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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气氛很是窒闷,一点一点漫上心头,渐渐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她起身开窗,闻见外头刀剑霍霍的声音,尖锐如针刺耳一般,更觉得焦躁难安。
冷风猛地灌入,一股脑儿全打在正对着窗户而坐的夏侯玦脸上,拂起他一头黑发。他眯眼望过去——他走进来时,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夏侯景睿身上,而她静坐于阴影中,因此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她的存在。
他看着她,口气淡淡的:“你果然也在。”他停一停,目光重新落在不动声色的夏侯景睿身上:“朕还以为,你会将她藏在朕找不到的地方。”
夏侯景睿抬眸,目光温软的看着侧立在窗边面带愁色的云怀袖,语气亦淡淡的:“我在这里,她必然也在。我,为什么要将她藏起来?”
他只是那样云淡风轻的口吻,淡的让人听不出任何喜怒的情绪。
夏侯玦闻言,微眯的利眸中有冰冷的锐利一闪而过,却也只是一瞬,随即懒懒的拍掌三下,轻嗤一声:“好一个夫唱妇随啊!”
他的神情很是淡然,微弯的唇角带着淡淡的嘲讽,然而语气却并不太好。
云怀袖依然静静地立着。这时候,即便想要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侯景睿本是不愿意她在此处的,然而她坚持,他也拿她没有办法。当然,她并不指望自己能帮到他什么,只是无论如何都想要跟他呆在一起罢了。
夏侯景睿清晰地辨出他眼底那幽暗若剑光的犀利杀机,唇角扬起冷冽的弧度:“夫妻之道,本该如此。”
夏侯玦微怔,唇角的笑意更冷了——他是在提醒自己,他和云怀袖,他们是夫妻,而他,什么也不是吗?而他们,确实什么也不是。
他缓缓别过脸,从夏侯景睿的角度看过去,看不清他笼在阴影中的表情,却见他袖中双手紧紧攥成了拳,房间里很静,静的能清楚听见他指节骨骼发出的“咯咯”声。
“咱们夏侯王朝,也算是礼仪之邦。然而,你却从未喊过她一声皇婶,以她闺名相称,似乎很不合适呢!”像是没有看见他眼底的杀意一般,夏侯景睿漫不经心的继续撩拨他的怒气与杀意。
“皇婶?”夏侯玦眯一眯眼,缓缓地笑了起来,他的目光越来越冷,冷得像是屋檐上冻结的冰锥一般,露出更加凛冽的杀机。他忽的又冷笑一声,那声音像极了欲扑向猎物的猛兽:“这是在求和,还是说笑?”
皇嫂?他们之间的叔侄关系并不成立,这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所以眼下他说这话的用意,就太出人意表了。
求和吗?不可能。夏侯景睿是多么骄傲的人,他宁愿死也不肯与自己求和吧!
那么就是说笑,意图便只有一个——激怒自己。而的确,他很成功的将自己激怒了。他的意图,也在昭告,她与他从前没有半点关系,现在更没有,是吗?
夏侯景睿微勾的薄唇凝着淡淡的笑花,瞥一眼他极力镇定的模样,起身走向床边紧咬唇瓣的云怀袖,“不管怎么说,咱们总算叔侄一场。今日若你肯束手就擒,我可以饶你不死。”
“呵”夏侯玦微含冷笑,低低笑出声,旋即,放声大笑。
“哈哈”那笑声宛若索命的修罗,直扼着人的颈子让人透不过起来。
云怀袖额上有涔涔冷汗滑落,冰凉一滴,倏然滑落颈中,贴身里衣也早已汗湿,冷风一吹,只觉那森森的凉意直渗进了骨子里。若非夏侯景睿及时扶住她的腰肢,只怕一个腿软便要滑到地上去了。
今天的夏侯玦,不知为何竟令她格外的害怕,是他格外冷静与胜券在握的原因吧?上回追捕他们时,她犹记得他的愤怒急躁尤其他突然这样放肆大笑,更是让她连心肝都不停的抖颤着。
“他笑什么?”云怀袖紧紧抓住夏侯景睿的手腕,神色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惑。
“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疯了吧!”夏侯景睿以轻慢的语调淡淡说道,瞥向夏侯玦的漫不经心的目光更像挑衅。
“朕笑你聪明一世,竟不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饶我不死?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么?”他目光炯炯的望过来,如钢刀般,刀刀刮的人背脊发凉:“你仔细往外看——夏侯景睿,你以为今天还有上回那样的好运气吗?这回,朕要你插翅也飞不了!”
“是吗?”夏侯景睿微微一笑,黑眸深处迸出的夺目光彩,耀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倨傲张狂几乎就在那一笑后迅速占据了他的眉眼之间,粗衣布履,也不能让他比穿着华丽高贵的夏侯玦逊色一丝一毫。
第一百零六章 七十八人()
“朕手边精兵数十万,光包围这小楼的,便不下数万。”夏侯玦顿一顿,语带嘲弄,“你以为,朕还会给你一次土遁的机会?”
“同样的计谋,我不喜欢用第二次,因为,了无新意。”夏侯景睿眼里没有半分畏惧,有的,是与夏侯玦旗鼓相当的自信与嘲讽。
“哦?那么,你是准备束手就擒还是引颈自刎呢?”他起身,微垂眼睫,似随意的轻抚着袖口处金丝线绣的小盘龙,“看在怀袖的面上,朕会留你一具全尸。”
“而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夏侯景睿淡定的反击,低低的声调,似带着不可撼动的力量。
“如此狂妄,你以为你有多少人?”虽手握重兵,他却仍不敢小看了夏侯景睿,因为他是真正的对手。
“不多,七十八人而已。”如果他没算错的话,前锋确实只有七十八人没有错。
“哈哈哈七十八人,够吗?”夏侯玦仰天长笑,“朕知道,你暗地里跟琉毓国借兵之事,以防万一,朕早将城门关了起来,而眼下,朕有十万精兵,你只有七十八人。七十八个人,就算他们个个骁勇善战,能够以一敌百,也杀不光朕的精兵吧!”
“你有十万精兵没错,然而,我只要七十八人,便可大败你十万大军——”夏侯景睿的笑意浮在脸颊上,低头握一握云怀袖冰凉的小手,迎上她担忧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
长远的天际深处忽的传来沉沉的轰隆雷声,漫天雪花飘飘洒洒的降落大地,将本就雪白的世界,渲染的更加美丽纯净。
而云怀袖却被那突如其来的雷声吓了一大跳,她的神经本就已经绷得很紧,突然的动静,惊得她几乎跳了起来。
心惊胆颤的听着他们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她很清楚为了抓住他们夏侯玦的不遗余力,然而,景睿到底有什么妙招什么打算,根本没对她透露一丝一毫。天音哥哥叫她不要担心,放宽心就好。
然而,此种情况,要她怎么放得宽心呢?
“朕倒要看看,你如何以七十八人大败朕十万精兵。”夏侯玦的唇角扬起冷冽的弧度,目光如利刃锋芒直迫向夏侯景睿。
他话音刚落,便有探子踩着朽旧的楼梯匆匆跑了上来,跪倒在门外,大声道:“报——”
“说——”夏侯玦一抖衣袍,沉声喝道。
“启禀皇上,我军遇袭,领兵的将领皆被杀害,我军群兵无首,被杀至惨败,城门城门失守。”
“什么?”夏侯玦眉心倏的紧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守城将士统共三万都是饭桶,给我滚下去。”
一掌狠狠拍在身边的木桌上,本就朽旧的木桌应声而垮,却依然难泄他心中那憋屈愤怒之气——
三万余人,竟连城门都守不住——
而更让人觉得窝囊的是,对方只有七十八个人。
“你有三败。”夏侯景睿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眉梢眼角俱是志得意满的笑意:“第一,你太过自信,错估了我的实力。”
或者,错估了他那七十八人的实力。“在这城里,我的确只有七十八人,然而,你所小视的那七十八人,全是琉毓国暗影门组织的人,暗影门,你并不陌生吧?”
“你好,果然很好。”传闻那神秘的暗影门,个个武艺超群,曾在十几年前,以四人之力,大战昔日蜀蕴国冷拓数万人马而著名,但这个组织属于江湖门派,这么多年来,世人也只闻其名,没人能真正的说出那到底是个什么组织,他们靠什么营生以及,那暗影门究竟有多少人
没想到他不但能借到琉毓国的兵马,竟连以神秘著称的暗影门的人都请得动,而且,还是七十八人。
他果然太过自信,志在必得的以为,这回,他夏侯景睿插翅也难飞走
“第二,兵分三路,削弱了城门的兵力。当然,兵分三路却也是一招好棋,一路人马守城门,一路人马在此处,而另一路人马,我估计,此时正在别处四处搜查我等的踪迹吧——你担心情报有误,但又不肯轻易放过任何可能,于是你一面赶来此处,一面交代另一波人马继续寻找。”夏侯景睿微微一笑,觑一眼他铁青的脸色以及额间暴跳的青筋。
他气坏了。当然,换做自己,筹谋计划了这么久,却依然不能置死敌于死地,那感觉,啧,不说也懂呀!
“那又如何?”城门失守,只怕琉毓国的兵马立刻就会攻打进来,而且,暗影门的人深知擒贼先擒王的战术,将将领杀掉,群兵无首,只怕已经乱了。
可,如何能承认自己输得这样惨烈?
“那一批分散出去的人马,此时恐怕正穿街过巷的挨家挨户的搜查钦犯,而街道巷战,人多必败——此时,你即便想将他们调遣过来,只怕也是无济于事了。”一路人马守城门,而城门失守,一路人马败于街道小巷,他现在身边,也不过数万人马,而这数万人马
“哼,这些只是你的推测,你以为朕的人,当真不堪一击么?”夏侯玦听的面容被惊愕吞覆,整个人似被冰雪冻凝住了一般,僵在那里,半晌,才从齿缝中艰难的挤出话来。
“报——”第二名探子以更慌张的姿态,颤着嗓音禀报当前情势。
“快说!”夏侯玦目光恶狠狠地射向紧闭的房门,面容惊怒交加,他尝试着深呼吸,却很难保持平静,额间的青筋,几乎要爆裂开来。
“我军被不明人士伏击,死伤无数”探子报的,正是穿街走巷搜查钦犯的人马。
“立刻滚下去,叫外面的人给我死守此处,若有差池,杀无赦——”一只花瓶随着夏侯玦的话音被狠狠砸在单薄的门板上,“哐啷”一声,散尽一地碎片。
再望过来时,充血的双目似要噬人一般:“你以为,我必败无疑了吗?”
“第三败,你败在人心尽失——”夏侯景睿微微含了笑意,眸色乌沉如墨,微张的眼角迸出些许悲悯之意,“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一点,夏侯凌做的很好,只可惜后来而你,你从一开始,就没将夏侯王朝的百姓放在眼里,登基的理由太过牵强,现在强加给他们的苛捐杂税以及放纵自己手下的人随意欺凌百姓”
“朕的天下,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夏侯玦已是恼羞成怒。
因为,他说的没错——论谋略,他夏侯玦不会比他夏侯景睿差,论武功身手,他们至少能够打成平手。然而,他还是输了。
输在他太过自信,不,输在他太急功近利了。他想除掉夏侯景睿,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而且,唯有他消失,他才能在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上坐的牢靠安心。
另一方面则是,对她宛如皇位一般势在必得的决心。他这般急进,跟她有着莫大的关联。因为,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他已经等了那么久了。
是,她并不喜欢他,那又怎么样呢?他喜欢她不就好了?
好,她爱的人是夏侯景睿,那他将他杀了,让她留在自己身边,总有一天,她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的——他就是抱着这样坚定的想法,迫不及待的登基,迫不及待的要杀了夏侯景睿,而顾不得理会黎民苍生。
为了她,他可以做到这样不管不顾、奋不顾身。夏侯景睿可以吗?
“是你的天下吗?”夏侯景睿止了那一抹似笑非笑之意,口中的话语似冰珠般缓缓吐了出来。
“现在江山在我手中,龙袍加在我身上,国玺兵权都在我的手中,不是我的江山,难不成是你的?”夏侯玦充满憎恨的双眼微眯,望着夏侯景睿的眼神,似要刺穿他一般。
“你清楚的知道,你连夏侯的姓氏都是假的——”如何做夏侯王朝的统治者?“江山,不过是被你抢、被你偷去的”
“哈哈”夏侯玦蓦地仰头大笑,他深邃不见底的眼中那抹决绝而凄厉的眼光,令人心中惊到无以复加:“能者得天下——你若厉害,便不会被我扯下来了。现在说这些,有何意义?”
他忽的敛了那副愤怒生气的模样,露出几分玩笑几分戏谑:“说起来,你不也曾经抢过,偷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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