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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冲康乐一挑眉,两人大咧咧地走了出去,剩下那只吓蒙的田鸡长大嘴巴,结结巴巴的叫,
“老…老板!”
“您慢走啊,慢走……下次再来!”老板正躬着身子在门口一个劲点头,笑得像朵花,走远的两人可是这家店常客,平时靳思危嫌零钱不好装,都没让老板找,这会儿摔碎个酒瓶算什么?!
走出饭馆好几米,康乐一嗓子吼起来,
“你丫脑子有病吧!摔他一十块的不结了,你倒好,连毛主席都不放眼里!!!”
“呃……我记得我掏一块的啊,”
“……”康乐郁闷,整个一猪脑子。
不过,这次可真够和谐的,要搁平时,靳思危一跟人撒气自己准得和他吵,那暴躁脾气再不改改,早晚把人给得罪光了。
“喂,”见靳思危没接话,康乐叫他,“想什么呢?”
“……没什么,”靳思危回头,笑了笑,
“没什么你笑什么,”康乐看得出来,那不是笑,是敷衍,“靳思危,邱品凡出什么事了?”
“我哪儿知道啊!”
眼神乱飘,靳思危有点慌,其实他不想瞒康乐,可又觉得不能告诉他,发生在邱品凡身上的那种两男人间轰轰烈烈要死要活的感情故事怎么说得出口?或许,下意识的,他在逃避,怕这故事中间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发生在自己身上,怕有一天也会像妖精那样,为了谁把自己折磨个半死。如果永远不去触碰,大概就能一直相安无事下去了吧。
“你和他……”康乐觉得不对劲,平时见他俩不是挺正常的,这会怎么支支吾吾了,
“你老问他干嘛?!”靳思危一急,拽着康乐往车库奔,“老爸在家等着呢,就想看看你这二少爷,晚了他老人家又找我唠叨,”
靳爸爸刚出国公干回来,一个电话打靳思危那里,命令他带着二少爷回家拜见老爷。
没敢多耽搁,两人朝靳家豪宅风风火火奔去。
靳爸爸还是老样子,一开门就握着康乐的手往里带,全然不顾门口的正牌儿子。
“我算看出来了,你肯定不是我亲爸!”靳思危踹飞鞋子,气鼓鼓地跟进去,
“你小子……!!!”靳爸爸回头,一眼就看见那颗无比惊悚的光脑门,吓得够呛,顺了半天气才缓过来,
“……你…头发哪去了!!!”
“剃了,”小爷悠哉地回答,对于这种反应早习惯了,
“…不是康乐受的伤吗?!你剃哪门子头!”靳爸爸怒吼,
“我要不剃你二儿子怎么肯出院,谢谢我吧你就,”双脚一抬,放茶几上,要旁边再来两个捶腿丫头就更好了,
靳爸爸扭头看康乐,人一脸委屈,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老人家心又软了,放缓了语气问,
“医生好好检查了吗?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叔叔,我帮你联系家更好的医院,”
“检查了,医生说没事,连后遗症都没留,”
“你操个什么心,康乐那脑袋结实着呢,再敲两酒瓶子都没事,”靳思危拿起个苹果嘎嘣一口,
“靳思危,有你这么跟同学说话的吗!”
“没事叔叔,我习惯了,”康乐转眼化身窦娥,眼睛水汪汪的,看得老人家又是一阵心疼,
“爸!你别被他纯情的外表给蒙蔽了,你都不知道在学校他怎么使唤我的,我天天给他当司机,当佣人,还有在家……”话没说完,老爸抄起架子上的青花瓷碗扔了过来,靳思危一闪,碗摔沙发上,
“别啊!那可是古董!爸爸爸爸……好几万块钱的东西你就这么糟蹋…那盘子是金的!你想砸死你儿子啊!康乐!!!你快抱住他!还笑……笑个屁!回去老子再收拾你!妈呀!!!!真砸?!”
吃饭的时候,靳思危一手夹菜,一手拿着热毛巾捂头,这包可不小,都紫了,妈的,虎毒还不食子呢!那么大一纯金纪念盘你当绣花枕头啊,说砸就砸。
靳爸爸估计没想到能这么准,臭小子也不知道躲躲,傻不愣登,白了他儿子一眼,又夹了块肉,
“多吃点,”
“干嘛?这会儿知道心疼了?你怎么不直接上菜刀啊?”
“咳咳……”靳爸爸脸上挂不住了,咳嗽两声,转移话题,“前两天你让我跟学校打招呼的事成了吧?那人走没走?”
“呃……走了走了,”靳思危赶紧把脸埋碗里,使劲塞饭,
“什么事?谁走了?”康乐一脸疑惑,扭头问靳思危,
“就砸你头那小子,靳思危前两天几十个电话狂轰滥炸非要我帮他撵个人,不过,那种随便动刀动枪的学生在你们学校也不安全,你说……”
靳爸爸还在念叨,当时以为自家少爷又找人茬,后来一了解才知道原来是那人先动的手,本来要砸靳思危的,让康乐给挡了,靳老爷的心头肉谁敢动一下试试?!当天就跟校长通了电话,言词恳切而犀利地表明了立场,那种危害社会的不安定因素不好好惩治一下怎么行,于是,校长大人就把人给劝退了。
康乐没再说话,低着头扒饭,没一会儿就见底了。靳爸爸正要给他添满,手机响了,估计是工作上的事,边说边走进里屋。
“康乐,”崽子半天不说话,靳思危憋得难受,
“嗯?”抬头看着他,两眼珠子有点茫茫然,
“其实这次吧,纯粹是我看不起那混蛋,再说我这脾气,总爱路见不平一声吼,不把他弄走要是在学校碰见还不得又打起来?我也是想给自己减少犯罪的机会,所以才让我老爸出面摆平,不关谁的事,换了别人我也会这么干,和你没关系,”
“我知道,”康乐笑了一下,可靳思危觉得,怎么那么像哭呢,
“……吃饭吧,都凉了,看看看看,这么些排骨都让你啃了,老头怎么就那么不待见我呢,”靳思危对着康乐面前堆成小山的骨头一个劲感叹,
“许丹丹挺好的吧?”崽子冷不丁冒出一句,靳思危没听懂他的意思,跟着搭腔,
“嗯嗯,不好怎么是校花呢,”夹了块水煮肉片,真辣!
“她让我进学生会,这回不用参加选举,直接进,她推荐,”
“那感情好,”靳思危头也不抬,“上回让乔羽给搅黄了,我早说过,该你的还是你的,”
“是么……”康乐放下筷子,“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谢我干嘛?!”
康乐没答话,起身热了杯牛奶倒沙发上看电视去了,看得那叫一个专心。等靳思危吃完,想上楼冲个澡,瞟了眼崽子在看啥,满屏幕的雪花。
第二十章
日子嗖嗖的过,转眼就到暑假。
考试前一天,靳思危特意问了康乐有什么安排,那会康乐正打着游戏,随口说了句没有,结果回头就见那厮一脸贼兮兮的样子,问他也不说,再问,打死也不说。
考完试那天,康乐揣着提前订好的机票,趁靳思危上厕所间隙溜了,什么都没带,跟逃命似地逃回家,那个有爸有妈唯独没有靳思危的家。
有些东西,康乐觉得需要理一理,半小时路程,足够把混乱的脑袋给理清楚了。
一直以来,自己和靳思危的关系,是兄弟,毫无疑问。可总有那么些时候会突然冒出点别的,例如,一起睡一张床,没从前那样坦然了;一天二十四小时腻一块儿,没觉得烦过,相反,要是见不着那天,会猫爪子挠心似地难受;还有那次舞会,靳思危看见许丹丹时那种两眼放光狼见了羊似地兴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很刺眼;那变态拎着酒瓶子要往靳思危脑袋上砸的瞬间,周围的人似乎都消失了,眼里只有他,心里想的只有要救他。
是不是有点过了?
下了飞机,康乐没立马开机,他知道这手机现在就是个手雷,一开准炸。
没把那团乱麻理清楚之前,康乐决定就这么耗着,换个环境,估计能清醒一点,把结给解开。
回到家,爸妈都不在。考试前连着突击好几天,大脑整个处于亢奋状态,这会儿终于能喘口气,放松放松。
打开卧室门,东西整整齐齐放着,都用布给盖上了,一看就是细心的老妈弄的。扯开床上的布,康乐一头栽进去,准备睡个天昏地暗。
结果这个想法实施到一半就宣告夭折。
“乐乐!你怎么回来了?!”老妈推开卧室门,听那口气似乎惊魂未定,估计以为家里进小偷了,
“嗯……早上考完试我就走了,”康乐拿开遮脸上的手,睡眼惺忪的看着老妈,
“累了吧?也不提前告诉你爸,让他去机场接你,”
“没事,妈,我睡会儿,吃饭了叫我,”康乐翻个身,闭上眼睛。老妈看了看他,笑着轻轻关上门,琢磨着做点什么好吃的给宝贝儿子。
这下,彻底没睡意了。两个月假期,得好好想想怎么打发。起身打开抽屉,一本相册掉了出来,翻开一看,全是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十天,满月,一岁,两岁……直到十八岁,脸上还略带一丝青涩稚嫩,那次是在家里开的PARTY,老爸头一次在朋友面前自豪的说,我儿子考上了J大经管院,言外之意就是终于子承父业了。当时康乐在一旁苦笑,努力装成一个孝顺乖巧的儿子,等人都散了,自己躲房间里,悄悄拿出B大美院的招生简章,揉碎,扔垃圾桶里。所有画板,颜料,素描笔,一股脑锁进柜子深处,还有一本梵高的作品集,那里面曾装满了自己的梦想,然而,当梦想与现实只能择其一,康乐选择了淌入世俗浑水,随波逐流。
说不清自己怎么就突然开了窍,或者说,突然不想叛逆了。大概每个人都有那么个时期,总是看什么都不顺眼,总爱和家里人对着干,似乎他们越生气,自己就越开心,越有满足感。电视上说,这就是所谓的青春叛逆期。
可是康乐知道,人不能总拿还没长大这么个破借口为自己开脱,或许你走过一些弯路,或许父母会在原地等你,但那些弯路已经伤害到他们,这是事实。很多年以后,当你再细细回想父母说过的话,会发现,那些曾被自己嗤之以鼻的东西,全是真理。
成长,总会把身上的棱角一点一点磨平,没有什么好悲伤的,每个人都要经历,你不比别人吃亏多少。至少生在这样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算是一种幸运。
这些想法,似乎是一夜之间领悟的,于是康乐坦然接受了,直到,遇见靳思危。
他身上那种狂放不羁,随时随地爆发的热烈,不顾一切的执着,像一束光,唰的燃亮了康乐头顶那片天。
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你说不清原因,明明知道前面的路要么是康庄大道,要么是万丈深渊,就是想靠近,冒着二分之一粉身碎骨的风险,迎着那束光扑过去。
退一万步,如果从来不曾认识过他,康乐几乎可以看到自己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整个下半生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银行职员,或者成为一名会计师,朝九晚五,两点一线,会娶一个贤惠的妻子,生个可爱的孩子。整天面对一堆数字报表,每月几千的工资,去参加那些虚情假意的应酬,在同事和领导面前戴上假面具,或许最终有一天,那副面具会牢牢粘在皮肤上,再也拿不下来。
哪一种更好?康乐不知道,只是那一步已经踏出去,想回头,却发现来时路早已不见。
老妈在厨房炒菜,有香味飘进屋里,是油炸排骨。康乐放下相册,看着那个埋藏了自己梦想的柜子,手不由自主触碰上去,将要拉开的一瞬间,停住了,大概还是没有勇气,那么多那么多未完成的画,如何去面对?康乐真的怕,一旦看见了,便再没办法舍弃。
“康乐!!!”有谁在外面叫,声音熟得不能再熟,康乐慌了,他怎么会来?!
“康乐!出来!”
“康乐!!!!!!!!!!!!!!”
一声高过一声,整栋楼都快给他震塌了。
“乐乐,楼下有人叫你,”老妈推开房门,以为宝贝儿子还在睡觉,却只见他乌青的脸,恶狠狠吐了句,
“不认识,疯子一个,”
“穿件黑T恤,真不认识?”老妈又问了遍,那声音实在刺耳,在六楼都听得一清二楚,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见他不答应,关上门继续做饭去了。
“康乐!我知道你在!”狮子发起飙谁也拦不住,没多久,有人加入了战争,估计是隔壁大爷,冲楼下吼,
“嘿!下面的!再吼我报警了!没你这么扰民的!”
“康乐!!!!康乐!!康乐!!!!”
“听没听见?!这什么人!我真报警了!”
“报你大爷!老头快让康乐出来!”
躲屋里的人瞬间黑线,完了,这家以后不能回了,再吼下去,估计左邻右舍非给他得罪光不可。
“臭小子!保安哪?!保安!!!!!!”
“康乐!!!康乐!!”
“保安!!!!!!!!!!!!!!”
“康乐!!!!!!!!!!!!!!!!!!!!!!!!!!!!”
这一老一少愣是隔着六层楼对上歌了,对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让人肝胆欲裂,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