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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明白!”邹名平板应一声,悄无声息消失在幽暗的宫殿里。
夏侯玦放松一直端坐的身体,任由身子陷入柔软的椅子中,轻然一叹——他知道云天音于云怀袖的意义,然而,他却一定要死,他在这位置上,才能安心。
毕竟……毕竟他云天音才是那个人的孩子!
唇角冷冷一掀,平摊在面前的五指缓缓握紧——他没有高贵的血统,那又如何?这美好江山,这至高无上的权利,还不是在自己手中?
不过,现在犹不能太放心了!夏侯景睿的尸体没有找到,云天音也还活在这世界上,甚至还有那个神秘的青梅宫没有被铲除……
“来人!”他神色倏地一紧,坐直身子唤道。
立刻又内监跑上前来,恭听他的吩咐——新皇的手段是厉害的,稍有不慎,脑袋便会从脖子上搬家。有一个伺候的小宫女,仅仅因为紧张不小心打翻了膳食,便被拖出去一通杖打,当天夜里便没了……
“青梅宫现在状况如何?”这几天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差一点忘记了还有这件事。
“回皇上,尤统领他……身负重伤,我军也被那群神出鬼没的贼子打的节节败退,再加上青梅宫地势险要,那些贼子更是处处设伏,我军直到现在仍是攻不下来。”死伤更是不计其数。
“好个厉害的青梅宫!”夏侯玦面无表情,只微眯了眯眼,长指漫不经心叩着桌角,原本以为,就算那青梅宫的人再厉害,他派出的接近六万大军,也足以将青梅宫夷为平地了!
看来,是他错误的估计了青梅宫!夏侯景睿,他将那青梅宫的根基打的太深太牢了,不过无妨,他现在多的是人。六万攻不下来,十万呢?
噙着痛快的笑意,他淡淡道:“增派四万兵马前去支援尤统领,青梅宫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皇上,那……被藏在青梅宫里的云致宁呢?”内监斗胆问了句。
云致宁?“管不了那么多,能带回来最好,不能带回来……”他双眸微阖,手却果决的往脖子上一比划。
内监明白了他的意思,忙躬身退下,照他的吩咐去办事。
已经五天了,五天,是他给她的伤心期限,五天,也是他的底线。他霍地起身,命人取了明黄玄狐大氅,大步往外走去。
小院子格外安静,只听得见簌簌的下雪声,守在明处的人瞧见他,纷纷行礼请安,他脚步似很急,也顾不得与他们说话,匆匆往她的房间走去,却在走廊转角处停了脚步——
她站在檐下,一身极清冷的浅绿衣衫,最简单的款式,因为身形纤瘦而显得有些宽大,迎风而动时,便令人有些许空洞的感觉。
她神情安静,向上平摊的掌心已经铺落了一层雪花,偶有融化的雪水顺着指缝滴落下来。天气本就很冷,略显单薄的衣裳不足以让她取暖,他远远瞧着,便能瞧清她青白交加的脸色与瑟瑟颤抖的唇瓣。
神情一凛,再不迟疑,大步朝她走去。行走间已解下身上的大氅,来到她身边,手上的大氅也毫不迟疑的落在她肩头,“锦苏呢?她怎么让你一个人站在这边?衣裳也不晓得多加一件……”
有些絮絮的语气,却是道不尽的心疼与怜惜。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心,想也不想便揣进他暖暖的胸口,欲要用他的体温替她捂热双手。
云怀袖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却无法自他胸口抢出自己的双手,微拧眉,淡淡道:“你怎么会来?”
这样问,很矫情——她心里很明白,他一定会来。
这样问,心里也是嫌恶的!不过,这样虚应的日子应该并不多了,只要再几天,她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只要再几天,她就能……去寻找她的景睿了。
夏侯玦不答,只细细审视着她苍白憔悴却依然美丽的面容,“这些天都没好好睡觉吗?身子本就不好,怎么跑到这儿吹风来了?锦苏人呢?”
话音落,便要张口唤锦苏。云怀袖用力咬一咬下唇,缓缓倚在他胸口,“我有些饿,所以让锦苏去小厨房做点点心……你陪我进去坐坐可好?”
夏侯玦受宠若惊的看着她,不敢置信自己今天这样的好运气——不但没被她排斥抗拒,反而,还被邀进屋陪她……
当然,他不会与自己的好运气作对,当下再不管锦苏,几乎是有些手忙脚乱的扶着她进屋。这些天她都吃很少,难得终于有想吃的东西了——是不是说明,她真的已经接受了夏侯景睿已经死了的事实了?
“这边的人伺候的还好吗?伺候不好一定要告诉我,缺什么也要告诉我……怀袖,我定不会让你受丝毫委屈。”他扶着她,亲密的姿势,让他瞬间热泪盈眶,原以为,他还要等上许久许久,她才会对他敞开心怀。
上天,果然是厚待他的。
忍耐的陪着夏侯玦虚应良久,才以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为由委婉的打发他离开。夏侯玦虽不情愿,然也不愿在她面前破坏好印象,于是心满意足的走了。
好一会儿,锦苏才顶着满身风雪风一般冲了进来:“小姐,你没事吧?”
云怀袖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微笑了笑,淡淡道:“放心吧,他不敢也不会对我用强!”
神色一正,轻声问:“怎么样?”
锦苏有些沮丧的脱下被融化的雪浸湿的衣裳,轻叹一声,“还差一点……小姐,就差最后一步了,我方才都瞧见梅林外的环境了,可就是最后一步,我按照你说的,走兑位,小三步,然而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小姐,这最后一步,是不是推算错了啊?”
奇门遁术,五行八卦,云怀袖根本就是个门外汉、初学者,短短数日,竟能精准的推算出梅林里的阵法,虽然还差最后一步,但也实属不易了——方才她之所以拖着夏侯玦,便是怕被他发现锦苏不在小院里,而在外面按照她的推算破解他的阵法……
她闻言,本舒展的眉缓缓拧了起来,双手交握于身前,蹙眉想着最后一步为什么会推算错误……
锦苏本不想扰了她的思路,然而有件事,却不得不说:“小姐,我刚刚发现,梅林外面也有人,但……好像不是夏侯玦的人。”
“怎么说?”如果不是夏侯玦的人,会是谁呢?
“对方只身前来,而且,他看到我也没有刻意避开——”但也没有主动攀谈就是了,所以让她觉得一头雾水。
“也许只是路过的人吧!”她轻叹一声,为自己那一瞬间的紧张感到好笑,如果真的是他,明知她在这里的情况下,又怎会过而不入呢?
“可……”怎么看都不觉得只是路过的不相干的人啊!长叹一声,“可他在那里站了好久,还一直望着这个院子……”
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是怎样。但,那样陌生一张脸,却就是无端的觉得……很熟悉。
北风轻叩着雕花窗棂,卷着冰雪冷冽的气息从窗户缝隙中钻进来,扑灭了锦苏刚刚才点上的烛火。
锦苏绵长的叹息落在云怀袖耳中,令她心绪愈加乱了,指尖急急叩着桌面,好半晌,那令人心慌的“笃笃”声才停了下来,“明天若还能见到他,务必跟他搭上话。”
如果不是夏侯玦的人,那么,就一定不是敌人,或者是青梅宫的人,或者……是琉毓国那边有消息传来。
“琉毓国那边还是没有回音吗?”难道那封信并没有安全的送到沈含玉手中?或者,落在夏侯玦手里了?
不会,如果真的落在他手里,他不该这么若无其事才是,毕竟,那可是“通敌叛国”的证据呢!那么就是说,沈含玉无意帮忙?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很棘手了——她根本没有可以用的人,如何与夏侯玦周旋呢?
锦苏也是一脸心焦,“是啊,乔姑娘去了好些日子了,却是一点儿音信也没有。就算……借不到兵,她也该回个信才是啊!”
她们被软禁在此处,除了他们主动联系她们,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那只可怕的大鹰也已经许久不曾飞来了。
“算了。”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再说。“待我们出去后再议——我得好好想想,那阵法的最后一步该怎么解……”
宫里的人都突然间发现了一件事情——皇上今天的心情很好很好,好到……不仅满面笑容,就连有人因为骇怕他那笑容而在他面前跌跤,他居然主动上前,纡尊降贵的拉了那名吓得差点尿裤子的宫人起来,还好言好语的嘱咐她小心点!
那么,这心情就真的不是一般的好,而是很好很好了!
相信,这跟他走了一趟那个羁押着重要‘犯人’的小院子有很大关系——真好奇啊,那里面到底羁押着什么样的犯人呢?
当然,贴身伺候他的内监好奇归好奇,基于保命原则,是断断不敢逾矩多问一句的。
“吩咐下去——”接过内监递来的香气四溢的茶水,夏侯玦顿住欲要喝茶的姿势,含笑道:“让内务府的人多准备些上好银碳与御寒衣物——衣料一定要最保暖最柔和的,还有上好的燕窝灵芝,总之补身安胎的,立刻送到别院去。那边有任何要求,务必要想办法满足,明白了吗?”
内监恭敬应一声,退出大殿。
夏侯玦安然坐在椅子里,唇角似无法抑制的上扬着,漆黑的眸带着明亮的颜色,终于……终于要属于他了。
过度的兴奋,却也没能压住心底蠢蠢欲动的不安——是因为觉得幸福来得太容易了,所以不安吗?
管他的,只要,她好起来,她相信夏侯景睿已经死了,她不再讨厌他憎恶他,她愿意像今天这样温馨宁静的与他相处……
“皇上,尤统领率兵归来,正在煊赫门等待觐见!”尖细的嗓轻声禀告。
也该回来了!“宣——”
很快,全身上下多处负伤的尤统领艰难的走了进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卸下身上的战衣,胆战心惊的跪了下来:“末将拜见吾皇万岁!”
“大胜?”夏侯玦支颐,声调有些慵懒的问。
“末将……惭愧!”尤统领伏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因那青梅宫的人狡诈多端,末将强攻数日,仍是无法攻克,末将于是放火烧山,先将贼人逼出来。却一个人都没有被大火逼出来,末将猜测定是来不及逃,统统葬身火海了,然而上山搜查时才发现,居然……一具尸体都没有。”
“你是说,贼人全部逃走了?”夏侯玦声音一紧,瞬间坐直身子,肃穆的神情再无方才的慵懒闲适。
尤统领止不住全身颤抖,大气都不敢出:“恐……恐怕是的。”
夏侯玦拍桌而起:“混账!朕拨给你十万大军,你居然连个小小的青梅宫都剿灭不了——”
“皇上,那些乱贼似早有准备,并不与我们真正交手,只不停的埋伏或者做下陷阱,利用地势先是拖着我们,随后所有人全部从密道中转出……皇上,臣等并非没有尽力,然而,乱贼委实狡猾,臣等也……”无可奈何啊!
凡是习武之人都知道,江湖中有个以神秘著称的青梅宫,其探子更是密布全国各地,他奉命前去剿灭青梅宫的人,领兵十万,心中却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的。
“可恶!”重重一拳恨恨砸在桌上——除了知道夏侯景睿是青梅宫的宫主,以及他身边的辰与翠衣之外,他也不知道青梅宫里都有些什么人。
这下让那些人全部逃走,他要再抓。连个具体的对象都没有。而且,让他们逃了,他以后的日子,定也难以安稳了。
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怒火几乎没将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尤统领焚烧殆尽,额上青筋乱跳,“来人,拉出去砍了——”
“皇上饶命,饶命啊……”尤统领惶恐的求饶声渐行渐远,终于完全听不见。
“一群废物!”他怒气难消,站起身,颇为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青梅宫,虽然他不清楚其实力究竟怎么样,当然,他也曾试图从梅严口里探听一些讯息,然而,梅严却从不肯轻易对他吐露任何有关青梅宫的事情——
“来人——”半晌,他似下定了决心,沉沉喝道。
立刻又侍卫跑上前来。他黑着脸吩咐道:“京都各处皇宫内外每处要塞,立刻加派人手,见到任何可疑之人,格杀勿论!”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京中百姓的生活再一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当然,这一切,云怀袖全然不知,她只忧心怎样才能走出这个地方。
此刻她人正窝在小院里的一间偏屋里,房间本来很是空荡,然而却横七竖八的立着许多小木桩,这正是她平时研究阵法的房间。
当然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