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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面修罗——”秦慕然正色望向他,却发现他一点儿也不惊讶,疑惑的瞧着他冷凝的‘果然如此’的表情,疑惑道:“夏侯,你一点儿都不奇怪么?”
“不奇怪!因为云昭逸也是被……银面修罗杀死的!”又是银面修罗!冒他身份的人,到底是谁?夏侯玦……一定是他,他对云家人痛下杀手的原因是什么?嫁祸给他?可是他又如何知道他银面修罗的身份?当今世上,知道他这个身份的,不到五个!
“不会吧?”秦慕然惊跳起来:“谁那么狠毒要嫁祸于你啊?”
夏侯景睿斜睨他一眼:“你不认为是我做的?”
秦慕然摇头晃脑的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第一,你没有杀他们的理由,第二,那个人虽然扮你扮得很像,可是还是让我看出了破绽,他的身形比之你,要瘦削一些,第三,听说你很爱你妻子,你妻子的家人,你保护都来不及,怎么会动手杀他们?”
秦慕然都相信不是他做的,可是她却不相信——夏侯景睿想笑,唇边溢出的笑容却是那样苦涩。
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湮灭在层层叠叠的灰色云层下,那样晦暗的颜色,像极了他此时阴郁的心情。
秦慕然自然明白他那笑容的深意,轻叹一声,面上再无平时的嬉皮笑脸,难得沉重的的轻叹一声:“你也不能怪她对吧?眼下她大约净顾着伤心了,好好跟她解释解释,不然,就赶紧将假冒你的人给揪出来……”
“我知道!”他打断秦慕然,夜凉如水漫上肌肤,只觉得那寒凉似要深深浸进骨髓中,夜风寂寂,将他的衣裳扑得一卷一卷的,“只是云天音的事情,不能让她知道!秦慕然,你捎个口信回青梅宫,让人去雁鸣山崖底找找看!”
他不相信云天音就……这样死了!
才刚刚没了大哥,如果让她知道,云天音也没了,这对她而言,将会是灭顶的打击吧?她与云天音的关系更为亲厚,是断断受不住的……
已经两天了,她这样呆呆的抱膝坐在床榻上,任它星起月落,不眠不休,水米不沾……她这样单薄的身子,如何受得住?挥退几乎将眼睛哭瞎了的柳语,夏侯景睿轻轻在床沿边坐了下来:“怀袖?”
她如同前两日一般,充耳不闻。本就不大的脸庞,只这两日功夫便消瘦了不少,两颊的颧骨高高凸了出来,原本还有些圆润的下巴,如今似被刀削尖了一般,只让人瞧着,心里便愈发的难受与不知所措。
“你预备一辈子不同我说话了么?”他无奈的叹息听在人耳里,悲怆无比,“可是怀袖,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杀你大哥的凶手呢?仅凭那个人穿着红衣?那个人带着银色面具?这样的认定对我而言,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寂然不动的云怀袖,长卷的睫毛微微一动,很显然,她将他的话听了进去,他心中一喜,继续为自己辩解道:“你仔细想想,这事是不是发生的很蹊跷?你大哥回来那么久,我一直以礼待之,怎么可能突然就起了杀心呢?还偏偏让你瞧见……”
他要做的话,她怎么可能看得见?
那双枯寂无神的眸缓缓转了过来,这两天的不吃不喝,几乎将她整个人掏空了,夏侯景睿不是没有想过用强,只是,不管强灌下去的水还是食物,最后都会被她像是要呕出心肺一样痛苦的呕出来——
那双灵动的杏眸,此时半点神采也没有,幽寂的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家一样,她微动了动干裂的唇瓣,很艰难才能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那天……早上,你去了……哪里?”
这是这两日里,她第一次开口回应他,他见机将桌上的清水端来,小心递到她唇边:“你先喝口水,我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她没有拒绝,这样恍然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一颗心已经拧痛的面目全非,连呼吸似都带着绞痛……一杯水见了底,她抬头漠然看着他,视线所及,却依然是一团红茫茫的雾气!
一直紧张注视着她的反应的夏侯景睿见她喝完了杯里的水而并没有出现先前的狂吐现象,几乎要喜极而泣,这两天光是为了哄她喝点东西,他用尽了所有方法,只差没将一头青丝急白了,如今她终于肯跟他说话,肯张口喝水并且没有吐出来,让他提吊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些。
扬声唤了侯在外头的柳语,嘱她将准备好的参汤送进来,这才转回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试探般的伸出手握住她安静伏在膝上的小手,她也并没有反对,唇边终于溢出一抹满足的笑容来,“那天早晨我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一步都不曾离开!”
云怀袖用力眨眨眼,却依然只能瞧见轮廓,甚至看不清他说话时唇在动,“谁作证你没有离开过那里?”
“当时伺候的内监都可以作证,我的确一步都没有出去过!”她的嗓嘶哑的紧,想是哭伤了嗓子又许久没有喝水的缘故,他心疼的伸手碰一碰她消瘦的面颊,她颇艰难的偏头躲过了他的手。
“他们都是你的人……必须仰仗你的鼻息才能存活……”她轻然冷笑一声,艰涩道:“你要他们帮你做不在场证明……谁敢不从?”
夏侯景睿僵住,所以,说到底,她还是不相信他就是了!僵在唇边的笑容无可奈何的泛上苦涩:“所以,你心里根本已经认定是我做的对不对?”
她已经决定收回她对他的所有信任了吗?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相信,他真的没有做过伤害云昭逸伤害云家的事情?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现在也找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云怀袖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肯定的回答他,沉默半晌,淡淡道:“我要回家……”
“现在?不行,云府并不安全——”他想也不想的拒绝她的要求,虽然他怀疑这一切都是夏侯玦做的,但没有证据之前,他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她定要认为他在诬陷夏侯玦。而他也不能同意将她送回云府,云昭逸云天音相继出事,他怎放心在这时候将她送回去?她只能呆在他身边,他才能确定她是安全的……
“请你……送我回家吧!”云怀袖加重了语气,那双无神的大眼半合着,幽幽而冷寂。“如果你不想为我收尸……麻烦你送我回去!不然……让我二哥来接我……”
这个狠心的丫头,她怎么能……怎么能对自己说出这样狠绝的威胁来?她这样说,何止是在自己心上挖了个洞?她根本就是拿着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凌迟着自己……
第七十二章 堕胎药()
夏侯景睿到底还是将云怀袖送回了云家,云致宁瞧见他们时,有些微的惊讶——眼下云府正在秘密发丧,云大人云夫人又还病着,无力主持大局,所有事情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原想着大哥的发丧不让她回来的,免得她触景伤情,却不料竟又被夏侯景睿给送了回来。
之所以秘密发丧,是因为兵符,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而为了防止军中大乱,他们只得对外界隐瞒云昭逸已经过世的消息,有将士前来求见,也只说重病卧床,他们心中都知道,这事并不能隐瞒多久,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出兵符来。
云怀袖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兵符的事情,也或许夏侯景睿之前只顾着想法子让她怎么吃喝下去而忘记提了,又或者她只顾着伤心而漏听了。但,这也不能证明夏侯景睿就是清白的——也许,他在杀害大哥后没能找到兵符……
可是,静下心来想,夏侯景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仅凭红衣,仅凭银色面具便断定他是凶手,也的确太武断了,可是若他真是被人陷害,又是什么人假借他的身份来杀大哥呢?除了他,还有什么人跟大哥有直接利益上的冲突呢?
“小姐……”柳语端着小米粥推门进来,担忧的瞧着如今瘦的风一吹便会消失不见般的云怀袖,她斜斜倚在窗边,望着庭院里的满地落花。
“他走了吗?”她并不回头,只淡淡问道——夏侯景睿的银面修罗的身份,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也是令她痛苦不已的原因——似乎,她潜意识里便是在护着他,即便他真的是杀害大哥的凶手。
而察觉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时,对大哥惨死的愧疚与痛苦,便更深了……
“皇上去看望了老爷跟夫人,跟二公子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小姐,他真的很担心你呢!”虽然不明白小姐究竟为什么跟皇上置气,可是她真的看得出来,皇上有多担心小姐,临走时还千叮嘱万拜托二公子好好照顾小姐……
云怀袖便不再说话了,继续沉默的望着外面。柳语小心翼翼来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庭院里那颗萧瑟在秋风中的木槿树,因着时节的转变,像是落了一场花雨,那满地落花,看在人眼里,只觉得妖诡又寂寥。
“小姐,你吃点东西吧!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柳语抿唇,目光下滑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忧心不已的说道:“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呀!你这样不吃不喝的,孩子能健康吗?”
这个模样的小姐,才真真令人打从心底里恐慌和胆寒,好像……即便同她站在一起,她整个人像是被完全抽离了一般,幽幽的没有存在感,就像大公子一样,随时会消失不见……
“你放下吧!我饿了会吃……”只是,她早已经不知道饥饿是什么感觉了!仿佛,大哥在她身下断气的那一刻,除了无止境的疼痛,她再没有别的感觉了!
柳语别无他法,只得叹息一声,将粥碗搁在桌上,陪着她静静看着外面——这也是皇上嘱咐她做的事情!
房门被推开,柳语回头去看,见是云致宁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进来,那气味微有些刺鼻,她也没多想,只道是二公子给小姐送来补身的汤药。
云致宁容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眉宇间却添了挥之不去的愁绪与憔悴,冲柳语挥挥手,待她出去了,才缓步走近云怀袖身边,递上手中的药碗:“把这药喝了吧!”
云怀袖的目光茫然望过来,朦胧的视线依然只能看见云致宁模糊的猩红色轮廓:“什么药?”
“堕胎药!”他似默然了下,静静说道,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这是我特意为你配的,有凌霄花,红花,土膝根,天仙藤,桃仁,都是堕胎的良药,你喝下去吧!”
他说的平静,云怀袖却难以保持平静,踉跄着后退一步。下意识护住小腹,不住摇头:“二哥,我不要!”
“你这样不吃不喝孩子也是保不住的,倒不如喝了我手中这碗药,孩子也能少受些折腾!”云致宁端着药碗,硬了心肠朝她逼近。“既然横竖你都不想要孩子,我这种方法,更快更省事!”
“不,我不喝!”不要孩子?她什么时候说过不要孩子了?这孩子……虽然来的不是时候,可也是……也是她的命根子啊!她惊惧的望着云致宁,循着那药味,挥掌扫过去,药碗落地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她吓了一跳,哀哀瞧着云致宁,“二哥,这孩子,我要的……”
云致宁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依然冷着嗓音道:“既然你要,就将桌上的小米粥吃了吧!”
云怀袖一边忙不迭的点头,一边慌乱的朝桌子跑去,这本是她的房间,即便闭着眼睛她也能摸到桌边去,可是不知是慌乱还是看不清楚,她的脚险险杠到桌旁的凳子腿上,若非云致宁出手及时,只怕整个人都要撞到桌子上。
她自己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被云致宁扶着坐下,伸手去摸桌上的碗,尽力做的很自然的样子,却还是教云致宁起了疑——她的身子是他看着调理起来的,她但凡有一点儿不对劲,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眼睛怎么了?”
夏侯景睿虽也细心,但这几日她根本抗拒他的接近,因此虽也觉得不对劲,却只认为她是悲伤过度才会有那样近似茫然空洞的眼神……
云怀袖正摸索的手一僵,随即淡笑道:“没事啊!二哥你不要瞎操心……”尤其云府此时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他身上,爹娘已经够他操心的了,她不希望自己也成为他的操心对象——至少,现在不行!
云致宁哪里肯信?伸手捉了她的手,修长的手指扣着她瘦的皮包骨的手腕,那细瘦的腕上,几乎能清楚看见一条一条突起的青蓝色血管。他心中一紧,眉头止不住紧皱了起来,不过短短时日,她就将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云怀袖心慌的想要收回手,“二哥,我真的没事……”
并不是她说了没事就算的,云致宁径直扣着她的手,细细诊脉。脉象虽说有些虚弱,但也确实没有问题。他松开手,下一瞬撑开她的眼帘,淡淡道:“你最好自己说出来!”
如果她不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