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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答得滴水不漏,不过,意思是很明显的――没有那位少年天子不允的余地!
邴吉默然不语,没有再开口了。
公孙遗与杜延年同时松了一口气。
两人都是心思通透之人,如何不知道邴吉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有深义?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谁知道大将军能容忍多久?
没等两人的心完全放下来,就听到邴吉再次开口:“大将军。”
不过一声寻常的称呼,却让公孙遗与杜延年同时紧张起来。
“大将军可知道今日禁中发生了什么?”邴吉的问题让两人的心不由一松,随即又反应过来――禁中?!
两人不由看向邴吉。
霍光挑眉:“光禄大夫,禁中事不可对外言。”
邴吉低头拜手,表示受教,再抬头时,却道:“臣自是知道律令,不过,此事乃是受人之托。”
霍光讶然挑眉:“何人?”
邴吉摇头:“臣不知。是一个宫婢与臣擦身而过时说的。”
不止霍光,连公孙遗、杜延年与刘病已都好奇了。
“说了什么?”霍光追问。
邴吉轻笑:“上与长公主谋。”
四人正在紧张,却发现他已经说完了,不由惊诧,杜延年更是直接问道:“没有了?”
邴吉摊手:“没有了。”
见他们似乎不信,邴吉失笑:“擦身而过那点时间……”说着,邴吉又回忆了一下,分外无可奈何地道:“或者……臣只听到了这些……”
听邴吉这样说了,几人都有些无奈。
杜延年皱眉思忖了一会儿,看向霍光:“大将军之前说,陛下今日是想让中宫设宴?”
霍光点头,却也纠正了他的说法:“是想让中宫设宴请我,以便为长公主请托。”
杜延嗤笑一声:“这样的主意想得出来!中宫乃是大将军的至亲骨肉,以中宫为名……”
霍光看了刘病已一眼,不欲在此事上多说,直接摆手道:“中宫已经拒绝了,此事不必再说。”
杜延年立刻省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道:“中宫拒绝了,禁中能设宴请大将军的,除了陛下,便只有长公主了……”
公孙遗点头,却也困惑:“大将军数次驳长公主之事,长公主设宴,大将军能去?”
杜延年看向霍光:“恐怕是不能不去。”
“怎么可能?”公孙遗不相信。
霍光却点头:“如果长公主设宴,却是陛下相邀……”
公孙遗瞪大了眼睛,半晌才眨了眨眼,无言以对。
――陛下开口,大将军不答应……只怕转头便有大将军对上不敬的流言传出……
――虽然不是大事,但是,总是一桩麻烦。
听他们这样一说,刘病已不安了,伸手抓住霍光的袖口,轻唤:“大人……”
霍光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曾孙安心。”
同一时间,休沐在家的大司农杨敞看面前站着的人,却是头痛无比,幸好他有一个好妻子,此时正站在他身边,握着他的事,轻声道:“君勿忧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49、杨敞夫妻()
杨敞家世居京兆尹属下的华阴县,家中虽然谈不上富贵,但也算是家境殷实,子弟虽然谈不上精于学问,但是,也算是耕读传家,颇有些人出任乡、里、亭的微末吏职。不过,最有机缘的乃是杨敞本人。
杨敞的机缘来源于一次招待外客。那个客人是游历的弱冠士人,借宿而已,不过,学识甚广,年幼的杨敞头一次对学问产生了兴趣,也记住了那个客人的姓名
——那个堪堪弱冠之龄的士人姓司马,名迁,字子长。
十多年后,杨敞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那一年,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天历始改,天子祠上帝于明堂。
——那一年,大中大夫公孙卿、壶遂、太史令司马迁等言:“历纪坏废,宜改正朔。”上诏兒宽与博士赐等共议,以为宜用夏正。夏,五月,诏卿、遂、迁等共造汉《太初历》,以正月为岁首,色上黄,数用五,定官名,协音律,定宗庙百官之仪,以为典常,垂之后世云。
杨敞知道那人已是太史令之后,便下了决心,与家人辞别,去了太史令家,拜师求学。
汉家制度,史、卜、祝皆是家传之学,只有史、卜、祝之子可以学,如司马迁,其父便是汉太史令,其父卒后三年,司马迁便成为了太史令——虽然不是世职,但是,多少也有这样的意思。
不过,杨敞本也无心于史,也就不碍规矩了。跟着司马迁学了几年,杨敞开了眼界,因为无心于仕途,再加上家中父母催促其归家完婚,他便辞行归家了。
回到家中,杨敞与父母聘定的女子完婚,操持家业,闲时也继续读书,日子倒也和乐。
——他本来也不是多么有雄心壮志的人,学问一道也不过是兴趣。
若不是接连的意外,杨敞一辈子也就如其父祖一样,在华阴家中平淡却也和乐地度过了。
天汉二年,这样的生活忽然被打断。
先是杨敞的妻子难产,生下一子之后,便撒手人寰。
杨敞还没有从丧妻的打击回神,又一个消息传来——太史令司马迁下狱。
原因是为李陵开脱。
天汉二年五月,夏,贰师将军李广利将三万骑出酒泉,击右贤王于天山。李陵当时正以骑都尉留屯张掖,天子召见李陵,打算让李陵负责大军辎重。武台谒见时,李陵叩头请战,天子再三拒绝,并说明原因——无马!李陵仍然坚辞请战,最后甚至说出了“无所事骑,臣愿以少击众,步兵五千人涉单于庭。”的话,天子只能答应下来。于是,李陵率五千步卒出居延。
那一战,李广利得胡首虏万馀级而还。然而,归师途中,匈奴大围贰师将军,汉军乏食数日,死伤者多,非战而亡者即有十之六七。最后,假司马陇西赵充国与士百馀人溃围陷陈,李广利引兵随之,大军才脱困。
然而,出居延的李陵所部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虽然出居延后,未遇敌军——与李广利的三万骑相比,这五千步卒实在是不足为患——但是,在李广利的大军脱困之后,匈奴人一心要歼灭更多的汉军,这五千步卒自然是最好的目标。于是,当李陵率军到达浚稽山时,匈奴三万骑已经严阵以待了。
三万骑围五千步卒,即使李陵的手下再英武,也无多少胜算!
当然,败也不算什么,尤其是这种败绩,即使是被问罪,最严重的也不过是赎死。
然而,在激战数日之后,军卒尚余三千,之后一场激战,士卒死伤甚多,似乎是因此,李陵忽然改变主意,命尚存的士卒分散突围,其与校尉成安侯韩延年有马,率十余人突围,韩延年战死之后,李陵投降。
当时,李陵所败离汉塞不过百余里,李陵投降一事迅速被报告。
汉律,降敌者腰斩,其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注1)
群臣皆认为该以此定李陵之罪,然而,上以此事问太史令司马迁时,司马迁却盛言:“陵事亲孝,与士信,常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其素所畜积也,有国士之风。今举事一不幸,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蘖其短,诚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蹂戎马之地,抑数万之师,虏救死扶伤不暇,悉举引弓之民共攻围之,转斗千里,矢尽道穷,士张空弮,冒白刃,北首争死敌,得人之死力,虽古名将不过也。身虽陷败,然其所摧败亦足暴于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当以报汉也。”
天子却以迁为诬罔,以李陵功高讽刺李广利功少,欲沮贰师,为李陵游说,而下迁腐刑。
司马迁是太史令,结交的人中并没有位高权重的,杨敞也没有什么办法能为其脱罪,也没有太多的钱财可为其打点,不过,他仍然去了长安。
在那种时候,他能够不避嫌疑地前来司马家,便是极重道义的了。
司马迁无子,唯有一女,在得知杨敞丧妻之后,司马迁便将女儿许配给了杨敞。
司马迁当时不过刚刚出狱,杨敞却没有任何推辞,禀明父母之后,重令为介(注2),定下婚事。
这位司马氏就是杨敞现在的妻子。
杨敞的仕途倒有一半是因为这个妻子。
——司马迁后来为中书谒者令,与霍光、张安世等人都有来往。因为这点交情,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之后,便征其为幕府军司马。
杨敞本人心性忠厚,并不适合军司马的职位,因此,始元六年,霍光便将其迁为大司农。
大司农,原名治粟内史,掌谷货,有两丞。孝景皇帝后元年更名大农令,孝武皇帝太初元年更名大司农。属官有太仓、均输、平准、都内、籍田五令丞,斡官、铁市两长丞。又郡国诸仓农监、都水六十五官长丞皆属焉。
这个职位虽然九卿之一,但是,事务繁杂,关系民生,极容易出力不讨好,不过,杨敞本人却是极喜欢这个职位。
杨家本来就是耕读之家,杨敞对农事也不陌生,一年多的大司马令做什么,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是,也没有过失,比起以往大将军幕府的日子,不知轻松了多少——霍光为人谨慎,对属下的要求虽苛刻,但是,也不容有失。那种压力实在不是杨敞那种性子能喜欢的。
杨敞以为,也希望,自己就这样当着大司农的职位,直到年岁足够,可以上书乞骸骨了,就带着妻子,回华阴的家中。
杨敞从没有想过,自己身为大司农,也会接触到这样的事情。
——告发长公主欲杀大将军!
杨敞不由就是一身冷汗,他更加用力地握住妻子的手,望着堂中站着的男子,好容易才沉声开口:“燕君,此事,君当告于廷尉。”
杨敞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件事,更没有去想因此立功什么的,他只想找个理由把这件事推出去。
站在堂中的男子年纪比杨敞还大,也是满头冷汗,听到杨敞如此说,如何不明白他在推托,他猛地跪下,叩首急言:“大司农,臣不想死啊!”
此人姓燕,名仓,是大司农寺的属吏,曾任稻田使者,巡查稻田情况,算起来也是杨敞的属下。他的年纪又长,杨敞被他这么一跪,心中顿是便觉得不忍,对自己故意推托的打算更是深感愧疚。只是,他素来没有急智,心急无措之下,只能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也正是因燕仓年老,司马氏才没有回避,此时见丈夫拿不定主意,她却不能像以往一样代他拿主意,只能站起身,面对夫君行礼道:“君既有外事,妾请退。”
杨敞一听这话,立刻便慌乱起来,连忙跟着站起,刚要开口,便看到妻子的眼色,硬生生咽下原本要说的话,改口道:“少君安步。”
说着,杨敞又送了妻子几步。
就这么几步的工夫,司马氏不能多言,只是低声对夫君道:“大将军亲信中何人休沐?”
杨敞毕竟不是蠢人,一听这话便明白过来,眼中露出喜色,司马氏这才安心离开。
送走妻子,杨敞转过身,也不回座,便直接对燕仓道:“吾亦知君忧。”
——如果去廷尉告发,一个弄不好,事情没查清,他便死了,最后,不了了之。
燕仓满怀希望地抬头:“大司农救我。”
杨敞扶起燕仓:“我虽曾在大将军幕府,然如今位列九卿,实不方便再登大将军府门。”
燕仓一听,便又要跪下,却被杨敞扶住,无法如愿。
杨敞道:“今日谏大夫杜君休沐,我遣大奴送君去杜家。”
——杜延年?!
燕仓连连点头:“谢大司农相救。”
杨敞苦笑:“此事不当君谢。”
注1:《二年律令》中有“以城邑亭障反,降诸侯,及守乘城亭障,诸侯人来攻盗,不坚守而弃去之若降之,及谋反者,皆要斩。其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的条文。降匈奴的罪刑不会比降诸侯更轻。
注2:介,指媒人上门提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50、杜家的意外()
杜延年并不知道有人心急如焚地在自己家中等着自己。
他与霍光虽然常在宫中相见,但是,宫中耳目繁杂,不比幕府令人安心,很多事情都不能深谈,而他不是幕府属吏,也只有在这种休沐的时候才能前来大将军府与霍光商议事情,他自然得抓紧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