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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清醒着,但是,这个惊吓太大了,好半晌,田千秋才镇定下来,能够认真思索自己的对策,这一思忖,又是半晌。
见夫君陷入沉思,富民侯夫人立马将夫君的一干偏妻、下妻、小妻以及几个御婢都打发回房,自己陪了一会儿,但是,毕竟年纪大了,实在是熬不住,眼见夫君没有回神的意思,她抿了抿唇,悄然起身,准备到内室休息了。
然而,富民侯夫人才走到内室的门户处,就听到夫君一声惊呼:“夫人!”
“吾君!?”富民侯夫人被他吓着了,脸色难看地转过身。
她是田千秋的元配,只比这位“车丞相”小数岁,哪里禁得这般接连受惊,一时间便只觉得心跳如擂,满头冷汗直冒。
田千秋见妻子这般模样,不由又是内疚又是担忧,连站起身,疾步走过去,扶着妻子坐到方才所坐的独榻上,一迭声地询问妻子感觉如何。
从少年结发到如今白发苍苍,两人老夫老妻的,富民侯夫人哪里忍心见他担忧难过,强自镇定下来,却也仍然花费了不少时间,不过,总算是平静了稍许。
“妾无事了。”勉强镇定下来,富民侯夫人便强笑着安慰夫君。
见田千秋仍然不放心,富民侯夫人便主动转移话题:“君侯方才唤妾,可是有所吩咐?”
田千秋被夫人提醒才想起正事,连忙低声吩咐夫人:“夫人且嘱顺郎等,近日不可妄对人言……”说着,老丞相又停下,思忖了一会儿,咬了咬牙,狠心道:“还是……让他们告病!”
富民侯夫人只觉得额角的青筋陡然跳了一下,伸手攥住田千秋枯瘦的手腕:“吾君,究竟出什么事了?”
见老妻如此不安,田千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反而笑了笑,宽慰道:“也没什么……就是朝堂上……可能有变……”
听到“有变”二字,富民侯夫人的脸色又是一白,她也知晓轻重,压低了声音,在夫君耳边低声道:“是跟去年……燕王上书劾大将军不臣……一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田千秋便变了脸色,富民侯夫人又是一骇,却还是坚持着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不过,说出来之后……也就不需要回答了——田千秋的脸色已经说明一切了。
他们这么多年都是相互扶持着过来,田千秋是骤然显贵的,周围能相信的也只有这个老妻,对她,老丞相素来是不隐瞒任何事的——就算当时不方便说,事后也必会讲明。
——燕王上书劾奏那事就是尘埃落定之后,田千秋才告诉妻子的。
富民侯夫人不是无知妇人,对朝廷的情况也算略知一二——能让她的夫君骇然若此,不惜让儿孙告病相避的……除了大将军那边有变……还能是什么?
富民侯夫人对自己的猜测还是极有把握的。
田千秋看了看妻子,苦笑不迭,摇了摇头,附到妻子耳边轻声道:“只怕比上次还严重……”
富民侯夫人大惊失色。
“……大将军与左将军反目了!”田千秋对妻子耳语。
听完夫君的话,富民侯夫人顿时手足冰冷,面上更是毫无血色,田千秋看着不忍,刚要安慰,却被妻子一把抓住肩膀,就听她在自己耳边哆哆嗦嗦地道:“儿子……家里还好……女儿……女儿那边……徐家……”
田千秋这才想到自家的女婿,再想到女婿的官职,不禁更加担忧,可是,妻子就扑在他身上,他也不敢说得太明白,只能皱着眉,一边轻拍妻子的后背,一边故作轻松地道:“我这就派家丞给女儿女婿送信。”
富民侯夫人听到这话才安心——虽说女儿已经出嫁,是郎婿家的人了,但是,毕竟亲生骨血,做母亲的怎么能割舍得下?
——她还真有些担心夫君顾不上或者想不起来,还有女婿家要通知。
田千秋倒是真的不太想宣扬这件事,女婿总是外人,他还真顾不过来,不过,话说出口后,再仔细一想——霍光治家颇严,至少霍家从未有消息泄露的前例,如今却……
——未必不是霍光有意为之……
这个念头一起,田千秋便再压抑不住,越想越觉得没错,用力一击掌,点了点头:“我这就写信!”
富民侯家丞到徐家时,徐仁早已睡下了。
天子祠太社,家中荐祖祢,一天下来,他真的是累得够呛,事情一了,便拥着最近最宠爱的小妻去了对方的寝室。
办完事,这个新娶的小妻知情识趣,又伺侯着夫主沐浴净身,再回到床上,徐仁很快就睡着了。
田千秋的女儿也不是妒妇,加上年纪也大了,又有儿子,早就不将这些后房恩宠放在眼里了,因此,当田氏的婢女在深更半夜跑来敲门时,那个小妻更多的感觉倒是困惑不解。
——若是旁人,那必是争宠……可是正室大妻是什么性子,她入徐家以来也算看得极清楚……争宠?那是断断不可能的。
同样这般想法的还有徐仁。
“细君(对妻子的称呼)有什么事?明早说不行?”被打扰了好眠,徐仁虽然知道妻子不是耍后房手段的人,但是,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去体谅的。
那个婢女是田氏的陪嫁媵婢,对男主人没好气的质问,她只是恭恭敬敬地行礼,更加恭恭敬敬地开口道:“富民侯家丞来了,女君正在北堂作陪。”
一句话,立马将徐仁的睡意、不满……全部驱得一干二净,连那个算得上年少的小妻都不由变色。
——谁家翁姑都不会轻易出手管郎婿的家事……
——田家更是如此!
——连家丞都派了过来……必是有重大事情!
——能让大汉丞相如此着紧的事情……
仲秋凉夜,徐仁走进自家正院北堂时,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汉制,列侯所食国所食县曰国,其令长名相,又有家丞、门大夫,庶子。家丞是列侯私家役使吏员中唯一有秩位的,皆秩比三百石。
——田千秋把自己的家丞派来……
徐仁越想越不安。
见夫君进来,田氏便退了出去,富民侯家丞毕恭毕敬地给少府行了礼,随后将封检完好的信囊奉上,也不要回信,便直接告退:“君侯之意尽在信中。臣请退。”
徐仁客套了一番,却也不强求,见对方坚持便好声好气地将其送出正院,又嘱咐自家家老好好将客人送走。
回到北堂,田氏正在等他,指着他的中的信道:“方才家丞云,家君望君阅后即将信毁去。”
徐仁一愣,反应过来便是一身冷汗,连忙拆开封检上的绳索,将检板随后扔开,专注地察看信牍板上的内容。
“太一……”徐仁满头冷汗,呻吟了一声,便一下伏在面前的漆案上,有气无力的举动把田氏吓了一跳。
“吾君?”田氏奔到夫君身边,焦急不已。
徐仁被消息吓住了,看了她一眼,却始终无力坐起,只能将牍板递给妻子:“扔温炉里。”
铜制的温炉就摆在案前,田氏接过牍板,随手便扔了进去,注意力却仍在夫君身上。
“无……”徐仁刚要安慰妻子,就听堂下一声急呼:
“主君!”是徐家的苍头大奴。
“何事?”徐仁有不好的预感。
苍头在堂前跪下,低着头,朗声道:“少府丞遣人求见。”
“何事?”徐仁有气无力,尚抱着一丝侥幸。
“来人言,中宫昏倒,急召太医,需主君押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71、皇后的决定()
(汗……这次错大发了……原因……详见本章末尾……因为晚上有事,我赶在下班前传的本章……简直是混乱啊……连定时都定错了……我本来想定是九点啊~~~~)
“来人言,中宫昏倒,急召太医,需主君押印。”
徐仁再一次认识到,少府这个九卿之位绝对是招祸的位置。
“来的是什么人?”徐仁还在感慨发怔,田氏却已镇定下来,泰然自若地发话询问。
自家女君从未过问过主君的公事,那名禀奏的苍头愣了一下,甚至惊讶地抬头看向堂上的两位主君。
“是什么人?”田氏皱了眉,眯着眼睛,不悦地又问了一声。
田家世居长陵,那是高皇帝的陵邑所在。能居住在陵邑的除了高官便是富户,田千秋虽然大器晚成,当了几十年的小吏,但是,田家的根基仍在,田氏的教养就是如何做个大家女君,又与徐仁成婚多年,自有一番主母威仪。
苍头不敢再多看,低头就道:“是个宦者……”想了想又道:“他拿着少府丞的名刺……”
“名刺呢?”田氏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苍头一个哆嗦,知道自己犯错了,连忙叩首:“臣……臣交还给来人了……”
徐仁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漆几:“速去取来!”
苍头也不敢耽搁,连忙应唯退出正院。
徐仁转过头,感激地对妻子言道:“还是卿稳重,仆却被吓坏了……”
田氏挨着夫君坐下,温柔地笑道:“妾哪里是稳重,只是一点小心思而已……就是阿翁常说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听夫君的意思,这会儿入宫不是好事……妾担心有心人算计……即便不是……拖得一时也是好的……”
说着,田氏低头请罪:“妾自作主张了,若是误了吾君的事……还请吾君体恤……”
徐仁连忙伸手扶起妻子:“妻者齐也,细君过虑了。更何况卿亦是为仆筹谋……”
夫妻俩正说着体己话,外面一阵动静让两人各归各位安坐,方坐好,就见苍头在堂下长跪,双手举过头顶:“主君,这是来人所持的名刺。”
田氏的婢女上前将名刺从他手上取走,恭恭敬敬地奉到徐仁面前的漆几上。
徐仁看了一遍,抬头对妻子道:“传话的人没有错。”
因为奴婢都还在近侧,田氏刚要张口,又把话咽了回去,对侍奉的奴婢吩咐:“尔等都退到堂下。”
奴婢应唯退下,田氏这才凑到夫君身边道:“错与否……全在君……”
徐仁大惊失色,但是,随即便镇定了下来,皱眉道:“……这也是个办法……”虽然明显是下策……
田氏对如今的情况尚不明了,不过,先是父亲深夜传信,夫君惊恐未定,宫中又报此等事情,田氏便是再无知,也不能不将几件事联系在一起了。
她是妇道人家,想不出什么大主意,直觉地就不想让丈夫入宫,却也只能想出这般下下之策。
徐仁想忖片刻,随即却若有所思地看了妻子一眼,见老妻老脸诚恳地看着自己,不由一怔,随即苦笑:“少府六丞,这位却是刚从詹事属下迁来的,背后就是上官家……再者,皇后有诏,若是我不押印,这个少府也就当到头了。”
——不入宫……自然是好,只是,真的不入宫……是行不通的。
少府掌天子供养之私,但是,终究是外臣,想入禁中,自有一套严密的程序以验证身份,最重要的就是少府正堂的押印。
若是平常,内里贵人传令,只需要各官署的令长画押,当值的少府丞再押印即可,可是,入更之后,宫中诸门落钥,各处屯卫以及光禄勋属下的郎卫皆守卫森严,通籍之度更严,无公卿正印的押印,根本连金马门都进不去!
——毕竟,夜色之中,巡检难免不周全,守卫之责尤重,谁也不愿为旁人承担责任。
若是掖庭贵人的传召,徐仁还可以不当一回事,但是,中宫的诏令……徐仁若是拖延入宫……
这般思忖了一番,徐仁也拿定了主意,打起精神,让妻子立刻去自己的朝服。
见夫君的主意已定,田氏也不敢再多说,立刻退出北堂,吩咐侍婢将夫君的朝服与两梁进贤冠,又让仆人取来盥洗的陶缶与铜盘,以及妆奁,亲自侍奉夫君。
盥、漱、栉、縰、笄、总、拂髦、冠、緌缨,之后,端、恚⑸稹|笏。(注)一通装束完毕,田氏又认真地将夫君上下打量了一圈,确认衣冠整齐,才恭送夫君出门。
侍婢在堂前服侍主君穿上丝履,田氏在堂外的庑廊下,长跪相送。
徐仁上车前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重重地捶了一下车舆上的铜较,随后才发话:“去少府寺。”
少府寺在未央宫中,去少府寺也就是入宫。
北阙卫士看到徐仁时,都愣了一下,随即就是一板一眼验籍。虽然认识这位少府,但是,深夜……总是让人有些不安……尽管大汉还没有发生过仿冒门籍之类的事情……
大祠之日,少府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