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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六百石的秩位,官俸也就一月七十斛谷,实际领到手的也就是钱七百而已。
——还不如他自家的田产收入!
——他还真的不希罕!
毕竟,太医令这种官职与一般官职不同,所担的责任实在太大。
——辞了官他还能多活几年。
一个坚决请辞,连印绶都交了,一个坚决不让,亲自堵门挡道……
少府与他自己的属官就这么在少府寺正堂的门口僵持着,周围也有吏员佐史,却是避之惟恐不及,连眼角都不往正堂扫。
因此,杜延年从进了少府寺的门就没有遇见一个人,正是满腹狐疑的时候,就看到正堂的庑廊下,主官与属官面对面对峙着,不由就挑了挑眉角,十分诧异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杜延年是谏大夫。
——谏大夫,武帝元狩五年初置,秩比八百石。
纵然他是霍光的心腹,徐仁是少府,点点头,表示一下,致意一番也就可以了,太医令却不能见礼。
太医令揖礼相见,徐仁一边将杜延年请进正堂,一边借机让旁边的小吏将漆几上的铜印黑绶重新放到太医令的腰间。
当着杜延年,太医令也不敢过分失仪,只能认下了。
这一番动静不小,杜延年自然看在眼里,不过,这到底是少府的事情,他是光禄勋的属官,也不好多问,也就看着徐仁笑了笑,却只是道:“少府事忙,仆也不敢多扰,不过,奉大将军、光禄勋之命而来,也不得不偏扰少府了。”
“劳驾谏大夫了。”徐仁见他不问太医令的事情,心中顿是一松,面上却是更加殷勤客气,亲自扶着杜延年入席。
杜延年着实被他的大礼吓了一跳,却也来不及推脱——说到底,少府寺的正堂也就那么大,之前,他们已经在堂上了,这一应一和的工夫,离坐席也就三两步了。——只能在四方漆秤上坐定,哭笑不得地对少府致谢:“徐君多礼……仆实是不安。”
“不多!不多!……”徐仁也觉出自己的失态了,却也只能干笑两声,随口敷衍过去。
徐仁入席,太医令不能不告而别,也不好当着两位上官的面直接入席,只能继续站在正堂门口,不过,看他的神色模样,却是镇定得很。
扫了一眼太医令的佩绶,杜延年也猜到这位必是少府属官的令长之一,却不清楚是哪一位,便转眼看向徐仁:“少府,这位是……”
徐仁立即答道:“此乃太医令。”
“太医令……”杜延年不由讶异,又转眼看向太医令,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直看得太医令变了脸色,才忽然微笑,转头对徐仁道:“真是巧。仆原本还打算请少府将贵属太医令、丞请过来呢……”
这一次,不止太医令的脸色变了,少府徐仁的脸色也变了。
“哦……?”徐仁勉强扯出一抹笑意,“谏大夫是为太医署而来?”
杜延年笑了笑,也没有急着回答,又看了看太医令,这番动作也没有多久,却让太医令与少府两人更觉不安。
徐仁咽了咽唾沫,正要开口再问,杜延年却开口了,却是极奉承他的好话:“少府果然是贤达之士。所言正是。”
徐仁只觉得心刚提到嗓子眼,转眼又直坠胸腹,这番忐忑滋味却是难以形容了。
不过,也没有人关心他的感觉,也没有时间容他细想——杜延年这般说了,他也不能不开口应答,只能强笑着言道:“谏大夫的话真是悦耳。”
徐仁的话音方落,杜延年便沉了脸,神色肃穆地看向正席之上的少府。
“之前的话悦耳,延年接下来要说的……却是不好听了。”即使是这般言语,杜延年也是慢条斯理地从容说出的。
徐仁心中一震,倒是坦然了不少,也以郑重的态度道:“谏大夫是奉大将军之令而来,想是大将军对少府上下有所训教?”
“训教?”杜延年挑眉,为徐仁所用的这个词,“大将军到不是有所训教。”
徐仁不由松了一口气。
“大将军只是问罪。”杜延年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徐仁骇然变色,太医令更是腿一软,直接就跪在了堂上。
杜延年看也不看两人,直接站起,从袖中取出一个封检“大将军之章”的青布囊,将检板那面递到徐仁的眼前,示意他验看,待徐仁点头,才收回手,扯开封检所系的绳,取出囊中的简册,缓缓展开。
——“中宫诏令对少府无用?”
——“少府迟迟不押印,意欲何为?”
——“太医至今不至中宫,少府属官设太医何用?”
一连串的问罪之辞砸下来,少府寺正堂上的两位少府官吏却是无辞可答,只能长跪请罪。
见二人如此,杜延年心中却是十分满意,收起简册,便上前将徐仁扶起,又转头对太医令道:“太医令请起。”
太医令这会儿哪里还站得起来,还是,徐仁坐定后,看到属官惶然颤栗的样子,召唤了侧室的书吏过来扶持,太医令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杜延年瞥了太医令一眼,再看看面无血色的少府,不由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过来的书吏恰好瞥见谏大夫的神色,心中顿时一慌,哪里还敢多留,立刻向堂上的三人行了揖礼,也不言语,立即退回侧室。
不过这一会儿的工夫,小吏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倒在侧室的几个佐吏掾史见了,不由也是一惊,有与之交好的便悄悄过去,附耳相询。
小吏稍稍镇定了一些,对身边的几个还算有交情的人道:“我们寺中这些官吏算计来算去……只怕……正好落在别人的算计里了……”
“此话如何说的?”询问的那人不由好奇。
小吏却不敢说了,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正堂,又竖起大拇指。
众人都是长年在宫禁之中,对小吏比划的意思无不心知肚明,也更加惊骇,哪里还敢再起什么好奇的心思?
所有人立刻各做各事,便是手上没有事务的,也找了一件事情来做,都是恨不得离少府寺的正堂越远越好。
小吏佐史们能够想办法脱身,正堂之上的少府与太医令却是连脱身的念头都不敢想了。
“谏大夫,此事……此事……大将军……究竟……”徐仁不敢问,也不得不问。
——问得深了,细了,便是揣测上官之意,是大忌讳。
——可是不问……眼下这关……怎么过?
太医令却是只剩下哆嗦颤抖的力气了——连一个有意义的字眼都说不出了。
——霍光的简中所质问诸事,桩桩件件都与太医署脱不开关系,他……会……怎么样……
太医令此时连想都不敢想。
也不知杜延年究竟是不是没看出来这两人的惊惧之意,反正,听徐仁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问话,他也没有显出一丝不耐,只是一脸宽容的微笑,认真地倾听着,只有目光偶尔扫过太医令那边。
等徐仁终于咬牙说出:“大将军究竟欲将我少府如何?”杜延年脸上的笑意就更盛了。
他坐在徐仁所坐的正席的漆几旁,看着徐仁的眼睛,语重心长地对徐仁道:“大将军素来爱惜中宫,方才在椒房殿,见中宫昏迷不醒,再听中宫属吏说昨夜数召太医却不见太医前来……”
徐仁听到这儿,便立刻要争辩,却被杜延年一个眼神挡了回去,心中不由一个激灵,隐约觉得事情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糟了,顿时就振奋了精神,更认真地听杜延年往下说。
“……大将军本就有些恼了,再见椒房殿除了义女医便再无太医,当时就大怒,写了此书,命臣前来问罪。”
“臣等知罪。”徐仁乖觉地接口。
杜延年微笑:“其实此事也不算什么!徐君上书辩解清楚就好。便是只看君侯,大将军也不会真的怪罪少府的。只是,其它都无所谓,有一条徐君的辩罪书却是要写清楚的——为何少府昨夜迟迟不遣太医?”
徐仁一惊,不知道该如何才好,就听杜延年以更加温和的语气言道:
“徐君有难言之隐也可尽言之。此书只上于大将军,其他人是不会知道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76、不想失去……更不能失去……()
椒房殿的后寝之中,暗香浮动,果布、苏合、青木……许多种香料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浓郁得过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使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段,这种混乱、古怪的浓烈香气并不刺鼻,反而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门户敞开着,锦绣壁障被除去了一些,露出青琐绮竂的木窗,日光从东向的几处窗牖洒入殿中,在构图繁复,犹如黼黻的地砖上又织出一番光影交织的图样,随着日光一起涌入殿内来的还有丹桂与秋菊的香氛,正当时节的花香与殿内的香氛相比,毫不逊色,甚至还更多了几分清新之气。
毕竟已是仲秋时节,白露节气已过,虽然艳阳高照,可是,迎面而来的风,即便不是很强,也始终带着几分彻骨的寒意。
宫殿的门窗都开着,重重锦幄也都被卷起系牢,仅靠外门与内户处屏风完全无法遮挡秋风带来的寒意,宫人、宦者不得不又抬来几架厚重的火齐屏风,将皇后的寝床围住,若不是风势渐弱,一干人甚至准备把平日在外才用的厚重步障给抬出来了。
皇后始终未醒,当朝大将军就坐在皇后的寝床旁所设的独榻上,寝殿内外,一干侍御中臣即使已经是心急如焚,也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来回行走的宫人即使已经是赤足徒跣,也仍然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快速奔行自己的目的地,偌大的宫殿内,除了壁带、帷幔、帐帘上垂下的金玉明珠制成的璧翣被秋风所动,偶尔相互叩击所发出的声音,竟是连一丝半点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随珠、和璧垂在绣着长乐明光字样的锦绣帐帘上,与偶尔折射进寝殿的日光相映,显出富贵旖旎的气势。
——这是大汉中宫所在……
——这里的每一件器物无不是倾天下之力所能得的最精美的……
——这是……他能给予的……最好……了……
看着寝床上面色如金箔一般的女孩,霍光满心都是无颜面对的愧疚。
——最好……
——即便不是这座椒房殿的主人,以她的身份,这些“最好”又有什么用不得的?
霍光无法说服自己。
——若是他的长女、她的母亲……尚在世……
——幸君啊……
想到难产而亡的长女,霍光有一种天命难违的苦涩感觉……
——她若是活着……必不会今日这般情形了……
……无论如何……若是幸君还活着……今日……他不必亲眼看着幸君唯一的骨血……在这般情势之下,只能选择昏迷……
——兮君……
“……兮君……”霍光不禁低唤——这是他的长女为女儿亲自所取的小字……
屏风围起的一方天地中,除了昏迷的皇后,便只有她的外祖父。
只是……在未央宫中……即便是这般情形……又能说什么……又敢说什么?
霍光闭上眼,将所有的情绪压入心底的最深处——包括那些愧疚、悲悯、哀恸……只有萦绕心间的苦涩滋味……难以挥灭……也无法压制。
那份苦涩并不是今日才有的……而是……早已渗入他的骨血了……
——从元狩六年……玄甲校尉跪在温室殿前,沉痛而茫然地禀报:“大司马骠骑将军……”
那么突然的噩耗,天地变色,连日光都只剩一片惨白……
他瞪大了眼睛,却再不见那个比阳光还耀眼的红色身影……
他也听不到天子惊恐的质问……对死亡的恐惧……对逝者的痛惜……也许还有别的……只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温室殿前,他茫然四顾,却看不到一个人的眼睛,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深深地低头,于是……他的腿在下一个瞬间失去了力气……
在他要委顿于地时,一只有力的手稳住了他下滑的身子,尽管那只手同样在抖,但是仍然稳稳地扶住了他。
那个人努力想平静,却始终无法做到,手指用力地掐着霍光的臂膀,一向温煦如春风的声音也带着歇斯底里似的尖利:“霍光,别怕!嬗儿还小,你是他的亲弟!别怕!去!带他回家!”
——回家……
两个字……让他失声痛哭!
骤然溢出的痛苦滋味,让他只能抱着那只颤抖却足以支撑住他的身体的手……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