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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天子大驾行幸甘泉,但是,对未央宫中的诸人来说,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
自太初元年,皇帝起建章宫,除非必要事务,皇帝的一应起居都在那座千门万户的建章宫。——留在未央宫的,除了皇后,便是无宠的夫人诸姬,整座未央宫平静得就像古井,没有一丝波澜。
平静中,流年如水;平静中,红颜白。
无法不令人麻木的平静中,皇后渐渐平息了丧女之痛——也许,更多地是因为太子越焦灼的忧虑。
——自五月中旬起,太子派往甘泉宫请安奏事的家吏便再未谒见过天子,所请诸事也皆应“太子自平决。”
皇太子的担忧愈来愈重,六月初的一个午后,在窒人的闷热中,倚华听到皇太子决然地对皇后道:“臣明日亲上甘泉谒陛下。”
皇后沉默良久,才轻轻点头,随即又道:“不可大意,贴身着甲。”
“诺。”皇太子恭谨地回答。
六月、君驾在外、消息断绝、重臣皆不在帝侧倚华听过相同的故事——秦始皇帝驾崩沙丘,长子扶苏受矫诏自杀
她相信,熟习经史的皇太子不会不知这个故事,恐怕也因此而深深地担忧着自己的命运。
皇后担忧吗?
倚华不知道。
——在椒房殿住了三十八年后,谁还会轻易让别人看懂自己的心事呢?
她只知道,就在那个闷热的午后不久,当天夜里,长安城门被从甘泉来的使者叩开。
——巫蛊!
——又是巫蛊!
那个身着绣衣的使者领着奇装异服、言行诡谲的巫者在长安城中大肆搜捕,无数甲第豪门一夕倾覆,长安城内人人自危。但是,直到那个姓江名充的使者谒见皇后,倚华从未想到,那场风暴会移入宫中。
江充的姿态很谦恭,却不容拒绝——他已有皇帝的诏令在手。
帷帐内,倚华看到皇后的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却依旧轻声慢语地拜领诏令:“妾敬诺。”
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挖掘行动在未央宫中展开,先是诸姬舍馆,随后是各个夫人、美人的寝殿,连御座路寝都不能幸免,每天都有人因为居处被挖出桐木人傀之类的巫术祝诅之物而被送入掖庭诏狱。
当那个魁伟英武的江充再次到椒房殿请示皇后时,殿中所有侍御都被惊呆了——他竟要查椒房殿!
“江君差矣!”倚华看到皇后淡然一笑,语气一派温柔如水,“予理当为后宫之先,君此前之举,思虑不详!”
江充讶然抬头,随即在皇后带笑的眼神中低下头去,默然无语,行礼退下。
宫人在椒房殿外设帐,与皇后一起看着那些胡巫将椒房殿挖得千疮百孔。
巫蛊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神秘莫测,平素谁不是心存一份敬畏?谁又不知当今天子深信巫蛊之术,也因此巫术祝诅深恶痛绝?
——若是在椒房殿现祝诅今上的证据
六月暑热之中,不少宫人却禁不住打起了寒颤。
当胡巫失望地走出椒房殿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倚华也不例外。
胡巫搜检过的椒房殿一片狼籍,无奈之下,皇后与他们只能到沧池中的渐台暂宿一夜。宫中仅剩的几位夫人闻讯而来,行礼问安后,便默然无语地望着皇后。
沧池的凉风穿过轩窗的花棱,舞动馆舍内的轻纱壁缦,却吹不散其中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
在夫人们绝望恐惧的目光下,端坐在独榻之上的皇后沉静依旧,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生过
——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即使歌谣中的时代早已成了故事中的“从前”,但是,那毕竟是真实存在过的。除了那位字子夫的卫皇后,未央宫中,又有哪个女子能拥有霸天下的荣耀与由衷的笃定、安详?
没有啊!
倚华恍忽回神,轻轻摇头——上官太后与卫皇后终究不一样啊!
仿佛是察觉了她纷乱的思绪,上官太后睁眼望向身侧的长御。
軿车内的光线依旧昏暗,又如何看得清那些意味复杂的神色?
“陛下,江充、苏文等人的下场何其之惨?然则,纵使夷灭三族,又何能消亡子之痛?”倚华俯身叩,“恭哀皇后乃县官少年结,时移势易,县官一旦迁怒,陛下如何自处?”
听着长御的话,上官太后脸上不由骤然变色,手指紧紧扣住凭几。
——她终究是霍光的外孙女
倚华刚想趁热打铁,让皇太后更加积极地应对宫中将起的变故,不料軿车忽然停下,她微微皱眉,却没有开口,默默膝行退开,保持主婢应有距离。
“臣姡О菁侍螅菹鲁だ治囱耄 �
稚嫩的声音自车舆外传来,透着讨人喜的文弱谦恭。
上官太后缓缓松手,唇边绽露笑意:“请太子登车。”
车舆后户打开,车内顿时敞亮,一股清新之气伴着那个文弱稚气的孩子扑入车内,缓慢而坚定地逼退了那些褪色记忆带来的窒息感。
“皇太子长乐无极。”
倚华在车户旁叩拜礼
10、皇太子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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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立储君是大汉的制度,嫡长子为储君也是传统,但是,许平君薄命,只有短短三年的皇后命。本始三年正月,她所生的长公主尚未弥月,她自己却骤然崩逝。次年,霍成君入宫,三月乙卯,立为皇后。刘姡У那巴疽捕偈蹦饽衙鳌�
上官太后也是幼年丧母,知晓无母的艰难,对其兄妹便格外地怜惜。刘姡淙荒暧足露牵瞎偬蟮奶巯В故悄芨芯醯降模运匀灰彩智捉�
一入车舆,看清上官太后的所在,刘姡П惚嫉剿聿啵胧切欣瘢胧侨鼋康乩∷囊滦洌骸按竽缚砂埠茫俊�
“安好!”上官太后伸手揽他入怀,心情分外愉悦,“太子近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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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请?”听到这么严肃的词由稚儿口中说出,又是哄人的话,上官太后微怔之后不由莞尔,“皇太子知道朝请是何意吗?”
“不知道。”刘姡Ю鲜档鼗卮穑钌瞎偬蟮男σ庥厣盍耍谢笺等皇Α�
见两人都笑得愉悦,刘姡б哺盼⑿Γ毯螅窒肫鹗裁矗读顺渡瞎偬蟮男淇冢銎鹦×常Щ蟮匚实溃骸按竽福裁词嵌景。俊�
上官太后与倚华的笑容立时一僵,好一会儿,上官太后才听到自己语气生硬的声音:“太子听谁说到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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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太后地心闻言便是一紧。口中却下意识地淡淡回应:“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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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太后听到这句话。却是半点意外地感觉都没有。反而忍不住失笑。轻轻摩挲孩子地后背。仿佛漫不经心地道:“太子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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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所听到地事情是真地吗?”上官太后微笑。轻轻地将他背后披散地头理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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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天真烂漫、童言无忌,可是,未央宫的九重宫阙中,哪里会有天真的人?即便有,也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手中的利刃。
倚华不由就敛了眼色,心中暗暗盘算太子亲近的宫人、宦官、家吏都是哪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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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刘姡词前氲阌桃啥济挥校凵褚黄迕鳎涞鼗卮鹚骸奥怪蛉椋恍蟹床福叔矣遥涑鹱匀蛔匀徊还泊魈欤 彼档阶詈螅蛭皇毕氩怀龃剩酝6倭艘换岫牵婕幢阆肫鹆烁盟档拇剩派瞎偬蟮暮陧髁痢�
“太子所言甚是。”上官太后稍愣了一下,才轻轻颌,面露赞许之色,手却不由自己主地抚上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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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母”刘姡в行├Щ蟮卣Q郏疵挥斜芸瞎偬蟮氖帧�
上官太后恍然回神,不由失笑,手缓缓抚上他的额头,揉了揉他那浓密黑亮的额:“太子想得太多了这些事情自有今上处置,你只怕是没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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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太后紧了紧手臂,抱了他一下,随后才松开一些,轻笑着道:“太子,母恩重于天固然不错,但是,太子亦当记住——无宣成侯一言定策,今上尚是庶民,何况太子?况且”上官太后看得出来,刘姡淙惶萌险妫匆膊幻饬髀冻黾阜置H弧暇怪挥芯潘辏行┦虑橛谒攀凳羌枭讯模挥捎淘チ艘幌拢牵砸凰尖猓故墙崆峤等牖持校蜕鞠ⅲ骸暗比招珊畹娜ㄊ萍缚梢皇终谔欤舴撬行某扇裆先绾文芰⒐ОЩ屎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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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对刘姡еV氐某信担瞎偬笕疵挥械闭妫付恍Ρ惴趴⒆樱疤涌墒抢蹿思毓俚模俊�
“是!”刘姡д獠畔肫鹱约呵袄次囱牍哪康模琶ζ鹕硇欣瘢按竽福瑠'得去温室殿了!”
“快去吧!”
太子下车后,立刻被一群宫人簇拥着往温室殿赶去。倚华看着皇太子一行走远,才轻轻关上车户,来到上官太后身边低声询问:“陛下,可要召詹事?”
上官太后嗯了一声,无奈地叹息。
树欲静而风不止
——血浪涛天,她如何甘心坐等自毙?
“长御,考虑将来太奢侈了”
——未央长乐之中,只有渡过眼前的风波方能碰触并不遥远的将来
11、记忆之母亲()
“长御,考虑将来已是奢望”
倚华拜伏于皇太后的身前,耳边却仿佛听到另一句相似的话语。
——身披锦绣绛袍的少*妇无奈闭眼,委婉却坚定地拒绝她的恳求,哪怕那恳求也是皇后的意思。
——“但是,若没有将来的希望,我等如今为何努力?”少*妇睁开眼,黑眸中一片清明。
清晰的记忆让倚华不再踌躇,微微抬头,对上官太后道:“陛下,令堂敬夫人曾对婢子说:‘若没将来的希望,我等如今为何努力?’既然将来仍可期待,陛下又岂可抱持如此想法?婢子恳请太后三思!”
“先妣说过这样的话?”与皇太子刘姡б谎谏瞎偬蟮男哪恐校缡诺哪盖资峭昝牢奕钡拇嬖冢寺娜婺奖闶锹淖匪迹揭谢庋担翟谑俏薹ú欢荨�
“是的。”倚华直起腰,长跪在她面前,神色郑重,“当日,思后只求能保住今上的性命,哪怕隐姓瞒名、一生卑贱,可是令堂不答应。”
上官太后深吸了一口气,默默转开脸:“我明白了。”
——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挣扎,而是要为了将来的无限可能努力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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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长街直道,皇太后车驾由长乐西阙进入小说ap。文字版长乐宫。上官太后居于长信宫,马车沿中宫内直道缓缓行驶,刚看到长信宫前的三出阙,坐在前舆的御者就听身后有人轻击木隔,连忙询问:“陛下有何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