌陷了,再也无法复原。
小家伙一进超市,便如鱼得水,熟悉的在几个货架之间蹦跶来蹦跶去,简浅气喘吁吁的跟在后头,充当严格的质检员。
“不行,不能买糖,你又想尝尝牙医电钻的滋味么?”
“垃圾食物,放回去……”
“冰的,对胃不好,换。”
我站在那,忽然觉得一阵恍惚,这样熟悉的对话与场景,只是,她已经由那个贪嘴的孩子变成了有着决定权的大人。
“简浅,阿姨说你不能吃过寒的食物,所以这,这,这,都得放回去。”
“不要吃太多,去春游不是野餐,这几样就够了。”
彼时,她会急躁的跳开来,恨恨看我一眼,却又紧紧拽着手里的几样东西,左右权衡比较,小心翼翼的放一样回去,然后没几秒,又换另一样。
那么现在的她,总算可以照顾自己了吧。
不过,我刚萌生的这个念头,马上就消失了。
“小姑,你最爱吃的哎……咱们一人买几大包吧??”
“啊……可以吗?”她似乎有些犹豫,想了想,却还是乐滋滋的抱着好几大袋,又自言自语,“可是,晚上吃这么多,会肥吧。”
我有些哭笑不得,过去一看,果然是她可以吃一整天的那些零食,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了,她下意识的将那几包东西扔回去,见我没反映,脸色微窘,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叹口气,重新拿了起来。
我也没说什么,只是从她怀里挑出几样东西扔回去,又淡淡的望她一眼:“记得以身作则。”
小家伙紧张的抬头看着我们,一下明白了她的小姑不具备什么决定权,马上朝我笑:“宗晨叔叔,我想买罐巧克力,你放心,我一天就吃几颗,说到做到!”
我忍住笑,点点头,从隔壁货架上拿下一大盒巧克力。简浅有些哀怨的看着我,见我目光扫了过去,又迅速移开眼神,其实她大可不必理会我,可我没想到,原来在她心底,我竟还一直有着威慑力的,这算不算我给她造成的惯性。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记得了,似乎简浅听宗晨,是天经地义的,就像那些数学公式,只要代入我这个X,就能解出她的方程式,就像负数永远小于正数。
可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她是个让我感到不可理喻,头疼到要死的胡搅蛮缠的人。,我并不喜欢这样的女生,也并不喜欢她。
那时候,叶阿姨总是会打电话给我:“哎,小晨,浅浅不知怎么回事又闹情绪不吃饭了,你过来一下?”
“哎,记得和浅浅说一下,叫她别在外头乱吃东西,别往人多的地方跑。”
诸如此类的,可我当初一直没明白,她为什么要听我的话,而在半年前离开前的那个夏日夜晚,她红着眼圈反驳我:“你为什么要无条件的对我好?为什么要一直容忍我?”
我像是被这句话给砸醒了脑袋,然后有些狼狈的,无法反驳。是啊,为什么,明明一开始并不喜欢她的,那为什么呢,你可以好脾气成那样。
其实都明白的吧,只是一直没去想,就像不会去质疑公式一样,可那也无法否认,没有无缘无故的开始,大概是某个傍晚,看见她欢笑着与一群人告别后,转过身来却是落寞到甚至有些毫无表情的脸。
渐渐的,一切变得我所不能控制。
如果没有后来那些事,如果没有张筱,简浅大概一直会是我的方程式,而我,也会是她一直的X。
没有如果,“如果“是这世上最让人心存侥幸却往往怅然若失的一个词。我清楚的知道没有如果。
“回神啦,去结账。”我敛神,身边依旧是超市,空气有些沉闷,胸腔隐隐发涨,应该是要下暴雨了。
小家伙正拉着我的衣角朝前走。“等下。”我返身,又从货架上拿起一盒东西。
“呀……”他夸张的作出表情,“是准备送给小姑吗?”
我看着手里的那盒包装精致的粉红色巧克力礼盒,冷不防被小家伙给一撞,不禁有些窘然。
“是吧?”他追问。
我不语,只是拉着他朝已在那排队的简浅走过去,将礼盒放在购物车上。
“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