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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长辈,且是朝堂官员,唐灵钧还不敢太过放肆,只能看向唐夫人。
唐夫人便适时的开口了,“谢大人客气了。今日这两人出现得蹊跷,且他们身手不凡,轻易看守不住,恐怕还会危机令嫒。不若就按灵钧的意思,带到鄙府去,谢大人若是不放心,再派个人同去就是了。”
她既已开口,谢缜若再推辞,未免太扫人盛情,便连声谢过。
次日一早,韩玠便到恒国公府接了谢璇,一道往西平伯府去了。
西平伯府是唐樽将军战死之后,皇帝追封爵位赏赐的宅子。当初赐下来的时候也是着工部修缮过的,只是唐府人丁单薄,唐夫人又性情冷淡,不在宅邸庭院上留心,且府中除了内宅几个丫鬟婆子之外,外头都是当年留下的一些粗汉子,疏于打理,数年时间过去,渐渐就不若其他府邸精致贵气了。
谢璇还是头一回来这里,同韩玠到唐夫人那里拜会过了,便跟着唐灵钧去了关押处。
据说唐灵钧昨晚折腾了一宿,使了许多手段,也没能从他们口中问出太多有用的消息。这会儿那两人有些蔫蔫的,身上带着些伤痕,想必是唐灵钧的杰作。
韩玠已得知昨日之事,脸色便不太好看。他久在青衣卫中,论审讯的手段和狠辣,绝非唐灵钧所能相比,叫谢璇和唐灵钧退到外面等着,不多会儿,就听到里头有讨饶的声音传来。
两炷香的功夫之后,韩玠推开房门走出来,里头两个人早已晕厥了过去。
他的脸色很难看,只留下唐灵钧和谢璇在身边,沉声道:“是郭舍的人。”
“郭首辅?”唐灵钧有些诧异。
韩玠点了点头,“他早就看我不顺眼,而璇璇又是我的软肋——”他半点都没掩饰,说得十分坦荡,“怕是想拿璇璇来要挟我什么。”
唐灵钧自知这软肋的含义,话到嘴边就停下了。
韩玠也没有多说,到唐夫人处说了结果,一番感谢之后,说此事是因他而起,他这里自会处置。唐夫人素来明哲保身,见状也没有多说,瞧着韩玠似有忧色,也不多留,命唐灵钧送他们出府。
待得谢璇上了马车,韩玠才跟着钻进车厢,重拾话题。
“近来越王不太。安分,宫廷内外都有不少动作。”没了唐灵钧在跟前,韩玠说话时便明朗了许多,“璇璇,这半年你尽量不要单独出府,免得再招来什么麻烦。非要出去,提前告诉我一声,我陪你去,再不行叫灵钧去都成。”
他极少这样严肃,谢璇微微色变,“他们想做什么?”
“越王以为我是太子的人,怕是在准备反扑。”他抚着谢璇的发梢,罕见的心事重重,“除去越王之前,咱们务必谨慎。”
谢璇做不到帮他分忧,目下也只能尽力不给他添乱,“我记着了。”
第090章()
谢璇这一躲就躲到了腊月。
期间韩玠就算事务繁忙,也还是按照先前所说的,每月会来看她一次,跟她说说近来的进展,顺便送些有趣的小物件。谢璇没法像他一样自如来去,反正在府里也是闲着,便拿秋梨、桂花之类的做些糕点果脯送给他,也算聊表心意。
温百草那里次月就递来了消息,愿意进谢璇的成衣坊试试。
谢璇对此倒没觉得意外,毕竟前世跟温百草相处的时间很久,知道她的性子,温百草放不下心头之好,进成衣坊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成衣坊要年底开张,她这里又不敢随便跑出去,好些事情没法办,便跟谢缜摊了底子,将芳洲的哥哥要过来帮忙。
腊月初的时候,天气已经十分严寒。
谢璇早起后先喝了暖胃养血的汤,洗漱罢了到屋外头一瞧,天气阴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这会儿院里的花木早已凋了,除了一丛竹子和几棵柏树尚且保持着绿色,也就廊下的绿栏杆能入目。
她照常裹了大氅,出了西跨院的时候,就见谢玥站在对面,正在等她。
因前些天气温骤降,谢老夫人那里受寒落病,这几天姐妹俩都是每日早起先去荣喜阁问安,完了再回来各做各事的。
罗氏过世已经快两年了,谢玥最初还被岳氏挑唆着不安分,如今被晾了这么久,身边有徐妈妈盯着,谢缜也不再如从前般宠她,日子久了,脾气便被磨去不少。姐妹俩虽不至于亲近,然一起去给谢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也不再如从前般生疏,到了荣喜阁中,谢老夫人也是欣慰,“外面像是要下雪了,你们倒是来得早,坐着吧。”
谢璇同谢玥依序坐下,“老夫人身子瞧着倒是好了许多。”
“每日喝药,就算身子不好,瞧着也能好些。”谢老夫人心情不错,歪在垫了厚褥子的短榻上,上下打量着姐妹二人,笑了一笑,却没说什么。
没过多久,隋氏就带着谢珮过来了。
谢珮是个娇憨可爱的性子,跟谢老夫人问候过来,就到谢璇身边坐下,将一双手递过来,“外头好冷呀,姐姐你看我这手都快冻坏了。”
谢璇摸了摸,果然是凉飕飕的,于是将怀里的手炉递过去,“快捂捂。”
旁边谢玥便笑道:“丢三落四的,出门又忘记带手炉了吧?”
“出门太匆忙,忘记了。”谢珮吐了吐舌头,“昨晚风刮得厉害,刚才已经飘起了雪渣子,要是雪积厚了,咱们堆雪人吧?”
如今府里就这么三个姑娘,就算有些龃龉,也能在日常来往里消磨掉。今冬虽下了几场雪,却都不够厚,若是这场能下大了,堆个雪人确实也不错。
姐妹三个这头正悄悄说话,上头隋氏也在跟老夫人说事儿,“……昨儿已经把娘娘要的东西都送进去了,老夫人只管放心。听来传话的公公说,皇后娘娘的病倒像是越重了,前两天召了好些太医进去,也没诊出个结果来,如今还是静养着。咱们娘娘帮着处理事务,也是忙得很。”
“皇后娘娘一向康健,怎么这会凤体就欠安了呢。”谢老夫人摇了摇头。
“娘娘原本就畏寒,每年腊月总要多召几回太医,如今又这样……”隋氏也叹了口气,“听说太子殿下衣不解带的侍奉在侧,叫人瞧着都动容。”
谢璇如今困在府里,外头的消息并不太灵通,听她们提及皇后,便在旁边留心听着。只可惜隋氏并非命妇,谢老夫人又染珂在身不能入宫,她俩说来说去,所知所解的也都有限,谢璇并没听到太多有用的消息。
从荣喜阁出来的时候,雪已经满天满地的飘了起来,谢璇冒着雪回到棠梨院,连跨院的月洞门都还没过呢,就被谢老夫人身边的老妈妈给叫住了。
“姑娘,南平长公主府来了人,说是请姑娘过去帮着抄佛经,老夫人已经应了。”老妈妈的脸上挂着喜色,问道:“姑娘这就走么?”
谢璇这会儿衣衫齐整,没有华衣丽饰,去抄佛经倒是使得的,索性原地折转,带了芳洲在身边,跟着老妈妈又往荣喜阁里去。
*
马车出了恒国公府,却并没往南平长公主那里去,而是到了西平伯府跟前。
谢璇有些诧异,那带她前来的女官便解释道:“长公主今日造访西平伯夫人的时候,说起姑娘抄的佛经极好,特意请过来的。”
长公主拜访唐夫人,还一起抄佛经?这倒让谢璇有些意外。
一路冒雪进去,到了屋里解去落了不少雪末的风帽和大氅交给芳洲,绕过那一扇大理石屏风,暖烘烘的屋子里,果然见长公主和唐夫人一人一案,正在抄经。她们的下首,唐婉容也跪在矮案跟前,拿了毛笔慢慢抄着。
谢璇上前拜见,南平长公主便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过来我瞧瞧。”待谢璇到了跟前,捏着谢璇的手试了试,才稍稍放心,“还好没受凉,我就怕你一路过来,吹着冷风委屈了。”
“能为长公主抄佛经,璇璇求之不得,怎么会委屈。”谢璇微微一笑。
在场三个人都是跪坐在矮案跟前抄经的,紫金香炉里还焚着极好的檀香,笔墨纸砚一应俱是上品,三人方才又是神色肃穆,倒不像是日常抄经消遣的模样。
谢璇隐约猜到什么,心神不敢太放松,笑容并未绽开。
果然,长公主命人倒了杯茶给她,又指了指唐婉容对面的矮案,“宫里皇后娘娘凤体欠安,请了高僧入大佛堂,要供些众人手抄的经书,为皇后娘娘消灾祈福。我想着你性子安静,又颇有佛性,就专程派人叫你过来,也算是替你们府上尽些心。”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又是元靖帝的原配,她凤体欠安的时候,进献佛经总是没错。长公主让谢璇也参与,不止是恒国公府尽心,于婉贵妃也是有益的。
谢璇自是感激,忙道:“多谢大长公主惦记,璇璇必会认真抄写佛经。”
屋子里的檀香叫人心神宁静,长公主抄写佛经的时候很认真,这会儿心如止水,也没再多说什么,叫谢璇喝茶暖着身子,自去旁边抄写。
待得晌午将近,唐夫人身边的丫鬟进来悄悄禀事,唐夫人才抬头道:“午饭已经备好了,长公主先歇息片刻,待用完了饭再抄吧?”
南平长公主将那一句抄完了,便搁下笔,“那就歇歇吧。”她的语气颇为随意,看起来似乎跟唐夫人挺熟,又将唐婉容和谢璇抄的经书看了看,夸赞道:“都很用心。”
“婉容平常跟着我抄经,已经习惯了,倒是六姑娘——”唐夫人像有些意外似的,“没想到也能这样静下心来,书法秀雅端正,看得出一笔一划都用了心。”
长公主便是一笑,“我以前就说这孩子心静,如今可算信了吧?”
说着话儿出了内室,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上来禀事,唐夫人带着唐婉容和谢璇先到暖阁里去。过了会儿长公主进来,语气中有些无奈,“果真被你说中了,这一前晌,拜帖就递了十几封。还是你这里清净,能安安静静的抄经。”
“皇后娘娘病了,关心的人自然多。况且这病缠绵了这么久,确实是罕见的。”唐夫人命人将碗盏饭菜摆好了,转向谢璇,“今儿既是抄经,晌午就只备了素菜,六姑娘吃得惯吧?”
“在府里的时候,偶尔也会跟着吃斋,倒有些想念了。”谢璇满心里都是疑窦,趁机问道:“我在府里也听见皇后娘娘病了,只是我们老夫人最近也受寒染恙,不敢再带病去打搅,都很担心呢——皇后娘娘她病得厉害么?”
她这样一问,虽只是个十二岁的姑娘,却俨然是有些替谢老夫人询问的意思了。
恒国公府在外的名声虽不好,那也都是谢缜造下的,长者虽落了个教子不善的名头,到底也不必替他担着名声。宫里的婉贵妃还是和从前一样受宠,五公主也颇得皇上疼爱,谢老夫人这个老封翁自然也是不能忽视的。
唐夫人不敢擅言,南平长公主倒是开口了,“也算不上严重,只是病情总拖着不见好。九月里就说是欠安,心神不宁的,入了冬愈发厉害,到现在天寒地冻的,病势愈发缠绵。太医能用的药都用了,皇后娘娘自己觉着恍惚,也想请个高僧来瞧瞧。咱们今日抄经,就是为的这个。”
“那可要多诚心的抄一些,积的福缘多了,也许娘娘凤体就痊愈了。”谢璇说罢,便夹菜慢慢嚼着,心里却有些诧异——
她原以为皇后娘娘是最近才病的,听长公主这意思,倒是九月里就有了?
因韩玠所做的事涉及宫廷内外,谢璇对这些便格外留意。皇后又是太子的生母,韩玠曾说越王以为他是太子的人,正筹谋着对付他,那么将线索串起来,莫非皇后的病也跟这个有关?可前两回韩玠来的时候,只字都没提皇后的病情,倒是提过以前在皇后跟前的一个宫女叫莫蓝的……
谢璇猛然想起什么,手中筷箸一顿。
依稀记得八月底的时候,韩玠就曾提过那个莫蓝,后来再见面,他又说那个叫莫蓝的宫女失了踪迹,颇为苦恼。而皇后恰是九月里就凤体欠安,长公主说是心神不宁,莫非与此有关?
谢璇强自压着心思,只管低头吃饭。
她跟长公主接触的时间不算太长,也就是谢珺怀孕后的那几回。这位长公主出生于皇家,心机城府自是有的,可观她诸般行事,却也是个率真的人——
譬如应元靖帝之命掌管谢池文社,对其中贵贱诸人一视同仁,听说她还曾从其中发现了些人才,出面举荐给元靖帝;譬如为陶青青的一番苦心,她便不辞辛苦的多次上门,专为谢珺撑腰,还是纡尊降贵,亲自往谢珺住处去的;再比如对晋王和玉贵妃,也比旁人更加和善怀念。
那么她说的这番话……谢璇想来想去,觉得她没必要骗她一个小姑娘,这么说,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