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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历来的制度都是立嫡、立长,更何况,秦亡之鉴不远……立少子……在百姓庶民看来……实在不是什么可称道的好选择。
卫登看了看两人,镇定了一下纷乱的心绪,随后摇头:“立少子……的确是意料之外的……但是……”他停顿了一下,很认真地思忖了一会儿之后,十分肯定地摇头:“若说先帝故意立少子,为曾孙铺路,我觉得更不可思议!”
霍光拧眉,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两下,刚要开口,就听到义微冷笑一声,随即表明异议:“江充夷三族,苏文焚横桥,连太子死后加兵刃于其身者,也被族。不可思议的……多了!”
——在有关皇太子的事情上,先帝从来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只要想想先帝是如何对待皇太子的,义微便觉得,不论先帝对太子遗裔做如何安排……都是可能的!
——当年,皇后失宠,皇太子渐长,不便再与皇帝亲近,皇帝身边的黄门、宦者,不时有构陷,可是,皇帝听归听,却从来不曾问责太子。
义微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次,刘据入宫谒见皇后,母子俩久未相见,刘据便待得比平素久了一些,苏文抓住机会,奏告皇帝:“太子与宫人戏。”——那是****宫闱的死罪,昔日宠幸如韩嫣,在犯了此罪之后,也只能一死,更何况皇太子与皇帝的宫人……尚有人伦之禁……——可是皇帝根本连查都没有查,问都没有问,直接将太子宫的宫人增加至二百人。
那一次,弄清缘由之后,卫皇后惊恐非常,再按捺不下对苏文等人的怒意,立刻就要刘据向皇帝奏明实情,诛杀苏文等人。可是,刘据……
——当时刘据是怎么回答母亲的?
毕竟时日久远了,义微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来——“第勿为过,何畏文等!上聪明,不信邪佞,不足忧也!”
义微相信,刘据不明白苏文等人的危害——刘据做了三十余年的皇太子,也曾经监国主政,怎么可能对那些阴谋手段一无所知?
——不过是更相信自己的皇父罢了……
——刘据从不曾怀疑过皇父对他信任……
——先帝呢?
卫登欲言又止,对义微的话……他完全没有办法反驳。
——孝武皇帝对皇太子如何……还有比卫家人更清楚的吗?
霍光对义微笑了笑,抿唇不语,显然十分满意她所说的话语。
义微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看了看神色相异的两人,她咬了咬牙,干脆将自己的想法摊开了说:“先帝如何想已是过往,婢子更担心少帝的想法。”
听她提及刘弗陵,霍光与卫登都收摄心思,凝神倾听她说下去。
义微沉吟了一下,轻声提醒:“赵婕妤的父亲坐法被行宫刑,入宫司职,至中黄门。”
这些事情,霍光与卫登当然知道,却不太明白,她想说什么。
义微不禁皱眉,忍不住在心中抱怨——毕竟是男子,对某些事情就是不够敏感!
——若是换了后宫女子,一听她的话,便必然明白她所指为何。
虽然在心中抱怨,但是,义微也不得不为二人详细解释:“宫中刑人自成一体,赵婕妤当年就颇得助力,如今其子为帝……”
“女医是说,少帝在宫中的势力并不弱?”卫登讶然变色,脸色十分难看。
霍光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轻轻拧眉,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义微点头;“至少,肯定有人愿意为了维护他而听从他的指示……”
“嗯……很有可能……”卫登点头附和,又思忖了一会儿,便顿时明白义微的担忧了。
“女医是担心少帝……破釜沉舟……”卫登若有所思,“少帝会对曾孙不利?”
义微正色回答:“少帝显然不愿帝统旁落。天下又皆视故皇太子为先帝嫡系正统,大将军又出身霍家……婢子担心,少帝一旦生偏激之心……恐怕……必会对曾孙不利!”
卫登看了霍光一眼,皱了皱眉,沉默片刻还是对义微道:“那至少也要些许时日,女医何必如此焦急?”
义微看了卫登一眼,转头看向霍光,却正对上霍光的清冷的目光,她有些受惊地低下头。
“少帝似乎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否则,断不应该对皇后说那些话,婢子……不能不担心……”说到最后,义微咬了一下嘴唇,还是将自己的意思含混了过去。
“担心?”卫登听得茫然。
霍光轻笑,淡淡地道:“无非两桩——其一,是担忧主上冒险行事,直接对曾孙下手,断我的妄念;其二,是担忧主上对上官家如实相告,上官桀退让,后宫产子……自然也对曾孙的前途无益。”
卫登恍然大悟,不由看向义微。
义微深深地低头,轻声却坚决地说了一句:“帝位……本就是太子的!”
卫登怔然无语,霍光却应了一句:“嗯……也是……”
义微蓦然抬头,看向霍光,索要一个答案。
霍光笑了笑:“前一桩,掖庭有张贺。后一桩……”他没有说下去,神色却是笃定的。卫登与义微相视一眼,终是没有追问。
——他们知道得再清楚也无用,只要知道霍光有应对之策便足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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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元七年,三月,赐郡国所选有行义者涿郡韩福等五人帛,人五十匹,遣归。诏曰:“朕闵劳以官职之事,其务修孝、弟以孝乡里。令郡、县常以正月赐羊、酒。有不幸者赐衣被一袭,祠以中牢。”
闰三月,初五,丙子日,也许是上天体恤戴王太后的一片诚心,戴王刘贺的那个后宫生下一个男孩,命名为综(注2),嗣泗水王。
泗水王一系得以传承,而始元七年的春天……也将过去……
注1:崇芳阁、漪兰殿以及汉武帝的生日均出自《汉武内史》,属野史,正史未载。
注2:《汉书》中,泗王戴王刘贺这个遗腹子的名,《景十三王传》记为“煖”,《诸侯王表》记为“综”,因我所见的大部分版本的《汉书》中,煖字的左旁部首都没有显示,所以易楚不敢确定,“煖”字是否属实,文中便还是用“综”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58、《春秋》开篇第一句()
泗水王于汉不过是旁系宗藩,嗣子出生,册立王爵,事情也就了结了,当然,在此之前,匿遗腹子之事不报的泗水相及内史便已经按律被下狱治罪了。
毕竟,此时的诸侯王国早已不能与汉初之际的“夸州兼郡,连城数十,宫室百官同制京师”的诸侯王相提并论了。
当然,正是诸侯王之力,高皇后崩后,汉室才迅速平定诸吕之乱。
然而,强枝弱干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因为实力强大,诸侯王日益骄矜,或淫荒越法,或睽孤横逆,实非国家之福。
因此,文帝即位,即采贾生之议,分齐、赵两大诸侯国,此后,景帝用晁错之计削吴、楚,七国之乱后,更是抑损诸侯,减黜其官——孝景皇帝于中五年制令诸侯王不得治国,天子为之置吏,改丞相为相,省御史大夫、廷尉、少府、宗正、博士官,大夫、谒者、郎诸官长丞皆损其员。——至先帝之时,主父偃上推恩之策,天子诏令诸侯王可分户邑以封子弟,于是,虽然不行黜陡,藩国却自析,及衡山、淮南谋逆之后,汉制左官之律,设附益之法,诸侯惟得衣食税租,再不与政事。
诸侯王的事情在大汉朝堂之上,根本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因此,三月、闰三月之中,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泗水王遗腹子嗣王,而是出兵。
孟春之际,朝廷便接到武都氐人反的消息,议策选将,至三月,终于确定,由执金吾马适建、龙頟侯韩增、卫尉田广明将三辅、太常之刑徒,前往平乱,从军之刑徒皆免刑。
西南夷虽凶悍不驯,但是,朝廷在西南经营多年,大军压境,恩威并施之下,平乱并不算是一件难事。
——西南从来不是大汉的心腹之患。
相较并不算难得的军功,韩增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甚至于,为了那件事,特地在出兵前登门与霍光晤谈。
霍光见他神色凝重,什么也没有说,便先将左右摒退,随后才问:“何事如此?”
韩增虽是列侯,却只领了光禄大夫的官职。
大夫掌议论,文属光禄勋,加给事中之官,才掌顾问应对,随侍禁中,若无此加官,便只是领个闲职而已。
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却也同样如此。
韩增虽然没有给事中的加官,不过,他是列侯,又是少年为郎,一直领着侍中、诸曹的内朝加官。
——汉制,侍中、左右曹、诸吏、散骑、中常侍,皆加官,所加或列侯、将军、卿大夫、将、都尉、尚书、太医、太官令至郎中,无定员。侍中、中常侍得入禁中,诸曹受尚书事,诸吏得举法,散骑骑并乘舆车。
韩增与霍光是实实在在地共事多年,便是没有交情,也不会没有默契,更何况,作为韩说之子,韩增与卫家的关系本也扯不清,自然不会与霍光疏远。
说到底,卫青在位之时,卫霍两家的子弟全算上,真正跟在卫青身边的,除了霍去病的长子霍嬗,也就只有这个与卫家没有血缘的霍光了。
如今,尽管霍光已是大司马大将军,当朝秉政,权倾天下,但是,在他面前,韩增倒真的没有太多的敬畏感觉。
听他如此询问,韩增皱着眉,慢慢挪步,在霍光左手边的漆秤上坐下,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京师将不安?”
霍光闻言挑眉:“君如此认为?”说话间,脸上便显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韩增一直关注着霍光的神色,见他如此反而更加笃定了。
“大将军,仆与君相识共事有三十年了。”龙頟侯慢条斯理地对大将军言道,眉目间的神色就是在告诉霍光——我可是给你这个当朝第一人留了不少面子了。
霍光苦笑:“为何如此认为?”这已经是默认他的猜测了。
“武都氐人再微不足道,既然敢反,便不能不慎之重之。兵者,国之大事。大将军素来谨慎,如今却连一兵一卒都吝予之,尽遣刑徒……”韩增没有再说下去,稍顿了一会儿,轻声道:“太初旧事,仆尚历历在目,大将军岂会遗忘?若非有不安之虑,岂会如此?”
霍光皱眉,眼中掠过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
——太初旧事……
太初元年,孝武皇帝听前往西域归来的汉使言宛有好马,却不肯给汉,于是遣车令等人持千金及金马前往求之,宛以汉距己甚远,且道路难行,又惧匈奴之威,遂不许汉之请。汉使当廷大怒,将送给宛王的金马击碎,愤然离开。宛却以认为汉使之举是对其轻慢,不仅强遣汉使离开,而且令其东边的郁成王配全,杀汉使,取其财物。
孝武皇帝大怒。
曾经出使过宛国的姚定汉等人皆对皇帝言:“宛兵弱,诚以汉兵不过三千人,强弩射之,可尽虏矣。”再加上四年前,元封三年,浞野侯赵破奴仅以七百骑即虏楼兰王,破车师国,举兵威以困乌孙、大宛等西域诸国,天子也就相信了姚定汉等人之言,对出兵大宛之事根本没有太认真,当时李夫人正当宠,又刚生了皇子,天子被宠姬软语求了两句,便拜李夫人之兄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发属国六千骑及郡国恶少年数万人,西往伐宛。
当然,武帝对用兵还是慎生,除了以赵始成为军正,故浩侯王恢使导军之外,还以李哆为校尉,制军事。——李广利只是挂个名。
本以为是唾手可得的封侯军功,却不料,西过盐水,当道小国各城皆坚守,不肯给汉军提供食物,汉军只攻城,攻下自然能得到食物,然而,数日间攻不下便也只能离开了。如此至郁成,军士只剩不过数千,且全都是饥疲交加,遂被郁成军大破之,死伤甚众。李广利便与李哆、赵始成等人商议:“至郁成尚不能举,况至其王都乎!”众将校便引兵而还,一路至敦煌,大军还剩不至十分之二。李广利使使上书言:“道远,多乏食,且士卒不患战而患饥,人少,不足以拔宛。愿且罢兵,益发而复往。”
自天子对外用兵以来,从未听说有这种结,岂有不大怒之理?再加上,当时李夫人已身故,孝武皇帝当即使使遮玉门,诏曰:“军有敢入者,辄斩之!”李广利等惊恐不已,只能滞留在敦煌。
——那是卫青薨后的第一次对外用兵,似乎就是在预示此后征伐用兵再不会如以往一般顺遂了……
当然,归根结底,征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