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霍光仍旧是一派恭谨的模样,与以往没有丝毫区别,自然也不会开口。
兮君更不可能开口。
——无论平时如何,这种君臣相见的场合,她根本不应该在场。
——毋以妇人与国事。
《春秋谷梁传》的说辞,未必所有都被认同,但是,有一些却是经常被人拿来说道的。
这一点,兮君早已被傅母告诫过了。
再者,兮君也不想掺和进这对君臣之间的事情。
帝寝之中一片沉默。
坐在席上的三人都没有任何表示,左右侍御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才好……但是,他们更没有立场说话。
最后,还是刘弗陵开口。
“大将军见朕,是否奏事?”少帝的声音透着明显的漫不经心,似乎想尽快将霍光打发走。
霍光稽首答道:“臣所奏者二。一为匈奴。匈奴降者具言,因乌桓发先单于冢墓,匈奴欲击乌桓,臣与知兵者议,欲遣将往辽东。二为西域,中郎、平乐监介子前使大宛,具言西域情状,再请为使,臣以为可。”
霍光的语气很平静,一派地理所当然,但是,殿上所有人都为之惊讶万分,包括兮君,也包括刘弗陵。
当然,大汉天子已经不仅仅是惊讶了。
刘弗陵狠狠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漆几,随即却是半晌无语。
霍光不为所动地端坐着,低着头,却挺直了腰。这种姿态看在刘弗陵眼中,完全是充满了对他的蔑视。
“大将军!”刘弗陵终究是咽不下心中的不忿。
霍光恭敬地低头:“臣在。”
“君为奏事?”刘弗陵冷冷地质问。
霍光眼都不眨:“正是。”
兮君抿了抿唇,压下心头涌上的笑意。
“将军已决,何必奏朕!”刘弗陵愤恨地质问。
霍光抬起头,看着刘弗陵,眼中全是惊诧,随即便再次低下头,十分认真地道:“臣奏上,何谓决之?”
刘弗陵气结,抬手指着霍光,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无赖!
——当一个手握大权的人跟你耍起无赖时,你能怎么办?
——除了气得发抖,你根本毫无办法!
霍光现在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是,殿上殿下这么多人听着,谁能说什么呢?
——连刘弗陵自己都说不出话了!
兮君垂着眼,心中暗暗思忖。
——她的外祖父……似乎……变了……
一直以来,霍光虽然大权在握,临朝秉政,但是,从不曾逾越君臣之分,哪怕是在兮君面前,他都会维持相当的恭敬,哪怕是早有决断了,他会有用奏请来得到名正言顺的诏令……
——这一次……为何……这样专断?
刘弗陵气急了,顾不上多想,兮君却是一下子就想到了。
兮君的心陡然提了起来。
霍光似乎没有察觉少帝的愤恨,再次出声询问:“上之意如何?”
——恭谨依旧,仿佛没有任何差异。
越是如此,兮君越是感觉满心惊悸。
——她隐约感觉,霍光正在用这般态度表明着什么……
但是……
——她不敢去想明白!
……或者……
——也不需要她去想!
兮君定了定神,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镇静下来。
——如何能镇静呢?
兮君暗暗咬牙。
“上之意如何?”霍光再一次询问,恭敬的语气却透着不容质疑的逼迫意味。
——容不得少帝不答!
兮君惶然抬眼,望向自己的外祖父。霍光瞥了外孙女一眼,却没有任何表示,便再次看向了刘弗陵。
兮君垂下眼,提起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虽然是外孙,但是,她在霍家待过那么些年,与霍光也十分亲近,如何会不明白霍光的意思?
——没有任何表示……
——不是霍光不在意她,而是不需要她做任何事情……
兮君的心一直往下沉,似乎落入了万丈深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着底……
默默地咬紧牙关,在袖中交握的双手也紧紧地纠了起来,兮君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了。
并不是年少的皇后自己吓自己,以至于产生了错觉,而是殿中的气氛的确紧张了。
不只是兮君,殿上侍奉的近臣中臣都觉得紧张了,不少人甚至屏住了呼吸。
良久,刘弗陵缓缓放上下手,仍旧没有说话。
兮君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的少帝,却被他搁在膝上的手吓了一跳。
霍光说刘弗陵卧病并不是虚辞,这几个月,刘弗陵真的病了,不止起不了身,而几乎是吃不进任何饭菜,原本还算壮实的身体迅速消瘦下来,真的可以说是瘦骨伶仃了。
这会儿,兮君一眼就看到了刘弗陵的手背暴起的青筋。这位少帝的的手本来就只是皮包骨了,这会儿看着,格外地触目惊心。
兮君不由闭了一下眼,抬手掩唇,压下快要出口的惊呼。
有那么一瞬间,兮君真的想为他开口求霍光了。
——不要再逼他了!
——不能再逼了……
然而……终究只是一瞬间的念头……而已……
最后,年少的皇后只是垂下眼,缓缓放下手,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会儿……又何必这么倔强呢?
虽然没有察觉到兮君的动作,但是,刘弗陵同样在问自己——何必这样跟霍光硬顶呢?
——根本没有用啊!
刘弗陵很清楚,现在的他连出寝殿都做不到,因此,霍光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来了,也就意味着他奏请过了!
——至于他这个皇帝的意愿……
——重要吗?
刘弗陵在心中暗暗冷笑——从来都不重要!
只是,他越是明白这些,就越是不想回答霍光——答与不答又有何不同呢?
——反正都是他霍光自己说了算!
——这样逼他……
——向他显示自己的权力吗?!
刘弗陵咬紧了牙,就是不肯应一个字。
久久得不到回答,霍光轻轻地挑了一下眉头,随即微微眯眼:“上果然疾甚……”
——什么意思?
刘弗陵一惊,兮君也抬眼看向外祖父。
霍光微微振袖,轻轻地理了一下腰间的紫绶,随即就站了起来,整个姿态如行云流水,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与潇洒……
兮君的心陡然一沉。
刘弗陵瞪着霍光,漆几下,搁在膝上的双手却轻轻地抖了起来。
霍光看着刘弗陵,轻声道:“上且安心,太医无能,臣即向天下征良医!”
刘弗陵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狠狠地攥紧了,痛得厉害,却无论如何也挣不脱!
“尔……”
“臣请退!”
霍光根本不再理会刘弗陵,径自退出寝殿。
看着霍光退过屏风,身影被屏风掩去,兮君的心却缓缓地落了下来……终于定了。
——最坏……也不过如此了……
兮君默默地苦笑。
然而,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下颌便被狠狠地抬起。
刘弗陵看着自己的皇后脸上没有掩去的笑意,捏着她下颌的手不由又用了力。
兮君因为痛意而皱眉,却只能极力忍耐。
“中宫很得意?”刘弗陵冷冷地质问。
兮君皱紧了眉头,强忍着没有拂开他的手,也就顾不上回答他的质问了。
就是兮君犹豫的时候,刘弗陵松开了,扶着漆几慢慢地站起。
“朕知大将军之心!”刘弗陵居高临下地对兮君言道,“然!朕!绝!不!容!其!如!意!”
兮君看着刘弗陵一脸坚定,眨了眨眼,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转过身,慢慢离席……离开……
兮君轻轻叹息——纵然如此……有用吗?
——当霍光心意已定的时候……刘弗陵纵有决断……又如何?
——不容其如意?
兮君轻笑……
115、两小无猜闲说策()
“上用力过矣!”
皇后的傅母一边为皇后上药,一边心疼地喃语。
刘弗陵虽然卧病许久了,但是,终究也是男子,那样用力的结果就是兮君的下颌上出现了几块青紫。
兮君的身体也不算极好,肤色本就因为没有血色而显得十分白皙,也是因此,那几块青紫虽然不大,却异常地触目惊心。不说傅母,即便是兮君自己看着,都觉得疼得厉害。
尽管同样对刘弗陵不满,但是,兮君并不方便多说什么,反而要安抚自己的傅母。
“不疼。”兮君轻语,“看着严重而已……”
傅母也知道,那毕竟是皇帝,不容非议,因此,她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说了。
少府太医的药自然是好的,稍许抹了一层,虽然青紫依旧,但是,冰冰凉凉的,至少是不疼了。
摒退左右,兮君揽镜自照,却是越看越恼火,最后一把将铜镜翻倒,盖在漆几上,脸色也陡然沉了下来。
“怎么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忽然传入兮君的耳中,充满了疑惑。
兮君一怔,随即便趴在漆几上,完全不肯抬头。
刘病已看着兮君这般举动,不由莫名其妙,却也有些不放心,匆匆跑了过去,隔着漆几问她:“如何?不适?”
兮君闷闷地回答:“无事。”
刘病已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听她的声音,除了情绪有些低落之外并无不妥,心中也确实安稳了不少。
刘病已坐了下来,将头也搁着漆几,侧着头,正好看到兮君的发顶,看了一会儿,才询问:“无事为何不起?”
兮君本就不高兴,被他这样问了两遭,心里立刻就烦了,扬手就向刘病已的方向挥去,却也没有什么具体威胁,只是想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烦!”年少的皇后不耐烦地嘟囔了一个字。
兮君的动作虽大,却并不快,刘病已很轻巧地就让了过去,随即又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乱动,随后才笑着道:“臣来与中宫辞,中宫就不见我?”
话音方落,兮君便愕然抬头:“辞?”
兮君刚抬头,刘病已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看着女孩下颌上的青紫,少年心中满是不豫:“怎么……”
兮君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袖掩饰:“无事。”
然而,这一次,刘病已却强硬地拉下她的手,仔细地看了看她的伤处。
“这是……县官?”刘病已轻声问道,心中却是相当笃定的。
兮君点了点头,有些自暴自弃了。
刘病已松开手,皱了皱眉:“县官……为何……”
兮君冷笑:“为何?与大父置气!”
——没有办法对霍光发泄的情绪与话语,全都冲他来了!
刘病已并没有惊讶,只是有些奇怪:“皆云县官卧病,想来疾甚,竟易怒若此……”
——也太不保重自己了!
刘病已又不是没有见过重病之人,比如张贺的儿子,不仅张家上下小心翼翼地伺候,不敢惹他生气,就他自己,也是极力疏阔心胸,轻易不生喜恶,更不必说动怒了!
兮君再次冷笑,却没有说话。
——她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几次三番,刘弗陵总是如此,她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忍无可忍了!
——不过,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有些太过恶毒的话语,她是不会出口的。
冷笑了一会儿,兮君的心气也平了一些,自然不愿再纠缠这个话题,于是,她皱着眉问刘病已:“君方才所言……”
刘病已也定了定神,点头:“张令云,我可出宫……”
想到面前的少年被困在掖庭署数月,兮君的心情就更好了一些,笑了笑,才道:“可喜可贺。”
刘病已如何不明白她那点幸灾乐祸的心思,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叹一口气,摇头道:“中宫啊……”
兮君压下笑意,一本正经地看着刘病已,却让他忍俊不禁了,然而,看着兮君脸上明显的伤,他又实在笑不出来。
“……大人可知?”刘病已拧着眉问。
兮君抿了抿唇,摇头,却答:“我未遣人相告。”
“为何?”刘病已不解。
——难道她还想着维护那位少帝?
兮君沉默了一会儿,搁在漆几上的双手交握起来,神色也渐渐凝重。
刘病已挑了挑,几番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出声打扰。
“病已……”兮君抬头唤少年的命,语气略显生涩,但是,并没有太多的犹豫,“近日,大父可曾见汝?”
刘病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