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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淇修:“不好说,但他若是要来,应该会很快。”
赫兰千河没听懂:“什么叫‘很快’?”
“每个道者都有专精的法式,就好比我们各个分堂里的弟子,但这位计真人不大一样,他擅长的,是缩地术,”沈淇修边想边说,“他三十年不曾现世,修为岂增一星半点,恐怕如今已无人跟得上他了。”
“那这么说他应该算是顶尖的高手了,怎么没听过他的名声?”赫兰千河不解道。
“计真人平日不大露面,且与人交往甚少,加之望海堂偏居海岛,你没听过他的事很正常。”
“哦,”赫兰千河突然意识到他们此前正在商量一件重要的事,“刚才药材那事说到哪了?”
“你说到那个蒋老板要跟我们签三年的合同,”沈淇修说,“我觉得三年太长,况且江州诸废待兴,将来自然有更多的药材商可选。”
“但这么便宜的不多啊。”
沈淇修把望海堂的公文放到一边:“不保险,蒋老板毕竟是外地人,摸清这边的情况也得要他花些心思,先签半年的,日后再论。”
“你说的也有理,门派活动的钱也不够付三年的款,”赫兰千河翻了翻账簿,“再说钱的事,因着水患今年的地租是收不上来了,送流民返乡的计划估计要耽搁一段时日,而且他们听说我们的佃租比朝廷收得少,更不愿意走了,但,”他话锋一转,“我昨天收到了一条好消息。”
“什么?”
“老郑,郑寻庸照着我们那边的图纸搞了一样新式的犁,说效果很好,我想先从宣明派买一批现成的货,拿回来让灾民看见成效,再许诺说只要他们愿意返乡,每家每户送一个。”
“可以,段太守那边说已经购了些耕牛,要低价卖给返乡的灾民,若再有你所说的农具,很快便能将他们送回去。”
“还能省一大笔饭钱,”赫兰千河不满地抱怨,“几个月就忙着点破事,朝廷自己不管就算了,也不知道给我们送点补贴!”
沈淇修的目光移到桌角:“其实是有的,我没要。”
赫兰千河静静地看着他。
沈淇修咳了两声:“正是此前重寻矿脉之事,青州那处矿场原是州府下辖的产业,兼做些民间生意,八月底京里出了一桩案子,牵连到青州太守跟那处矿场,朝廷便将其充公了,但核查时看到同门派的账目,本意是继续生意,但开了一堆条件,我就给辞了。”
“什么条件?又是上交私田?”赫兰千河眼角一跳。
“这倒不是,发了封官文,写着把那几片地赐给门派”
“扯淡!那本来就是我们的!”
“另免了几个村子的粮税,但要求每户每年上缴一定量的粮食与布帛给门派,我算了算平摊下来每人头上的担子比给朝廷交税还重。”
“那是该拒绝,拒绝的好!顺便说句你总算会算账了。”
“你说的那套竖式算法比算盘好用,”沈淇修说,“第二条是要门派限制私地内外的人口流动,其余倒无关紧要,光是第一条就足够了。”
“也对不对,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赫兰千河问。
沈淇修:“前段日子你为了乐怀雅跑前跑后,我就没打搅你。行了,快筹钱去宣明派吧,早些让流民回去,也省得入了冬他们要在草棚里安身。”
“那我走了,宣明派也是倒霉,缺钱就算了,连他们那边的太守也处处不合作。”赫兰千河收拾完丢在桌上的账目就转身走了。
沈淇修听了他的话便上了心,通州太守是新委派不久的,大概就在临溪楼南迁前入职,前任太守也是因京里的案子掉了乌纱,同青州太守何其相似。他结束游历两三年,对外事的了解渐渐落下了,看如今无论是庙堂还是地方,食禄者几乎没一个是他了解的。
他想起了压在最下层抽屉里的那面墨菱花,公输染宁曾用其与天一派左护法通信,以往他们师兄弟几个觉得这都是私事,集体对此视而不见秘而不宣。如今,是否要考虑这条路子呢?沈淇修陷入了为难境地。
再三考量,他还是敲亮了沉黑的镜面,提起笔谨慎地落下:公输护法亲启,圣皇体恤万民之心至诚,本派感而代行抚恤之事,八月以降,收灾民,辟道路,造户册,以襄朝廷,偶得喘息,每念真人罹难,心碎痛惋之余,唯有长叹而已,然真人魂归故里,因江州动荡不可亲吊,愿知其灵位所在,待江河清彦,必相携而往,以寄百年同门之情。
沈淇修写得动情入理,也不给人落下话柄,想起公输染宁,他也不知自己靠着公输策给门派收集情报,究竟是顺了大师兄的意,还是欠了他的情。
他透过窗缝看见外头空荡荡的回廊,眼前浮现过去同公输染宁烹茶对弈的景象,许久不曾感受的寂寥萦绕心头。然而他的耳畔突然响起赫兰千河的“你要是撑不住就去睡觉,我是不会把你搬回千星宫去的”一语,沈淇修才发现,尽管他嘴巴欠好作死是真的,但有时候给他闹一闹,还真提神醒脑。
赫兰千河身上有种随时随地能蹦出来的东西,有时是两句尖酸刻薄的奚落,有时是一条缺德高效的计策,有时是直接拎起来的拳头,沈淇修隐隐记得自己曾经也有过,但他现在似乎,真的有些老了。
与沈淇修的寸步难行截然不同,齐诤之已经得知了千里之外清虚派挑选精英的计划,甚至取得了小部分人的名单。消息的来源之一是叶雨信,齐晚思从李灼琪家里了解到此事,问以前的大师兄清虚派有哪些出众的弟子,说朝廷将来可能要请他们镇守一方妖邪,也好先有个了解,叶雨信就报了一串名字,从苏溪亭到许沄睿,至少玄溟堂的十人一个不漏。
而第五铏之虽然与京里的族人有书信往来,却鲜少提及门派事务,还有些世家不愿合作,譬如吏部侍郎季寰,齐诤之看中了他跟雁离堂堂主季堣阳的那层远房亲戚关系,但此人入京考试拜吏部尚书张礼文父亲为座师,骨子里跟姓齐的不大对付。齐谌之找了人去接触他,对方反应平淡,便跟兄长齐诤之说不要打草惊蛇,免得清虚派的人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
齐诤之只得暂且搁置此人,入宫去做另一件极为要紧的事。
在皇城最西的角落里,有座不起眼的院子,里边的房屋没有超过两层的,但十步一岗巡兵不断,守卫极其森严。齐诤之递了御史院的牌子,早已等候在此的主事官员宋承荫将他请了进去。
房门关闭,几名高壮的护卫拉开地上的石门,齐诤之提着油灯向下十来层,又是一重检验,在此登记的官吏将他们沿着地下曲折的长廊,引向最深处,走廊两壁只有挂油灯的铁钩,地上却是一个石门接一个石门,上边全贴着天一派的禁制符咒,连凡人都能随意撕贴,但里边关着的人若非修为到家绝对打不开。
在走廊的尽头,齐诤之让人把石板上的符咒取下,让其余人退到上一个转弯处,只留宋承荫在门边。
齐诤之将油灯放在桌上熄灭,打量着墙上被钢环桎梏着的人。对方的脖颈与四肢被牢牢锁在墙上,胸口额头贴着枯木符防止灵力流动,身上除了腹部一处重伤,还有不少新受的小伤,他的脚边有许多串黑色的斑点,都是早已凝固的血迹。
听到油灯落在桌上的声音,那人猛然惊醒,道者的风骨被目光里毫不掩饰的怨毒扯了个干净。齐诤之没有坐,而是恭敬地行了一礼,道:“贾掌门贵安。”
贾雪涵拼上最后一点基本涵养,总算忍着没冲对方吐上一口带血的痰。
96 俗世的套路()
齐诤之在贾雪涵二尺之外站定,道:“下官乃御史台长官齐诤之,奉皇上口谕前来替贾掌门送药。”
“药?区区凡人妄想毒死道者,简直可笑!”
“贾掌门误会了,先前贾掌门身负重伤,我等不得已,只好先镇住灵脉,再加医治,”齐诤之瞥向那几张枯木符,“如今贾掌门伤势几近痊愈,皇上便派下官给贾掌门送一味纾解灵脉的药来。”
贾雪涵看着对方从袖口的瓷瓶里倒出一粒看不清颜色的药丸,再拿起桌上裂了一道口子的瓷壶,文雅地倒了一杯冷茶,送到自己面前。
“这是什么?”
“御医特地为您配的药,您可听过一味名为‘剪铃草’的药?”
老邻居白祁山就是靠卖剪铃草的解药发的财,贾掌门自然明白这药有多毒:“要是我不吃呢?”
“下官是替贾掌门着想,”齐诤之淡然道,“过些日子这里会多一批人,届时恐怕没有位置留给贾掌门。”
贾雪涵一咬牙,在速死与苟活间迅速选择了后者,他低头咬住了齐诤之手心的药丸,不等水送到嘴边就要咬碎囫囵咽下。齐诤之一把钳住他的脸颊,温声好意道:“奉劝贾掌门一句,这药还是就水吞的好,否则下官只好回去跟皇上请罪了。”
贾雪涵从未受过如此大辱,可恨受制于枯木符与枷锁,不能劈了眼前这个太岁头上动土的下|贱凡人,只得喝下齐诤之送来的茶水。
齐诤之放下杯子,转身一一揭下所有符咒,而后让上边的宋承荫把禁锢的钥匙扔给自己,亲自给贾雪涵松了绑。
一离了枯木符,贾雪涵重新运转内丹,感到身上的灵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外伤反倒成了小事,便警惕地问:“你们有何条件?”
“下官知晓贾掌门的修为已到晖阳境下乘,决不能同白祁山之流相提并论,皇上信任贾掌门的为人,有件事想求您去办,”齐诤之上前走到贾雪涵右侧,低声说了一句话,“扬州,乾元门,周凌霄。”
“你什么意思?”
“周凌霄原系天一派外门弟子,过去替朝廷派其出镇扬州,却往往懈怠渎职,最近还转而投靠了清虚派,皇上听说了之后很不高兴。但天一派万般不可能对自家弟子下手,便只好托下官来请贾掌门出山。”
贾雪涵冷笑:“你以为我会替一帮凡人同人厮杀?做梦!”
“贾掌门您还是没能看清情势,”齐诤之说,“何况这些事您已经做过了。”
闻此言贾雪涵如遭雷击,半天才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那都是你们的诡计,若是清虚派知道了”
“清虚派行|事磊落,即便听到些风声也得要贾掌门当堂对峙,就不知届时贾掌门能否替脱得了干系。”
贾雪涵全身紧绷,对一介凡夫俗子,他本不必如临大敌,缓缓道:“也许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再径直杀进皇宫里,就不信那皇帝把解药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宫里的规矩是在其位谋其职,陛下只是叫了些人招待贾掌门,并不知晓解药的位置,下官亦如是。不过下官劝贾掌门离了此地还是快些走远,因为天一派留在宫里的那位左护法,”齐诤之道,“也姓公输。”
贾雪涵竭力按捺住心底的愤怒与恐惧:“至少你要把我送出去。”
“那是自然,下官会将您送至扬州,乾元门的阵法被人破过,会有不少机会;那周凌霄不过是腾云境中乘的修为,必不是贾掌门的对手。此外,皇上希望贾掌门不要暴露身份,并且十日内返京,”齐诤之提醒他,“那药在腹中顶多十日不化,贾掌门若及时归来,请到齐府来寻本官。”
贾雪涵知道齐诤之所说的每句话里的每个要求自己若是完不成,下场只会比白祁山更惨,他有些后悔当初没跟马之京一块反了,至少现在还能在凉玉城里多喘一会儿,然而等他由两曾石阶登上地面,迅速被宫人打扮成护卫模样,由皇宫里千百条蜿蜒小道中的一条出宫时,才发觉皇宫的确非常广大宏伟,一条条岔路消失在竹林门洞后边,仿佛连接着无数个幽暗深邃的世界。
九月十四,宣明派送来了第一批五十只犁具,负责搬运的有江如蓝,他们租了几辆马车,从赫兰千河手里拿了钱才把租金付上,赶车的车夫眉开眼笑,主动替他们卸货。
“你们大师兄最近可忙?”赫兰千河趁着四下人都在忙,拉着江如蓝问道。
“还那样吧,您也知道,大师兄他不爱出门,”江如蓝说,“对了,他近来不知在捣鼓些什么,我隐隐听到他院子里好似有东西炸了。”
赫兰千河:“哦,那叫他注意安全,另外你们没事最好别靠过去。”
“多谢提点。”江如蓝不明就里地答谢。
赫兰千河又关心了一句:“听说临溪楼没少给你们添麻烦,近日可有消停些?”
江如蓝颇为恼怒,道:“哪能啊!前些天跑去南边不知干了些什么,昨天又要跟我们平摊守关任务,整个门派挑不出十个琴心,他们也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