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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上,山风越大,吹得人衣裳猎猎作响,鼓鼓胀胀,让她的前进更加吃力。青丝在风中狂乱的飘舞,不小心迷了眼,她下意识伸手去揉,脚下松动的石块一滑,整个人顿时失了平衡,胡乱挥舞着双手想要抓点什么,然光秃秃的崖壁让她连自救的条件都没有,人已直直往下跌去。
速度有多快,她不晓得怎么计算,只知道耳膜教风声鼓噪的像是要洞开一般,风吹着发丝衣裳打在脸上,刀割般疼痛……就要,这样摔死了吗?从未有过的恐慌瞬间扼住她的喉咙,这样死掉,好不甘心啊!她还没有见到爹娘平安,还没见到二哥醒来,还有腹中的孩子……
腰间却忽的一紧,人已停止了下落的趋势,根据风的方向能够判断的出来,她不但停止了下落,还被人搂着往山顶飞快的跃去。
这个怀抱是陌生的,气息也不是她所熟悉的——这崇山峻岭的,连被生活所迫的樵夫都不愿意来此,会出现在这里的……“我以为你比较乐见我摔得粉身碎骨?”
不管是山风还是压顶而来的迫人气流,皆让她难受极了,而最好的躲避方式,便是救她之人的宽大怀抱——暂时借她躲风避寒一下应该不过分吧!
“呵呵……”那人浑厚粗犷的笑声沉沉响在她耳边,“如此绝色,且聪明勇敢,在下怎忍心你粉身碎骨?”
下一瞬,云怀袖已经被人放了下来,稳住身子,将手从他肩上移开,淡淡一笑,清粹冷冽如白露寒光:“梅严,好久不见!”
“确实很久不见了!”那人澹澹一笑,漆黑眸里飞快划过一丝惊讶,她看的清他?“在下输给姑娘你的那间赌坊,也再未见你涉足过呢!不免有些遗憾,还以为终其一生,也不能再见四姑娘你一面——”
“所以,你因为想要见我一面,而大费周章的请了我来此?”她唇角轻扬,淡漠一笑。强劲的风扑面吹打在脸上,而背后并无此感,料想身后定是有石壁,伸手往后摸去,果然摸到一片冰冷光滑的石壁,缓缓靠在上头,似是因有所依而长长松了口气。
眼睛不方便的情况下,也不方便她探看周边的环境。于她身处的环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且……令她不安的是,她没有听见双亲的声音。
“你害怕?”眉眼挑眉,似饶有兴致的打量她两眼。“我还以为,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令你害怕的事物!”
“你真这样想,便是抬举我了!我可只是普通平凡的人而已,是人都有弱点,都有害怕的事物,我自然也不例外!”她是现在才感觉到后怕的呀,若是方才真的跌了个粉身碎骨……啧,双腿是止也止不住的开始打颤,所以必须靠着石壁才不至于瘫软在地上出丑。
石壁坚硬的硌在背心,背脊一阵一阵的发凉——梅严,她,夏侯玦,夏侯景睿……怎么兜也兜不到一块儿吧?且,他们仅有过一面之缘而已,而,那一面之缘,她对他的印象还很不错!
“我曾经不小心得罪过你?”还是某个时候她不小心得罪了人家?所以人家才会绑架了双亲然后指名点姓要她前来?
“并没有!我们仅仅见过一面罢了,不但输了一间赌坊给你,连能深入认识你的机会都没赢到呢!”梅严的银灰色衣袍教强劲冷冽的凉风吹鼓的如流连姹紫嫣红间硕大的蝴蝶的翅,从容微笑。
云怀袖一双秀气的眉挑的更高了些:“所以,梅公子才会这般不辞辛劳的请我来此?既然我已经依约前来,那么,我的爹娘——”
“四姑娘不必心急,总会让你见到二老的,在此之前,我想与你清净的说会儿话呢!”梅严不羁的大笑,衣袍一撩,便席地坐了下来。
“可是,若不能知道我双亲依然安好,我想,我怕是不能安心的与梅公子聊天呢!”心里有火般的愤怒不断蔓延燃烧,然而头脑中,却是冰凉冰凉的。
“可怎么办呢?若我不能与你聊的尽兴的话,恐怕……”梅严扬起的唇角,无比惬意,“你的双亲,便要被人推下那万丈深渊了!”
居然这样威胁她!云怀袖漂亮的眼眸又快又狠的眯了起来,袖中的双手,几乎绞断,勉力压下心头倏地窜的老高的火焰,微扯嘴角,“那么,希望梅公子能尽兴!”
尽兴的耍弄她或者嘲笑她,没关系——笑到最后的那个人,不定是谁呢!
第九十二章 朋友()
“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意外?”看似疏狂清朗的梅严,他微笑,神情是云怀袖瞧不清的翩然斯文。
“我该意外什么?”云怀袖不动声色的吸一口气,唇角始终保持微笑的弧痕,“连夏侯玦都能变成伤害我云家的凶手,你觉得我还会因为是你而感到意外?”
她是挺意外,但是不准备让他知道她的意外。
“所以,我才会这样的欣赏你!”他语气诚恳,笑容灿烂,“甚至答应夏侯玦不伤你——”
云怀袖几乎要冷笑了——答应夏侯玦不伤害她,那么请问他阁下眼下正在做什么?不是明明白白正在伤害她的事情么?
这人,真是虚伪的令人想吐!
“当然,你不能苟同我的说法!”她不用说话,甚至连脸上笑容的弧痕都没有丝毫的变化,然而,他还是能够瞧见,她眸里一闪而逝的嘲弄与讽意。
云怀袖不置可否,沿着石壁缓缓滑坐下来,伸手压一压风中凌乱的长发,散漫问道:“所以,你跟夏侯玦很熟?”
“事实上——”似吊足了人的胃口,梅严才漫不经心的撇嘴说道:“我与夏侯景睿更熟!”
云怀袖一怔,眉毛不自觉的拧了拧,一方面,疑惑他这么早就摊了底牌,另一方面,也是真的很惊讶,他,果然是冲着景睿来的?“是吗?但他从没在我面前提过你!”
甚至,上回从赌坊里出来,她还拿了梅严的名字同景睿取笑,那时候,他也没有告诉她说,他根本就认识梅严,景睿为什么不跟她说呢?是觉得没有必要,还是……因为某些原因而不想说?
“你们是宿敌?”这是唯一冒上脑海的想法!因为是敌人,所以才会利用她的爹娘引她前来,然后再利用她引景睿前来?因为他知道她是景睿的弱点?是这样吗?
“不,我们……”梅严缓缓眯眸,灿烂一笑,心情似很好很好,“事实上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朋友!”
“你说什么?”朋友?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的耳朵没问题吧?
“你没有听错,我也没有说错!”她的怔愣讶异,让他的心情更好了。竟不知从何处摸来一只酒壶,塞子直接拔开扔掉,霎时,酒香弥漫。
仰头,甚是豪爽的仰头大灌一口,酒壶朝她递去:“喝点酒,能驱寒!”
“……谢了。”他的东西,她不屑使用!
他自称是景睿的朋友,然而他正做着的事情,是朋友应该有的举动么?朋友?从他口里说出来,不觉得是亵渎了那两字的含义么?
“怕我下毒?”他并不因为她的防备神情而生气,仅是含着笑容耸了耸肩,语气轻缓的有些慵懒。
“你会下毒吗?”讲到毒,谁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她不喝他的酒,仅是因为不屑。害怕?她既然来了,那两个字就被埋到了撒哈拉大漠中了。
“瞧我这记性——”梅严猛地一拍脑门,似恍然大悟,兀自笑道:“你尽得了百毒手那老怪物的真传,怎会怕所谓的毒呢!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知道是不情之请就不必说了吧,她心道!
这个叫做梅严的家伙,他究竟是什么人?自己是老怪物徒弟的事情,是夏侯景睿告诉他的?
“你放心,景睿一个字也没有同我讲起过!”他伸手擦去嘴角的酒渍,了然笑道。瞧见她疑惑的掀眉,好看的唇瓣倏地抿紧的模样,轻笑道:“你不是相信他了么?怎么?还是会有猜忌?”
“我想你是理解错了,我这是疑惑,并非猜忌!”就算他猜对了,她也要拧着说是错的,怎样?
梅严又喝了一大口酒,小小一壶酒很快见了底,他随手一扔,酒壶在风的助力下,翻滚着掉下了悬崖,“你大约是想不通,既然我说我是景睿的朋友,为什么还要对你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来,对不对?”
“如果你愿意解惑,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她借伸手按压被风翻飞起的衣裙时,不着痕迹的将手移向腰间。
“我自然愿意替你解惑,然而在此之前——”他顿一顿,笑的好不开怀,朝她伸出手去,语气非常有礼,“请将你的百宝袋扔到我这边来!”
云怀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腰间的手也似僵住了一般,半晌,才不情不愿的解下腰间的袋子,在那样灼灼的视线下,她根本不敢动任何手脚。
重重吁一口气,指尖紧紧捏着从未被人——夏侯景睿除外——发现的小袋子,这可是她保命的东东啊,她从未失过手……
“为了咱们的聊天气氛和谐安全,我想,我必须得替你保管一阵子!”他瞧着她不豫的神色,她苍白的面上有惊惶一闪而过——她害怕了吗?
之前之所以镇定不怕,是因为仗恃了她最擅长的事物,而现在,逼她交出那袋子,便相当于卸去了她的左臂右膀,现在的她,该是毫无威胁的吧!
云怀袖捏紧小锦袋,微微偏头,顺着风势,用力扬手,却不是朝着梅严的方向——
小锦袋瞬间湮没于浓雾袅绕的深渊,许久,梅严的视线才从崖边拉了回来,收回空无一物的手,放声笑道:“不错,如此,你我二人便皆可放心了!”
他倒是没有料到,她的心思转动的如此之快!这个女子,果然担得起聪慧二字的!赞赏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她微漾着笑意的脸上,“我想,我真的有些喜欢你了!”
“可别——”被这样深沉又可怕的人喜欢上,不是荣幸,而是悲剧!“云怀袖不过蒲柳之姿,哪能入得了梅大公子的眼?”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你这话可就错了!”一抹狡黠自梅严含笑的眼底漫出,“将你这般花容月貌自贬为蒲柳之姿,要让别的无颜听见,可不得要含愤跳下着松溪山了?”
“梅公子真爱说笑!”云怀袖干笑两声,渐渐有些不耐——他是特地让她来陪他耍嘴皮子的么?“言归正传,梅公子要怎么样才肯放了我双亲?”
“我方才不是已经同你讲过了?在下只是想与你聊聊天而已——”他微笑,言语切切,“四姑娘不必如此心急,你一着急,便影响了咱们谈话的气氛,气氛被影响,在下的心情也会被影响,而倘若我的心情变坏,我想,姑娘的双亲,恐怕性命堪忧呐……”
他还能更变态些吗?云怀袖咬牙切齿的……笑了,“既然如此……不知梅公子想与我聊些什么?”
有什么办法?她现在受制于他,不得不对他作出妥协……而且,连自保都不能了,她怀疑以自己一己之力怎么救出双亲来?
没有漏听她的磨牙声,瞧着她面上虽苍白却优雅的笑容,不禁莞尔,“你猜我为什么要对你云家做这样的事?”
“冲着景睿来的——阁下方才已经承认过了!”她淡淡答,完美的控制了面部神经。“然而阁下又说,你是他的朋友,若我有什么疑惑的话,也只有这一点而已!”
“我说我和景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承认他是我朋友,然而,我却一直很恨他!”梅严缓缓吁出一口气,疏朗的眉目一点一点冷凝起来,侧首望向两步之外的断崖。
没有太阳,格外阴沉的天气,崖边亦有轻薄雾气袅绕而上。
“我猜也是!”如果只是纯粹的朋友,怎会一直暗中扯景睿的后腿?
她的眉头连稍皱一下都不曾,冷冷清清的模样仿佛正听着别人的故事一般,他冷凝严肃的面容一点一点消融,“其实,怎么说呢?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们师承同一个人,我想他一定跟你提起过——银面修罗。”
“嗯!”他想说的是创建青梅宫的那位……一直非常喜爱景睿母妃的那位吧!
“那么,你一定也知道,他非常喜爱景睿的母亲?”他似力图镇定从容,力图让自己的语气听来与先前无异。
然而,云怀袖因为眼睛的关系,一双耳朵早已是灵敏无比,自然听出了他语气的压抑,微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人家喜欢景睿的母妃,碍到他哪里了?
她很安静,然而她的确有在聆听。梅严轻勾嘴角,目光并未从她面上稍离:“他一辈子将守护他们母子当成了他毕生的责任,当然,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谁叫他们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的呢?即便她从未爱过他,即便她进了宫,即便她生了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