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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穰不由也抬头,满眼期待。
——既然并非机密,谁又不想知道呢?
兮君笑弯了眉毛了,并没有拒绝傅母的要求,直接将杜延年的手书交予傅母,随即道:“阿嬷且为诸君诵之。”
傅母接过手书,连声应诺。
因为并非正式奏书,杜延年写得并不十分规范,但是,内容是很详实的。
“太仆臣延年昧死再拜答中宫:中宫问:’斩匈奴使者者何人?何以斩杀?’臣谨答之。使者介子,傅氏,北地人也,以从军为官。以骏马监求使大宛,因诏令经楼兰、龟兹国。先是,楼兰王遣两子质汉皆不还,新王不朝。然楼兰国最在东垂,近汉,当白龙堆,乏水草,常主发导,负水儋粮,送迎汉使,又数为吏卒所寇,惩艾不便与汉通。后复为匈奴后间,数遮杀汉使。楼兰王弟尉屠耆前降汉,具言状。龟兹尝以杅弥太子赖丹为质,贰师伐宛,过龟兹,即责龟兹,即将赖丹入至京师。上即位,以赖丹为校尉,将军田轮台,轮台与渠犁地皆相连也。。龟兹贵人姑翼谓其王曰:‘赖丹本臣属吾国,今佩汉印绶来,迫吾国而田,必为害。’王即杀赖丹,而上书谢汉,汉未能征。介子至楼兰,责其王教匈奴遮杀汉使:‘大兵方至,王苟不教匈奴,匈奴使过至诸国,何为不言?’王谢服,言:‘匈奴使属过,当至乌孙,道过龟兹。’介子至龟兹,复责其王,王亦服罪。介子从大宛还到龟兹,龟兹言:‘匈奴使从乌孙还,在此。’介子因率其吏士共诛斩匈奴使者。”
113、谋刺()
自周衰,戎狄错居泾渭之北。及秦始皇攘却戎狄,筑长城,界中国,然西不过临洮。
从玉门、阳关往西,便是被汉人称为西域的地方了。
西域,初有三十六国,后渐分至五十余国,地处匈奴以西,最北是国乌孙。西域的南北各有一大山,中央有河,东西六千余里,南北千余里。东与汉接壤,有玉门、阳关扼守交通,西面直抵葱岭。其南山,东出金城,与汉南山属焉。其河有两源原,一出葱岭,一出于阗。于阗在南山下,其河北流,与葱岭河合,东注蒲昌海。蒲昌海距玉门、阳关约三百余里,广袤三四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减,皆以为潜行地下,南出于积石,为中国河云。
自玉门、阳关出西域有两条道:一为南道,从鄯善傍南山北,波河西行至莎车,再西逾葱岭则可出大月氏、安息;一为北道,自车师前王廷随北山,波河西行至疏勒,再西逾葱岭则可出大宛、康居、奄蔡焉。
汉人与西方的来往几乎全倚赖这两条通道。
原本,西域诸国大多是当地的土著,皆有城郭田畜,风俗与匈奴、乌孙皆不同,不过,都役属匈奴。匈奴西边日逐王置僮仆都尉,使领西域,常居焉耆、危须、尉黎间,赋税诸国,取富给焉。
直至孝武皇帝事征四夷,广威德,又有张骞出从大月氏,始开西域之迹。元狩二年,骠骑将军击破匈奴右地,降浑邪、休屠王,遂空其地,始筑令居以西,初置酒泉郡,后稍发徙民充实之,分置武威、张掖、敦煌,列四郡,拱卫玉门与阳关两处。
太初四年,贰师将军伐大宛之后,西域震惧,多遣使来贡献。汉在西域的威望日益提高,于是自敦煌西至盐泽,往往起亭,而轮台、渠犁皆有田卒数百人,置使者校尉领护,以给使外国者。
从汉与西域相通开始,楼兰之名就日常出现。
楼兰,王治扞泥城,距阳关一千六百里,距长安六千一百里。它并不是离汉最近的西域诸国,但是,离汉最近的婼羌位置偏于西南,距阳关一千八百里,距长安六千三百里,并不当道,于是,楼兰就成了汉通西域的当道第一国。
自张骞出使归汉,对孝武皇帝具言西域地形有等情况,孝武皇帝便有心通大宛诸国,使者相望于道,一年中最多派过十余次使者,然而楼兰、车师当道,因为其皆役属匈奴,对汉使多有刁难不说,有时还攻劫汉使,更有甚者,其等经常为匈奴耳目,由匈奴出兵阻汉使的行程。汉使多言其国有城邑,兵弱易击。于是元鼎六年,孝武皇帝遣浮沮将军公孙贺将万五千骑,出九原二千馀里,至浮沮井而还;匈河将军赵破奴将万馀骑出令居数千里,至匈河水而还;以斥逐匈奴,不使遮汉使,皆不见匈奴一人。乃分武威、酒泉地置张掖、敦煌郡,徙民以实之。元封三年,孝武皇帝遣王恢佐将军赵破奴击车师。赵破奴与轻骑七百馀先至,虏楼兰王,遂破车师,因举兵威以困乌孙、大宛之属。随后,汉列亭障从酒泉直至玉门。
也是从此,楼兰才向汉降服贡献。匈奴得知此事,发兵击楼兰。楼兰也无奈,遣一子质匈奴,一子质汉。后来,李广利率军击大宛,匈奴欲阻击,但是,又因汉军兵盛不敢正面阻击,便遣骑在楼兰候汉使后过者,欲绝勿通。当时汉的军正任文将兵屯玉门关,为贰师后距,捕得生口,知状以闻。孝武皇帝下诏,便道引兵捕楼兰王,随即将楼兰王送往长安,簿责楼王王,楼兰王直言:“小国在大国间,不两属无以自安。愿徙国入居汉地。”这番直言却入了孝武皇帝的耳,于是,也未加惩戒,便遣其归国,只是也派人在楼兰候司匈奴。匈奴自是不甚亲信楼兰。
本来,借着匈奴对楼兰生疑的机会,楼兰与汉的关系应该会更加密切起来,但是,很不凑巧,接连两位来汉为质子的楼兰王子都皆因故滞留,不曾回楼兰,楼兰上层对汉也就起了戒心,新王即位,对汉虽然仍然称臣,却是不再来朝,然而,楼兰国最在东垂,近汉,当白龙堆,乏水草,常主发导,负水儋粮,送迎汉使,其间,汉使良莠不分,发生过不少次,汉使的吏士在楼兰劫掠的事情,而惩艾不便与汉通,再加上匈奴从中离间,楼兰便再次做起了遮杀汉使的事情,不久,汉也从降者口中得知了楼兰作为,到刘弗陵即位以后,楼兰与汉的关系再次回复到最初的恶劣状态
傅介子出使,就是在这种状况下开始的。
作为骏马监,傅介子的本意并不在西域的情况,更不关心楼兰等国的态度,他最惦记的只是大宛的良驹。
大宛国,王治贵山城,去长安万二千五百五十里。北与康居、南与大月氏接,土地风气物类民俗与大月氏、安息同。大宛左右以蒲陶为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至数十岁不败。俗耆酒,马耆目宿。
自张骞以开外国道得尊贵,求使、出使者络绎不绝,孝武皇帝也从善如流,毕竟西域绝远,非人所乐,便听其言,予节,募吏民无问所从来,为具备人众遣之,以广其道。来还不能无侵盗币物,及使失指,天子为其习之,辄复按致重罪,以激怒令赎,复求使。如此,汉使往既多,其少从率进孰于天子,言大宛有善马在贰师城,匿不肯示汉使。既有好马,孝武皇帝便一心求之,使壮士车令等待千金及金马以请宛王贰师城善马。大宛心贪汉物,又不愿给马,便商议:“汉去我远,而盐水中数有败,出其北有胡寇,出其南乏水草,又且往往而绝邑,乏食者多。汉使数百人为辈来,常乏食,死者过半,是安能致大军乎?且贰师马,宛宝马也。”遂不肯予汉使。汉使大怒之下,也口不择言,随即椎金马而去。宛中贵人怒曰:“汉使至轻我!”遣汉使去,令其东边郁成王遮攻,杀汉使,取其财物。孝武皇帝大怒,于是,就有李广利伐宛的后续。汉伐宛,前后两次,用兵十余万,直到太初四年,宛人斩其王毋寡,献马三千匹,汉军乃还,李广利更立贵人素遇汉善者为宛王,名为昧蔡。然而,不过一年多后,大宛的贵人便以“昧蔡谄,使我国遇屠”,联合将昧蔡杀死,立毋寡弟蝉封为王,不过,也遣子入侍,质于汉,汉对此并未在意,随后,宛王蝉封与汉约,岁献天马二匹。
孝武皇帝曾经发书《易》;曰“神马当从西北来”。得乌孙马好;名曰:“天马”。及得宛汗血马,见其乌孙马更好,便更名乌孙马曰“西极马”,宛马曰“天马”。
每年两匹天马,对于汉来说,无论如何都少了一些,傅介子本来只想着出使大宛,若大宛不肯给良驹,便用重金求购。
西域诸国离匈奴更近,再加上匈奴曾经灭月氏,因此都更畏服匈奴,一直以来,匈奴使者持单于一信到国,国传送食,不敢留苦,,而汉使至,非出币物不得食,不市畜不得骑,所以然者,除了因为其国距汉甚远,就是因为汉使多有财物。
对出使前的傅介子来说,费财物不算什么,能得良驹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出使之后,在西域几个大国走了一趟,再对比匈奴使者的待遇,傅介子的想法也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他对楼兰、龟兹的发难。
——既然他们畏匈奴,他就杀匈奴使者给他们看看!
傅介子算是看明白,对于西域人来说,仁义道德是没用的!兵强马壮,以军威之,才能让他们降服!
——比如赵破奴当年之举!
——以七百骑虏楼兰王,再破车师!
——只这种绝对强悍的威势,才能震慑那些小国!
让杜延年大惊失色,几近于失措的也不是傅介子直接斩杀匈奴使者。
——汉匈本来就是敌人,在外遇上,斩杀一二,不算什么大事!
——匈奴使者若真遇上相同的机会,难道会放过汉使?
让杜延年震惊的是傅介子的建言。
——傅介子建议,直接斩杀一二不服汉的国王,以震慑西域,使之臣服。
这种建议,杜延年只是听就惊骇万分了,如何还能有什么定夺,再者,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于是,他只能迅速奏报霍光。
霍光对傅介子的建议也很惊讶,但是,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个建议是否可行,于是,他立刻见了傅介子。
不是在宫中,而是在大将军府。
傅介子也没有怯场,当着霍光的面前就直言:“楼兰、龟兹数反复而不诛,无所惩艾。介子过龟兹时,其王近就人,易得也,愿往刺之,以威示诸国。”
见傅介子连龟兹王的习惯都关注到了,霍光便有心准许了,不过,相较离长安七千四百八十里的龟兹,楼兰离汉更近,霍光便直接对傅介子道:“龟兹道远,且验之于楼兰。”
傅介子思忖之后,便应诺了。
于是,傅介子当即被拜为中郎,迁平乐监,霍光甚至直言让其立刻准备再次出使。,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114、心意定,终决断()
自从今上卧病,兮君就没有在帝寝见到过霍光,听天子左右近臣的言语,大将军已经很久未来见少帝了……
因此,上食时,忽然听到侍中在殿下呼传:“大司马大将军见上。”
正举着箸的皇后,手上一颤,差一点就摔了牙箸。
下意识地,兮君看了刘弗陵一眼,随即便垂下眼,心中暗暗叹息——刘弗陵脸上的愤恨已经是毫不遮掩了……
放下光滑的牙箸,兮君默默地退后,打算退到东厢稍避,然而,刚退了两步,就听到刘弗陵咬着牙唤她:“颀君。”
语气尚算平淡,但是,从牙缝间挤出的声音却让年少的皇后与殿中侍奉的所有人为之竦然。
兮君定了定神,低头敛衽,一派恭顺地应了一声:“妾谨聆上命。”
刘弗陵冷笑,却没有与兮君计较,抬手虚点了一下自己的左侧:“坐!”
兮君一怔,刚要说什么,就被刘弗陵不耐烦地打断:“中宫与大将军常见,何必避之?”
兮君的脸色陡然一沉,心中也有些恼了。
刘弗陵一直盯着自己的皇后,如何看不出兮君的恼意,虽然她极力压抑着,但是,终究没有太在意此时此地的情势,因此,还是流露了几分出来。
看着兮眼眉目间的恼意,刘弗陵莫名地觉得自己心里舒坦一些了。
“坐。”少年天子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许多。
兮君只觉得莫名其妙,殿上诸人更是惊诧万分——这位少帝又动什么心思了吗?
然而,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工夫却思索这些事了。
——霍光入殿了。
“皇帝为大将军起。”
“谨谢行礼”
看到外孙也在座,霍光并没有在意,听着谒者赞称,与帝后相见,等帝后坐下了,他才坐到宦者刚搬来的独榻上。
刘弗陵垂着眼,压根不看霍光,也没有开口询问的打算。
霍光仍旧是一派恭谨的模样,与以往没有丝毫区别,自然也不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