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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二者谁胜谁败,年幼的皇后都尚有一丝血缘构架的转寰余地。
—他们有什么?
兮君轻轻闭眼,浑身是说不出的萧索悲凉:“至亲啊”
轻叹的话语伴着令人心惊的凉薄浅笑,令刚刚抬头的诸人再次不忍卒睹地低头——为那个年幼单薄的身影,也为那因为敏感而被伤得血肉模糊的天真心灵。
—至亲!不折不扣地骨肉至亲!然而,此时此地,此情此势,这是多么讽刺的词啊!
—她的两个至亲彼此都已亮出獠牙,却无人考虑站在中间的她连一声知会也没有啊
—因为她年幼?
—抑或是因为她根本就是无关紧要、随时可弃的棋子?
嘭!
沉重地屏风轰然倒下,手臂上传来绵密的痛意,一丝丝地刺入心头,兮君却只想笑,也只在笑,轻浅的笑容那么美丽,却让众人莫名地想哭。
“中宫”
殿中诸人低切地呼唤,参差不齐,有一种噪杂的感觉。
兮君皱起眉头,想仔细辨听众人的声音,却只感到到更加纷乱地声潮将自己包围,紧紧地裹住自己,动弹不得,也不出声音甚至再看不见
“中宫!”
******
太医令说了一通绕口的医理,倚华耐心地听完,待其指导女医为皇后施过针,便恭敬地让宫人送其离开寝殿,准备汤药。
锦帷之后,年幼的皇后沉沉昏睡,面色惨白,宽阔地额上有汗珠滴落,濡湿了她的鬓,也浸湿枕下的锦衾。
倚华在床侧跪下,接替旁边侍奉的宫人,用丝帕小心地拭去女孩前额地汗水,同时低声让宫人将殿中的熏炉撤走一半。
汤药来得很快,接过耳杯与银匙,倚华正要给兮君喂药,却陡然现奉药进来的竟是郭穰,她顿时脸色一沉,想作,却终是按捺下来,转过身,一点点将药喂入兮君口中。
最后一口药也喂完,搁下漆杯,倚华便扯着郭穰走出寝殿。
“长御想骂就骂吧!”郭穰耷拉着头,自暴自弃地道,“已经离中宫寝殿足够远了。”
郭穰这样,倚华一腔怒火反倒无法作了,最后,她只能连连跺脚,忿恨地扔下一句话就转身:“中宫只有八岁!”
郭穰却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再认真不过地说道:“主上只有十四岁!”
倚华竦然变色。
郭穰却毫不退让,一字一句地敲打她的心:“敬夫人虽卒,然大将军何曾亏待上官家?左将军有何必要向大将军难?”
——上官安封桑乐侯后,即请追封皇后之母,没多久便有诏令,追霍幸君为敬夫人。
—上官家何曾想与霍家断绝、反目?
—上官桀早已过了热血气盛的年纪,没有绝对把握,他凭什么要与军政大权在握地大司马大将军为敌?
—他有何可恃?
郭穰看着倚华,再认真不过地问道:“皇后可恃者为何?不过圣眷、子嗣、外家!”
倚华蓦然抬头,眼中隐约有薄怒之色。
郭仿若未见,继续道:“你我侍奉的这位皇后只有外家可恃!”
“那又如何?”倚华愤怒地质问。
郭穰松开手,望向远处地飞檐翘角的庑顶,淡淡地道:“即使只为皇后计,两家余一也比两家相争要好!”
倚华退后一步,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郭穰笑得淡漠悠远:“皇后总要面对地,如今虽然昏迷,却比事到临头才看清结果,要好得多!”他毫无悔意。
倚华已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的侧影陷入怔忡之中。
“只会是这种结果?”倚华勉强开口,声音嘶哑得可怕。
郭穰不解地睨了倚华一眼:“连我们都看得清,大将军与左将军不会不明白吧?”虽然是疑问地语气,但是,笃定之意十分明显。
—两家相峙不下,最后只会两败俱伤,这种损人害己的事情,霍光与上官桀会看不透?
—天子终究只有十四啊(,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idi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44、沉默()
抹汗家事加公事我竭力保证更新吧)
荡宫前殿,鎏金熏炉缓缓地释着应时的合香,温软绵絮,却始终无法化解殿中清冷生硬的气氛。
上官桀与当值的尚书、御史长跪稽,默默地等待,桑弘羊坐在东侧的席位上,径自与正席绣幄之中的少年天子对视着。
十四岁天子就这么看着一脸沉静的御史大夫,眼中原本明亮的光采渐渐消退。
桑弘羊始终没有开口,望着天子的眼神始终平静,但是,刘弗陵读懂了他的意思——与上官桀他们并无不同。
—都在等待而已!
刘弗陵咬住牙关,继续沉默了。
—他们是等他先话!
织锦广袖下,刘弗陵握紧了双手,仍旧一言不。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开口,所有指责的话语绝对不能出自他的口中。
—至少不能在一开始便由他出口。
——因为霍光是先帝指定地辅臣!
他相信。上官桀、桑弘羊同样明白这一点!
—可是。上官桀沉默了!
——可是。桑弘羊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他们拒绝先难!
—他们等待着他先表态!
—这意味着什么?
刘弗陵在心中愤恨地质问。
—意味着拒绝!
—他们拒绝服从他的意志!
偌大的前殿中只听得到风动锦帷的悉索声。
日光经檐角洒入殿中,上官桀眯起眼,在一片交织的光影中,仔细辨识眼前的黑色砖块上的每一条纹路。
时漏中的水一滴滴流出,上官桀心中地冷嘲之意也在加深。
—他们地天子啊
—想对付权臣,却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吗?
—如此便想将他们与霍光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上官桀不屑地冷笑。
桑弘羊同样为此叹息。
—年少的天子究竟明不明白,他若是不表态,他们对付霍光的一切手段便都将失去大义的名份,沦为不入流地争权夺势之举!
—他们凭什么听命?
—要对付的当朝第一人!
—难道他们都是白痴,或者他刘弗陵已是人心所向,让他们甘愿承担所有风险?
—显然,两者都不是!
“左将军以为,此书当如何处置?”
刘弗陵忽然开口,十四岁的少年正是嗓音变化地时候,少年天子的声音有些艰涩、嘶哑,仿若破损的编钟铜。
上官桀抬起头,随即抬手行礼,郑重非常:“诸奏,上可诏有司案治,亦可下御史,诏群臣议论。”
刘弗陵咬牙,缓缓颌,却没有回答。
——诏有司案治?
—仅凭这道漏洞百出的奏书便治大司马大将军地罪?
刘弗陵心中不由冷笑。
—他的父亲也许能做到,他怎么可能做到?
—只怕,他这边诏书刚写好,宫外就能有人喊出“清君侧”来!
—下御史,诏群臣议论?
—御史大夫此刻都一言不,还能指望他一言定乾坤吗?
—结果不过就是一场乱战,能有什么结果?
——更何况,霍光主政七年,朝堂舆论未必不受其控制!
上官桀的回答与废话没什么区别!
刘弗陵的目光再次投向桑弘羊,却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桑弘羊眼中的平静总让他感觉到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怕意味,让他满心焦躁,却又无法宣诸于口。
最终,年少地天子烦躁地皱眉,努力按捺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对殿中诸人道:“朕知道了,卿等都退下吧!”
众人叩,但是,上官桀却在起身前很认真地开口:“陛下,此书”
“朕要考虑!”刘弗陵粗暴地打断了他地话语,随即推开凭几,径自起身离去。
所有人都被少年天子从未有过的暴躁表现吓了一跳,片刻之后,回过神地众人疑惑地望向代替大将军处分决策的左将军,却只看到上官桀一脸淡然地平静,轻摆衣袖,优雅转身,缓缓步出殿门。
然后,所有人便看着当朝第二人与一个宦者迎面撞上!
“做什么!”上官桀一时没有提防,差点被对方撞倒。
来者本已是惊惶失措,此时更加慌乱,两腿一软便跪在殿门处:“左将军中宫”
“皇后怎么了?”上官桀大惊失色,连刘弗陵也不由在围屏后停了步。
来的是大长秋,早已不年轻的他本就脸色惨白,听到这声质问,不禁更加哆嗦,却也知道不能不答,于是,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勉强镇定下来,立刻道:“中宫昏倒了。”
上官桀不由大怒,刚想开口,便听身后响起一个阴郁的声音:“是否已召太医?”
—是天子。
大长秋不敢怠慢,立即顿回答:“已召了太医令前
刘弗陵轻轻点了一下头,脸色稍缓,随即便严厉质问:“皇后之前并无不适,怎么会昏倒?”
上官桀狠狠地瞪着大长秋,显然也有相同的疑问。
大长秋茫然地摇头:“臣不知”
—就是因为不知道,也没有任何征兆,他才会如此惶恐昏乱
上官桀咬牙,刚要转头对天子说什么,就见天子走出前殿,听到少年天子淡然吩咐:“去诣宫。”
黄门、官人慌忙准备天子出行,十四岁的天子只是安静地站在殿门前,迎着正午刺目的日光,努力睁大眼睛,哪怕双眼已被刺痛,泪水已经盈眶
******
诣宫正寝,宦者、宫人长跪稽,年少的天子坐在寝侧,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皇后。
女孩已服过药,不再是脸色惨白,满头冷汗,但是,腊黄、黯沉的脸色仍然让人心惊,即使是在她因幼弟之殇而自苦、抱恙的那段日子,刘弗陵也没有见她这般模样。
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刘弗陵曾经见过自己父亲的最后时光,此时此刻,自己这位年幼地皇后地状况正让十四岁的天子想起父亲毫无生气的弥留之际
少年天子几乎不敢碰触女孩——那种失去生机的冰冷哪怕只是想像一下,他都感到恐惧!
终究,十四岁地天子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轻触了一下皇后的手背——为了方便诊脉,兮君的右手并没有放下锦被之下——毫无暖意地触觉让天子陡然缩回手,在半空停了一会儿,才再次伸出手,慢慢地覆在女孩冰凉的手背上。
“皇后为什么昏倒?”将女孩纤细的小手握在掌心,刘弗陵望着她的脸,淡淡开口。
跪伏在地地诸侍御更加用力将额头抵向地面,无人敢应声。
寂静许久,刘弗陵没有转头,仍旧看着他的皇后,却再次重复相同的问题。
“皇后为什么昏倒?”一字不差,连语调都是相同的起伏。
只是,殿中,谁敢回答这个问题呢?
于是,沉默是必然的结果。
然而,少年天子今日已受够了沉默以对!
“难道是皇后自己无缘无故昏倒?”刘弗陵咬牙切齿。
刘弗陵很清楚,他的皇后虽然并不算活泼,身子也十分娇贵,但是,素来也没有什么先天不足地体弱之征,怎么可能弱不禁风到突然昏倒的地步呢?
天子地愤怒毫无掩饰,可是,诣宫内外依旧无人出声。
—不知道不敢多嘴,当时在场的,谁又能轻易说出原委呢?
刘弗陵彻底被他们地沉默惹火了。少年天子冷笑一声,松开皇后的手,转头看向殿内跪着地诸人。
“当时在皇后身边侍奉的人是谁?都自己去少府狱!”刘弗陵愤怒地下了决定。
—他是皇帝!是大汉天子!
—凭什么一个个都敢如此蔑视他?
—他的皇考在世时,朝臣、中人,哪一个敢如此应对?
殿中诸人没有出声,但是,随着倚华等人起身退出,当时随侍的诸人都默默起身,向帝后二人所在的方向深深行礼后,便退出离开。
没有人争辩一个字。
刘弗陵的怒火更盛,却再无计可作,只能愤恨地瞪着离开的诸人,良久都没有收回目光。
“嗯”
寝床之上,些微的呻吟,此时却异常清晰,刘弗陵的怒意顿时一滞,转头看向床上的女孩。
兮君疲惫地睁开眼,意识仍旧模糊,只觉得耳边轰鸣不绝,让人无法忍受。
天子在侧,中宫侍御再焦急,也不敢动弹,只能悄悄以眼角余光打量皇后的状况。
“颀君?”看到皇后茫然的眼色,少年天子倾身低唤,小心翼翼,生怕惊到刚醒来的女孩,却只看到女孩眉头紧锁,眼神依旧茫然。
“颀君!”刘弗陵稍稍提高了音量,想引起女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