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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云微哂,与两人满饮了一杯,才笑道:“我本只欲与二君言……”
——言下之意,他可不是来灌酒的。
杜佗与张彭祖都是一愣,随即便瞪向了对方。
——酒虽是好物,但是,过饮……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
霍云大笑,随即笑着言道:“已经宵禁……不知君等如何安置客人?”
——宴饮是常事,但是,婚家也有婚家的忌讳。
——所谓“嫁女之家,三日不息烛,思相离也;娶归之家,三日不举乐,思嗣亲也。”现在虽然不禁酒食歌舞,但是,婚礼毕竟有婚礼的意义,不可能真的让客人闹上一整夜的。
——新人不方便出面,一般来说,会有新人的父母长辈将宾客送了,但是,刘病已……
杜佗与张彭祖都是一怔,随即便都想到了史家人。
——也只有史家人,又是长辈,又是近戚,才能送客。
——张贺与刘病已再亲密,这个时候,也只能是宾客。
——只是这个时间……
“谢霍君指点。”无论如何,杜佗与张彭祖都连忙谢过霍云。
霍云摆了摆手:“我无所谓,家就在左近。诸宾恐……”
杜佗与张彭祖也正为这事发愁呢。
——里门已闭……
——就是他们自己都麻烦……
见两人愁眉苦脸的,霍云挑了挑眉,不解地问道:“莫非尔等未订逆旅?”
——新婚之夜,没有将宾客留宿家中的,逆旅正合适。
——长安闾里之中,有的是逆旅,毕竟,每日来长安的外地人真的是太多了。
杜佗与张彭祖这才想到还有逆旅——他们都是在长安生长的,哪里能想到逆旅。
两人谢过霍云,连忙去寻张贺说话。问了之后,两人才知道,张贺早就准备好让客人歇息的逆旅。
——毕竟张贺的儿子也是成过婚的。
……
虽然没有亲族长辈,但是,刘病已的新婚之夜仍然圆满而顺利地度过了。
5、错呼()
外面一片喧闹,全是道贺的友人玩闹出来的动静,依稀可见照明的火光不停地跳跃闪动。
寝房的内室之中,一片黑暗,新婚的夫妇二人却是相对无语。
——自己是男子!
刘病已告诉自己,重复几遍后,才勉强镇定地开口,唤了一声新妇的名:
“……平君……”
——很简单的名。
——没有特殊的意义,也没有特别的期待。
许平君一直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名——她知道,自己的名意味着父亲的失望……
——当时,他的父亲是多么地期待一个儿子啊……
然而,当这个名从这个并不陌生的少年口中念出去时,听在她的耳中,竟然带着几分她从未听过的婉转旖旎。
少女低下头,只觉连脖子都发烫了。
因为这一份少女情怀的羞怯,许平君错过了刘病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与茫然。
“……就寝吧!”
刘病已抿了抿唇,说了一句明显的废话。
许平君只觉得脸上彻底烧着了。
——黑暗也是有好处的……
——所有的礼仪都是有道理的……
内室之中,卧席之上,年少的夫妇二人的心里都闪过了类似的想法……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的心有灵犀吧……
当然,不多一会儿,夫妇二人便将所有的想法都抛开了……
——欲望……是本能……原始,也正因此而容易动人心魄……
——当生命循着原始的节奏舞动时,绽放出来的美好,又如何能动人?
……
新婚燕尔洞房春。
……
婚礼的第二天,新婚夫妇首先要见舅姑。虽然按照当时的习俗,新妇到夫家之后,首先要就拜见舅姑,但是,那毕竟不是正式的见舅姑,只是婚礼的一部分。
——见舅姑的礼仪相当繁索。
——只这一项便绝对不比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合巹加到一起的全部礼仪逊色多少。
——夙兴,妇沐浴,溃恰⑾乱再辜V拭鳎藜居诰斯谩O谮瑁思聪O诜客猓厦妫眉聪8局垂B、枣、栗,自门入,升自西阶,进拜,奠于席。舅坐抚之,兴,答拜。妇还,又拜,降阶,受笲腶脩,升,进,北面拜,奠于席。姑坐举以兴,拜,授人。
——赞醴妇。席于换间,侧尊甒醴于房中。妇疑立于席西。赞者酌醴,加柶,面枋,出房,席前北面。妇东面拜受。赞西阶上北面拜送。妇又拜。荐脯醢。妇升席,左执觯,右祭脯醢,以柶祭醴三,降席,东面坐,啐醴,建柶,兴,拜。赞答拜。妇又拜,奠于荐东,北面坐取脯;降,出,授人于门外。
——舅姑入于室,妇盥馈。特豚,合升,侧载,无鱼腊,无稷。并南上。其他如取女礼。妇赞成祭,卒食,一酳,无从。席于北墉下。妇撤,设席前如初,西上。妇餕,舅辞,易酱。妇餕姑之馔,御赞祭豆、黍、肺、举肺、脊,乃食,卒。姑酳之,妇拜受,姑拜送。坐祭,卒爵,姑受,奠之。妇撤于房中,媵御餕,姑酳之,虽无娣,媵先。于是与始饭之错。
——舅姑共飨妇以一献之礼。舅洗于南洗,姑洗于北洗,奠酬。舅姑先降自西阶,妇降自阼阶。归妇俎于妇氏人。
——舅飨送者以一献之礼,酬以束锦。姑飨妇人送者,酬以束锦。若异邦,则赠丈夫送者以束锦。
毕竟,见舅姑之后,婚礼方算真正完成。
——礼始于冠,本于昏,重于丧祭,尊于朝聘,和于乡射,此礼之大体也。
——夙兴,妇沐浴以俟见。质明,赞见妇于舅姑,妇执笲、枣、栗、段修以见,赞醴妇,妇祭脯醢,祭醴,成妇礼也。舅姑入室,妇以特豚馈,明妇顺也。厥明, 舅姑共飨妇以一献之礼,奠酬,舅姑先降自西阶,妇降自阼阶,以着代也。
——成妇礼,明妇顺,又申之以着代,所以重责妇顺焉也。妇顺者,顺于舅姑, 和于室人,而后当于夫,以成丝麻布帛之事,以审守委积盖藏。是故妇顺备而后内和理,内和理而后家可长久也,故圣王重之。
……
说白了,娶妇是为了什么?
——更好地孝顺男子的父母!
不过刘病已的父母都不在世,因此,并没有见舅姑的礼,而是三月之后,新妇奠菜于庙。
——舅姑既没,则妇入三月,乃奠菜。
——为什么是三月?
——妇入三月,然后祭行。
这些,许平君也被教过了,因此,她并没有像很多新妇一样,不敢熟睡,生怕晏起,惹舅姑不悦。
嫁到刘家的第一夜,许平君睡得很香,当然,也许只是因为她已经太累……
刘病已却习惯性地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醒了。
不过,他并没有惊动自己的妻子,而是轻手轻脚地穿了衣裳,之后在席前站了一会儿,便放轻了脚步,走出内室。
内户外,许家媵送的两个婢女与许平君的的保姆靠在内户旁的墙上,睡得正香。
刘病已微哂,也没有惊动她们,动作轻巧地从两人身旁经过,直接出了寝房。
院中也没有人,昨日宴饮的痕迹还在,一阵寒风吹过,看着格外萧索。
刘病已并不真的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因此,他也没有呼奴使婢,而是自己向东院走去,从井中汲了水,打算自己随意梳洗一下。
移开井口上覆着茅草的盖子,刘病已熟练地汲了一桶水上来。
汲水的动静让住在东院的几个奴婢都醒了过来,一看天色,几人便知道自己起迟,也不敢再多耽搁,不过披了衣裳便匆匆打开门,看到自家主人在井边用冷水洗脸,几人都是大惊失色。
负责庖厨的那对夫妇愣了半天,那位妇人才醒过神,冲到刘病已身边,一迭声地告罪,又道:“厨下有热水……”
“无妨!”刘病已摆手示意无事,“我就是要冷水。”
同时就用自己沾湿的手往脸上轻扑。
几个奴婢都吓得脸色惨白,幸好刘病已紧接着便吩咐:“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奴婢们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是反应过来了,刚要应诺,就听刘病已又吩咐:“亦为女君备。”
这一次,众人一怔之后,都很快地反应过来,已婚的奴婢露出善意的笑容,一派了然,未婚的奴婢都尴尬得红了脸。
刘病已原本并没有多想,但是,看到那几个奴婢一脸“我明白”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就红了脸。
若是家里有几个自小侍奉刘病已的奴婢,这会儿,恐怕是要对着主人打趣起来了。
东院就在正院旁边,这一番动静,许平君在内室,并没有被惊动,但是,许家的媵从却是被惊醒,三人都是一惊,再一探查,发现新主人已经不在内室了,三人连忙将仍然熟睡的女主人唤醒。
——哪有夫君已起,为人妻者仍然高枕无忧地睡着的呢?
想到母亲与保姆之前的教诲,许平君顾不得其它,连忙就要起身,然而,刚推开锦被,就听到婢女惊呼一声。
许平君一怔,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们一眼,却发现两个婢女都捂着脸、背过身去。许平君下意识地低头,顿时羞红了脸,同样惊呼一声:“啊!”
——她的身上真的不着寸缕……
惊呼的同时,许平君还不忘将锦被拉到自己的脖子处,若是可以,她恨不能直接把自己整个儿盖了。
——其实,这会儿,她也是想的,但是,锦被却被保姆拉住了。
“女君……不可耽搁!”年纪稍长的婢女焦急地催促着。
——虽然是充作许平君的保姆,但是,事实上,她只是许家特地为婚礼买来的婢女。
——包括那两个婢女,也都是这种情况。
听到保姆的催促,那两个婢女也反应了过来,连忙转过身,也催着许平君起身。
这时,刘病已走进了寝房,四人连忙噤声,然而听着动静,刘病已并没有进内室,而是往东厢去了。
四人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一个女子在内室的门户外轻声道:“女君可起?”
三个婢女看向许平君。
方才,当保姆的那个婢女称许平君为“女君”时,许平君正在害羞,根本就没有注意听,这会儿,刘家的婢女这样称呼了,许平君才意识到,一夜过来,她的身份彻底变了……
“……起……”许平君红着脸应了一声。
——从此……她是……他的妻了……
刘家的婢女连忙道:“主君命婢子等备女君沐浴,女君可即沐浴。婢子等可否入内?”
许平君的脸更红了,三名媵从更是掩面而笑。许平君原本还瞪着三人,但是,她自己的眉目之间又何尝不是含着笑?
——甜蜜如丝,浸入心田的每一寸……
“……可!”许平君应道。
随即,内户外一阵响动,不一会儿,刘家的婢女端着铜鉴与铜盆等沐浴之器走进内室,随后又挪进了两只大瓮,一只仍然冒着热汽,另一只却没有。
准备妥当之后,几名婢女在席前肃手而立,等待许平君的指示。
“……我有婢侍奉……”许平君支支吾吾地道。
刘家的婢女也没有坚持,十分规矩地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另一边,东厢之中,刘病已经沐浴结束,正在大奴的侍奉下,拭身,披衣,还没有整理好,就见一个苍头走了进来,低声禀告,戴长乐辞行。
——没办法,戴长乐昨夜实在是醉得不省人事,其他人也都喝多了,哪里还能顾得上他?
刘病已一怔,却还是连忙穿好衣裳,赶了出去。
“戴君!”刘病已恰恰在前院才见到戴长安。
戴长乐挠了挠头,尴尬地向刘病已告罪。
刘病已连忙答礼,表示无需在意。
见刘病已确实没有不悦,戴长乐也就恢复了一贯的自在态度,向头发犹在滴水的刘病已挤了挤眼,笑道:“虽是寒冬,君犹沐春意……”
刘病已不禁脸红。
戴长乐调侃了一句,便笑着出门离开了。
等宅门关上,刘病已才叹了一口气,垂下眼,静立不语。
——有些话……有些疑问……他不能向任何人提……
——比如……新婚之夜……是不是都会错呼……新妇的名呢……
(家中长辈过世,易楚只能尽力更新,如果实在不行,只能下周再恢复日更了)
6、见张贺()
送走戴长乐,刘病已便慢慢地走回房。
十一月,正是昼短夜长的时候,即使是这么一通折腾,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