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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安不由一阵心烦。
——对那个小小年纪,便不时地谋算心机的天子……
——真的是很难让人喜欢的!
上官安不由起身,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公子……”婢女在堂下轻唤。
上官安的心情正是最差劲的时候,听到这话儿,立即就吼了回去:“都给我滚!”
屋外一片寂静,半晌,才有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婢子奉夫人之命而来,请公子恕罪。”
上官安正不耐烦,刚要开口,又忽然反应过来,连忙道:“可是替母亲给我送补品?”
“正是。”
“快请。”上官安连忙迎到门口,十分抱歉,“有劳了。”
虽然是安阳侯夫人的亲信婢女,但是,上官安毕竟是子君,婢女如何敢受他的致歉,立即显出一脸的惶恐,捧着棜案,毕恭毕敬地道:“婢子惶恐。”
将棜案放到漆案上,婢女又轻声嘱咐:“夫人命婢子叮嘱公子,这些趁热用最好。”
上官安又道了声谢,婢女更加恭敬地行过礼,才弯着腰从堂上退下。
补品十分用心,又是母亲的心意,上官安不敢浪费,全部用完了,才让奴婢进来收拾,自己则起身便往外走。
他本是要往父母所居的正寝去的,还没出院门,就与自家的苍头遇上,那人:“公子,苏公子奉刺请见。”
“苏公子?”上官安一时回不过神来,那个苍头不禁有些惊讶,愣了一下,才对上官安道:“公子,是典属国苏君的公子。”
——苏武的儿子。
“苏元?”上官安听到苍头的话才反应过来。
“正是苏公子。”苍头低头躬身,实在是不太敢接上官安的话。
——苏元虽无官爵,却是公卿之子,其名实在不是他这般的奴婢可以称呼的。
苏武是郎官出身,后为栘中厩监,出使匈奴前与上官桀一直有私交,待苏武失了音讯,上官桀对苏武的二女一子也算照拂。因为年纪相差不大,苏元与上官安也算有交情,但是,毕竟身份有别,两家并不算亲近,直到苏武归国,被拜为典属国之后,两家才算是恢复旧交。
算起来,苏建是卫青的亲信之人,其三个儿子与卫霍两家都很亲近,长子苏嘉为奉车都尉,三子苏贤为骑都尉,与兄弟相比,即使如今已是典属国,苏武的仕途也谈不上一帆风顺。
虽然与苏武也颇有交情,但是,毕竟有十九年的间隔,霍光对苏武的照拂也只到典属国的官职为止,并没有加恩的意思。
苏武自己倒是不在意——能归汉已是相当意外的惊喜了,再计较那些……又有多少意思?
只不过,苏武归来的时机真的是太不巧了——始元六年春,苏武至京师长安,不久,上官桀与霍光便开始反目不和了。
不和,倒也未必是出于双方本意,但是,从燕王的劾奏被呈上开始,上官桀与霍光便再无和睦的可能了。
——从这一点来说,少年天子在那件事中……绝对不是一无所获。
当然,这件事本来也与苏武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燕王的劾奏偏偏就将苏武连上了。
——“臣闻武帝使中郎将苏武使匈奴,见留二十年不降,还亶为典属国。今大将军长史敞无劳,为搜粟都尉。”
苏武的安排成了燕王攻击霍光的理由之一。
对此,霍光并没有太在意,苏武也没有在意,但是,苏元却在意了。
在苏元的想法中,与父亲当年等而交往的朋友们,如今无不是身居高位,那么,他的父亲又能仅得一个区区秩中二千石的官职?
他深深地为父亲感到不服。
这么一想,苏元对霍光心存不满,也就丝毫都不意外了。
再者,因为霍去病的关系,霍光也是少年亲贵,未及弱冠之年,就是天子近臣,与苏武、上官桀等人,在郎官任上,一任多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论亲近,霍光自然不如上官桀与苏家亲近,因此,这一年来,苏元与上官安走得很近。
苏元也算是常客了,上官家的人也不会让其与一般宾客一样,在门外等着,而是一边通报,一边就直接将人迎到了前院,好汤好食地招待着。
多多少少地,上官安对苏元都存着笼络的心思,心中再如何不解,也不好将他冷落在一边,因此,上官安只能先搁下去见上官桀的心思,转身往自己待客的书房走去:“将苏公子请到书房来。”
也不是第一次进上官安的书房,苏元丝毫没有拘谨的感觉,给上官安见过礼,便关切地询问上官安那么些天不在长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上官安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他们的交情是不错,但是,也没有到连这般细节都和盘托出的地步吧……
苏元不是没有眼色的人,相反,苏武被困匈奴时,他尚年幼,之后,祖母过世,生母改嫁,苏家不是小门小户,他们的叔伯又都居高位,便没有他们姊弟三人随母生活,依附着两位伯叔,各种闲言闲语,他是听多了,也是最习惯看人脸色的。
看出上官安的惊诧,苏元没有显出尴尬的神色,也没有辩解,而是向着上官安的位置稍稍倾身,低声道:“将军方入京师,只怕还不知道,因为右将军薨逝,大将军颁了军令,京师诸军屯卫与八校尉府,一兵一卒皆不得出营。”
乍闻之下,上官安没听出这有什么特别的,但是,见他特地说起,也不好等闲视之,只能故作郑重地点头:“谢苏君告知,仆的确不知。”
苏元微笑,随即却正色言道:“这虽是大将军职权所在,但是,兹事体大,左将军又不在京中,大将军径自颁令,实在是让人费解……”
这会儿,上官安已经想明白霍光为何如此了,心中陡然一紧,对于苏元几近直白的挑拨之辞却是连敷衍都没有兴趣了。
“谢苏君关怀。仆今日归京,又赶上右将军之丧,实在是乏了。”上官安抚额,摆出疲惫不堪的资态,“不若明日,我在平乐馆设宴,到时再叙?”
苏元涨红了脸,却也只能点头应承:“是元唐突了,竟忘了将军多日劳乏……”
两人又客套一番,上官安才将苏元送至前院,亲眼看着他登车离开了,才沉下脸,冷哼一声,转身就往父母的正寝走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130、大逆()
上官家的人口相对简单,真正算是主人的也就是上官桀夫妻与上官安了,因此,虽然上官安年岁已长,出入内宅也是从无顾忌的。
——上官桀可不认为自己的儿子为了女子惹出事来,自然也懒得去特地避讳什么。
不过,虽然如此,上官安自己还是很注意的——除了父母的正寝,他从不去庶母的居室,也很少与庶母交谈。
——瓜田李下,总是少惹嫌疑为好。
今日却有些不同寻常。
因为上官桀在休息,安阳侯夫人服侍妥当之后,便退了出来,以免打扰夫君休息。
她也是百无聊赖,又不敢在正寝惹出太大的动静,还是她身边的婢女提议——正院不好办,就到中庭,再将诸良人、御婢都唤来,一起玩耍一番,担心声响太大,就玩些筹戏、投壶之类的游戏。
安阳侯夫人也是见他们父子都回来,心中一松,难免就提不起精神来,听婢女这么一说,也就无可无不可地同意了——自己没兴趣,看那些女子玩耍也算打发时间了。
因此,上官安进了内院,没有走一步,就见母亲坐在廊上,廊下的中庭里,一群女子在嬉闹玩耍,笑语吟吟,虽然杂乱,却不显得喧闹,也不惹人心烦。
“母亲长乐未央。”
上官安不得不停步出声。
——只看那些女子的妆束,再看母亲的神色,便知道都是他的庶母了。
上官安这一出声,倒是将那些女子吓到了,已是八月末,便面早已无人用了,一干女子多是立即转身,有些重规矩的更是举袖掩面,没有人敢随意瞥一眼。
上官大家也被儿子吓了一跳,但是,他们是母子,倒也不必像那些女子似的,因此,安阳侯夫人落落大方地起身,随即却是将上官安一通训斥:“怎么过来也不派人通报一声?”
上官安低着头,一派恭敬地听母亲的训教,待母亲说完,才小声辩解了一句:“本来是想着的,后来去前院见了客,直接过来,一时就忘了。”
母子俩说话间,一干良人、御婢已经在夫人侍婢的引领下,迅速离开了。
这时,上官安才有机会与母亲好好说话、
“是有什么事?”上官大家不免奇怪,也十分关切,“汝父甚疲,尔必不会轻松,虽然年轻,但是,也当注意保养才是。有事……也明日再说吧……”
上官安对母亲的关心十分感动——真正论起来,上官大家还是他的后母,并不是亲母,只不过,上官大家一直无子,上官安又是她从小抚养的,母子二人的感情与亲生母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直以为,对于这些起居上的事情,上官安还是很听从母亲的话的,只是这一次却是不行了。
“阿母,我有事,得立即与阿翁说。”上官安直截了当得很。
听他这样一说,安阳侯夫人却是不好再说什么了,更是不好拒绝,只能道:“汝父就寝前吩咐,不让人打扰。”
对夫君的命令,安阳侯夫人可不敢违抗。
上官安也无意为难母亲,又行了一次礼,笑道:“不敢劳烦母亲,臣自己去见阿翁。”
既然上官安都这样说了,安阳侯夫人乐得让他们父子自己去处理,便点了点头,直接领着侍婢诸人离开,也不回正寝,而是往后院行去,找了一个还算说得来的良人,两人一起游园去了。
安阳侯夫人允了,上官安自然是直接进了正寝,按规矩是应该在堂下通禀的,但是,既然知道上官桀还在睡觉,上官安便没有出声,直接脱履,登堂入室,进了上官桀所在的内卧。
“谁?”
上官桀也是军旅出身,哪里会真的毫无戒心地高卧深眠?
虽然是在自家内卧,但是,最近的事情那么多,上官桀能安寝才是怪事!再加上,上官安特地放重了脚步,因此,上官安方进内户,上官桀便惊觉地坐起,伸手就抓起枕边的铜匕。
既然上官桀醒了,上官安也就退到内户外,轻声回答:“阿翁,是我。”
“安儿?”上官桀一愣,却也安下心来,拭去额头的冷汗,才扬声道;“进来吧!”
上官安这才重新进了内户,绕过屏风,在父亲的床前参礼:“阿翁恕罪,臣实有要事。”
上官桀点了点头,但是,方才这一惊一起却让他这会儿深感不舒服,不由频频皱眉,只不过,睡意却是真的一点都没有了。
见父亲如此,上官安难免有些愧疚,只是,这会儿,也不是演示父慈子孝的时候,上官安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将苏元到来的事情与苏元所说的消息给父亲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
在上官安说这些话时,上官桀一直没有出声,连眼睛都一直闭着,若不是他的一只手按着额角,不停地揉着,上官安真地以为父亲又睡着了。
等他说完,上官桀才睁开眼,眼中满是犀利之色:“苏元的消息可靠吗?”
上官安一怔——他竟然没有派人去打听证实一下……
想到这儿,上官安不禁赧然,不过,他随即就道:“阿翁,我马上让人去打听。”
上官桀不禁皱眉,却没有为此训斥儿子,而是叹了一口气:“待会儿再去吧……苏元应当不会是欺你。”
上官安连忙点头:“这种事情,一问就明白了,苏元也没有必要欺我。”
听儿子这些说,上官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但是,到底没有再纠缠这件事,而是道:“你要说就是这事?”
上官安点头又摇关,随即却是道:“阿翁,不只是为了禀报这件事。”
上官桀点头:“有什么想法?”
“阿翁……若是我们没有跟大将军说上书归印的事情……这会儿……”上官安不由冷了脸,“只怕罢你我屯卫的诏书就该下了。”
——霍光总不会无的放矢的。
上官桀点头:“恐怕是如此!”
上官安冷笑:“大将军真的是好算计!”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上官桀不禁皱眉,“既已反目,我不退,他自是必要相逼,罢屯卫之类的事情,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成王败寇,既然双方已经撕破脸,又看不到和解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