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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利汉便直接向昌邑王伸了手,刘贺瞪大了眼睛,刚要闪躲,却见丙吉在另一边也伸了手,虽然仍旧是一脸温和的笑意,但是,却恰到好处地拦住了刘贺闪躲的方向。
刘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随即便狠狠地撞到了丙吉的身上。
丙吉连退数步,却并没有立足不稳,手更是牢牢地拉着的刘贺的手臂。
“大王当登舆。”丙吉的笑容敛了敛,语气也淡了一些。。
见丙吉如此的作法,利汉的眼神暗了暗,随即便扬声道:“大王当登舆。”
被两个中年男子一左一右地挟持着,刘贺就是再不着边际,也不敢再挣扎了,眼见着就要出殿了,龚遂却挡到了殿门前。
“郎中令?”刘德皱眉。
——无论丙吉他们的举动如何不妥,他们都是汉使!
——岂容一个秩千石的王国郎中令阻道?
龚遂也不说话,直接长跪稽首,倒是把刘德他们都吓了一跳,连忙侧身让开。
龚遂抬起头,看着仍然挟持着刘贺的丙吉与利汉,神色平静,话却是掷地有事:“吾王乃大汉诸侯,玺书征之,无可推辞,然而,纵是县官下诏,亦无立受即行之理!”
利汉看了一眼丙吉,半晌,丙吉才放开手,勾起唇角,对龚遂道:“郎中令所言亦是,然,七乘传所限,大王须在癸亥日诣长安邸。”
说着,丙吉扫了一眼便乐成,便乐成十分配合地将手中的七封传信出示给了殿中的昌邑君臣,安乐等人都是一惊。
——癸亥日!
——算上今天也不是十三天了!
……
——难怪汉使这样着急了!
……
见昌邑君臣都不吭声了,丙吉反而不着急了:“既然君等皆以为不妥,吾等稍候亦无妨。”说着便看了看同行的另外三人。
利汉早在丙吉松手时便跟着松了手,此时更是退到稍后的位置,一副凡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刘德看了看刘贺,欲言又止,到底没有出声。只有便乐成,颇有几分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听到丙吉的说辞,便笑道:“自然自然!吾等奉玺书征大王入京,其期乃大王须限。”
——说白了,征这种事,结果如何,都与使者没有太大的关系。
——若是正常的“征”,被征之人还可以不应呢!
——当然,作为诸侯王,刘贺是不能不奉征召的玺书的!
便乐成附和之后,四人便行礼告退,很坦然地告诉昌邑君臣,他们在昌邑传舍等王准备妥当了,才出发!
等那四人退了出去,刘贺直接就在原处,席地踞坐,看着殿上的三位重臣,长吁了一口气,随即便苦着脸问道:“眼下……如何为宜?”
安乐与王吉、龚遂相视一眼,看着年轻的大王,都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既有玺书,长安必往。”安乐低语。
王吉亦道:“皇后玺书不可不奉。”
没等龚遂开口,刘贺便拍着地上的筵席,焦躁地嚷道:“可去,可还否?”
听到年轻的大王这样问,昌邑的三位重臣却是无话可说了。
——只看汉使的态度,也能明白……
安乐是相,对朝中人事更熟悉一些,便低声道对王吉、龚遂道:“宗正、少府与光禄大夫,皆大将军所善……”
——至于利汉,他们都知道,不过是听命之护卫。
刘贺的脸色更加灰暗了,望着三位长者:“我病……如何?”
——这也是一个主意,只是……
龚遂冷笑:“汉使可用舆!恰四人!”
——明摆着,那四人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把刘贺带去长安的!
——病?
——只要还能喘气就行!
——病了?
——只怕还正好了!
刘贺的脸色一白,正要说什么,就听到龚遂道:“大王有心虑此,不如虑七乘传!”
“嗯?”殿上另外三人都是一愣,随即,安乐与王吉都反应过来了,不由相视苦笑。
刘贺却不解。
“七乘传?有何不妥?”刘贺不解地看向龚遂。
虽然对那些忠直之言,刘贺是听得进、做不到,但是,他知道,王吉、龚遂他们一谏再谏都是为他好,都是实实在在地会为他考虑利害的。
——大汉的诸侯王不好当啊!
安乐与王吉都不吭声,龚遂只好叹了一口气,认命地为刘贺解释:“传车以轻便为主,力求迅疾……故……皆非安车!”
刘贺顿时一脸地惊恐:“立车?!”
——从昌邑到长安……
——立车!
——七匹马!
刘贺瞪大了眼睛,神色惊恐中又带着一分侥幸,紧紧地盯着三位王国重臣。
然而,安乐、王吉与龚遂都点了点头!
刘贺以头抢地:“我不去!我不去!……”
——他出生即丧母,未足五岁又丧父,长于深宫,却无嫡母、慈母,受教于保傅,又有君臣之分。
——在这样的条下,他却除了有些任性好玩——哪一个王侯子弟不是这样呢?——就没有什么不好的嗜好……
——不能说他真的是一无是处!
——然而,无论如何,他的品性中都不可能包括吃苦耐劳这样的优点!
——他的确没有试过乘传,但是,他很喜欢游猎!
——他乘过车,骑过马,也曾经连日地玩乐!
——他也知道,站着肯定比坐着、躺着要辛苦!
——他更知道,这种征召,期限又那样的紧……肯定是马跑死了换马,车跑坏了换车,御者累了换人……总之,路上是不会停的!
……
——这样注定辛苦,又前途莫测的长安之行……
——谁爱谁去!
“大王!”王吉与龚遂连忙上前,将刘贺死死地拽住。
刘贺没有挣扎,泪流满面地看着王吉与龚遂,一脸地可怜。
王吉与龚遂只能拉着刘贺,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砰!
骤然一声闷响。
刘贺与王吉、龚遂都吓了跳,转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家的相将地上的一只耳杯踢到了一旁同要倒在地的凭几上。
安乐一脸的严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刘贺。
“大王!”安乐一字一句地言道,“皇后何故征尔?”
刘贺呆呆地回答:“上无嗣,征吾嗣位……”
“大将军自诩汉之忠臣,大王一旦即皇帝位,即拥大义,天上尽在掌握!今,大王欲为些许劳苦即将至尊拱手让人?”
刘贺立刻摇头——他又不傻!
听着王与相的对答,王吉与龚遂却是惊出一身冷汗,然而,看着神色镇定下来,并且显出几分坚毅的刘贺,两人相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于是,在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天色都开始发亮之后,昌邑王宫终于开始为自家主人准备长安之行了。
就如丙吉所说,在天子崩尚未成殡的时候,刘贺需要准备的东西也的确不多。
用过昼食,又按照王吉与龚遂的建议换了一身适合乘传的衣裳,刘贺才向臣下点了头,让他们通知汉使前来。
盛夏五月的正午时分,刘贺登上了七乘传,在汉使与昌邑随臣的护从下离开了昌邑王宫,开始了他并不算漫长的长安之行。,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59、从昌邑到长安的艰难旅程()
律:四马高足为置传,四马中足为驰传,四马下足为乘传,一马二马为轺传。
虽然有这样的律令规定,但是,事实上,置传是基本不用的。
——连奉玺书使者也不过是用驰传。
——边疆奏报,除了军情,也顶多是就是用驰传。
——比如孝武皇帝时,大行李息将城河上,浑邪王向其遣使欲降汉,李息就是驰传奏天子的。
相对来说,六乘传倒是更常用一些。
——孝文皇帝由代入长安时,用的是六乘传;七国之乱是,周亚夫会兵荥阳,用的也是六乘传。
显然,六乘传比驰传要快。
那么七乘传呢?
没有人知道……
——在这次之前,没有人用过!
……
——刘贺是第一个坐七乘传的人。
不过,有了第一次,大家也就都知道七乘传的速度了!
因为期限太紧,无论是汉使,还是昌邑臣,都没有像往常出行一样休闲,所有人都在低头策马赶路。
——光是为了跟上七乘传的速度,众人已经疲于奔命了。
汉使的驰传尚好,有传信在手,沿途的邮、置、传都可以提供马匹,所以,并不会落得太远,毕竟,七乘传也需要换马。
昌邑的官吏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邮、置、传的官吏很明白地回复——乘七乘传的是昌邑王,昌邑王的随从在律令规定的数目内的,他们可以提供饮食、屋舍,但是,马匹……不行!
于是,第一匹马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之后,昌邑诸臣的马便不断地倒地……死去……
尽管如此,众人仍然没有机会休息,没有马的人只能徒步,或者将就地乘车。
——毕竟是诸侯王出行,前导、后从是一样不能少的,自然地,属车也是不少的。
最后,最先发作的还是刘贺。
刘贺暴躁地掐着御者的脖子,嚷着不停车他就要跳车!
看着刘贺眼中忍无可忍的疯狂,御者到底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放慢了车速,等跟着后面的使者上来处理。
便乐成与刘德、丙吉、利汉都赶上来之后,看着刘贺的模样,众人相视一会儿,却都没有开口。
刘贺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发作,就听到刘德一边咳嗽一边说:“老夫不比诸君,实是难受,至前邑必须稍歇。”
——几人中,刘德的年纪最大,也最受不了这样的速度。
——尽管驰传的速度稍慢,但是,别忘了,他之前已经在路上奔了十来天了!
——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
站在不到两尺高的车舆上,只有盖杠、铜校可扶,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当然,坐着也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
——这才多少时间……这才一个时辰多一点吧……十八九岁的刘贺就喊受不了了!
——何况刘德这样的……老人?
……
听到刘德这样说,便乐成与丙吉自然不好反对,于是,刘贺终于放开了御者,感激涕零地看向刘德,但是,刘德却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身走向自己的驰传。
刘贺愣了一下,随即便昂起头,扶着俾倪,示意御者继续。
御者看了刘驾了一眼,抖了抖手上的辔,驱动车前的七匹马,继续沿着大道疾奔。
车一动,刘贺便毫不犹豫地以袖掩面——虽然已经吃了一嘴的沙子,但是,能少吃一点是一点!
虽然刘德说了到前邑再稍歇,兖州境内也算繁华,但是,他们一行的人数众多,寻常的乡邑根本没有办容下,最后,他们还是到了一个大邑,才在传舍歇下。
刘贺被传舍的官奴扶下车时,两腿都在打颤。进了传舍,便直接在铺的筵席的地方坐了下来,伸直了双腿,有气无力地对官奴道:“我要沐浴……备脍……”
“大王!”
刘贺的话没有说完,就听一声带着怒意的吼声,他抬头一看,才发现刘德正满面怒容地瞪着自己。
刘德是宗正,虽然爵位不高,但是,宗室亲属的一切,他都可以管,因此,对于刘贺这样年轻的诸侯王,他是不会有多少敬畏之心的。
面对愤怒的宗正,刘贺虽然不解,却仍然不禁瑟缩了一下。
“宗正……”刘贺坐在地上,仰望刘德。
刘德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才压下怒意,力持平静地出声,只是语气仍然冰冷:“大王乃孝武皇帝之孙,今上之犹子,天下骨肉至亲莫过于大王。今上崩殂,大王于私属子,于公属臣,正当禀悲哀之心,持斩衰之服,岂可放荡行骸……犹思肉食!?”
刘德说的是大道理,虽然不顺耳,但是,刘贺也知道,是正理,因此,他讷讷地低下头,到底没有敢反驳。
一通大道理说完,刘德的心气也平了不少,见刘贺也不吭声,他哼了一声就转身出了传舍,拂袖而去。
听到刘德离开的动静,刘贺才抬头看着传舍的门,却见另外三位身着纯玄深衣的汉使正在门外看着自己,神色肃穆,等刘德出去了,四人似乎是说了什么,随即便转身离开。
半晌,刘贺狠狠地将面前的漆几踢翻,吓得传舍内的官奴战战兢兢地跪下,连头都不敢抬。
“沐浴!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