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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莫娅活泼开朗,向来不惧与陌生人打招呼,今日在魏梁面前却感觉压力很大,甚至不敢挺胸抬头看他一眼。她眼珠乱转,眼尾几次偷偷瞄向魏梁,见他似乎没有不耐烦,稍稍放松一些,开口道:“我是来谢谢您的,感谢您的慷慨,让我们送上体面的贺礼。大首领很高兴,甚至许诺冬天可以借出物资给我们。这都是托您的福,我真诚的感谢您。”说完终于抬头看着她。
魏梁眨眨眼睛:“小姐是不是认错人了,什么贺礼,我没听明白?”
“啊?”阿莫娅的疑惑超过了尴尬,“十几天前,在河边,海东青。”阿莫娅提醒。
魏梁摇摇头。
不是他?“可是,我……”阿莫娅想说她看到了那天在场说话的梁军,可她不傻,既然对方不承认,说再多都能找出借口否认。只好低下头:“对不起,可能是我记错了,打扰您了。”
“没关系,慢走。”看来魏梁是早想打发她了。
阿莫娅出来,又气又恼,重重跺着脚走开了。
魏梁自然听到了脚步声,笑道:“小姑娘,脾气还不小。”又叹口气,“跟我当年一样。”
天色在喧闹中暗了下来,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高悬天边。月光之下,欢乐的草原上篝火处处,欢声笑语在夜风中荡漾。勃朗额十分高兴,天公作美,给了个好天气,看来他也是受到眷顾的。
地上被清理出一大片空地,中间燃起最大的一堆篝火,红艳艳的火苗跳动着有一丈多高。几十个年轻姑娘围着篝火跳舞,各式各样漂亮的服装在火光的映衬下十分耀眼。稍远一些,有一排大大小小的鼓,两名鼓手赤着上身,边敲打边耍出各种动作。勃朗额和他的夫人托勒泰并坐在北边,照样男宾在西,女宾在东。李征陈崇坐在西侧第一席,然后是魏梁单独一席,然后是各部落首领。
中午那餐只算是给各位贵客的接风宴,晚上才算是正式的寿宴。先是各位远来的客人致了贺词,然后是勃朗额的儿女们上前祝寿,再是孙辈,再是亲近的下属们,勃朗额兴致勃勃,谁来祝寿都喝一碗,后来几乎站都站不稳,夫人和侍婢扶着他坐下。祝寿的程序过去,宾客们就可以自由一些,可以四处走动,有兴致的也可跟着跳舞。本部落的年轻姑娘就可以迈着轻盈的舞步,用优美的舞姿把自己带到心上人面前,送上自己满含爱意的腰带。
不知是因为长的像个姑娘,还是因为来自一向不和睦的大梁,魏梁的面前冷冷清清无人问津,她乐的清静,眼前的喧嚣放纵跟她无关,一人自斟自饮。李征和陈崇早已被拉进人群跳舞,这也不是第一次,况且这舞蹈也没什么讲究,踩着鼓点,跟着身边的人现学,不多一会儿也差不多就会了。身边的姑娘们占尽便宜,两人想着还有正事要做,便回了席等待机会。草原人民即善舞又好斗,宴会上比武摔跤助兴也是必备的节目。
二人休息了一会儿,见魏梁无聊的支着额头似在瞌睡,正要站起来说话,只听鼓声突然变了,不再欢快跳脱,变得深沉而悠远。舞蹈着的人们一滞,全都安静了下来,连勃朗额的夫人亦露出意外的神色。
随后便是一阵细碎的铜铃声由远而近,只见一个细瘦高挑的姑娘一步一个旋转着飘到近前。她穿了一身大红的袍服,边缘和袖子上缀满了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的响个不停。一头乌黑的长发全都编成小辫子,随着她的旋转,飘飞起来。
虽然因为她动作太快看不清面容,但光看身姿已是十分动人。此时的鼓乐似乎只为她一人而奏,深沉的鼓点节奏逐渐加快,配合着鼓乐,她开始翩翩起舞。她的身姿比一般的草原少女更高大一些,双臂打开,婉转拂动,宛若雄鹰振翅高飞。弯腰俯身,宛若俯冲捕猎;快速旋转,譬如直入云霄。看上去不过一纤柔少女,却举手投足间将鹰的勇猛凌厉表现的淋漓尽致。鼓声一缓,节奏变得柔和连绵,少女的舞步随之改变,动作不再像刚才那样大开大阖,每一个动作都仿若精雕细琢般缓缓展现在众人眼前,甚至一根手指的动作都看得到数个关节的变化。此时月华大盛,清冷的月光撒落在少女身上,脸上,她完美无暇圣洁若女神的脸庞就这样展现在众人面前。人群再次寂静。
鼓乐还在继续,集结了所有目光的少女继续舞动,最终,像倦飞的鸟儿归巢,又像一枚翩然飘落的树叶缓慢旋转着落地,伏在地上。鼓声停,全场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少女突然抬头,迅速的站起来,像只快乐的鸟儿翩然来到勃朗额面前,弯腰行礼道:“拉勿黎祝愿姑父万寿无疆!”
这是个惊喜,从勃朗额和夫人托勒泰不怎么自然的脸色可以看的出来。勃朗额脸色数变,眼珠四处瞟,最终伸出手:“快起来吧,好孩子,这是姑父收到的最好的寿礼!”
拉勿黎笑了,娇美的脸庞宛若鲜花绽放,一时间,人们也分不清是天上的明月更醉人,还是眼前的少女更夺目。
“快来姑母身边坐吧。”托勒泰招呼着。拉勿黎便过去坐在她一侧。
鼓声再起,姑娘们的舞蹈继续,但多少总与刚才不太一样了,一道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射向了座位并不怎么显眼的拉勿黎。而拉勿黎全无知觉一般与自己的姑母有说有笑,敬了今日的寿星一杯又一杯。
陈崇悄悄碰碰李征:“这姑娘有意思,偷看我好几眼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拉勿黎出场一舞确实惊艳,李征也十分欣赏,不过欣赏过后,他没再想美人,想的是她刚刚的称呼,“姑父”。
李征看了拉勿黎几眼,歪头道:“不止看你了吧,她眼珠子忽左忽右就没停过。”
陈崇不悦:“你嫉妒美人青睐于我。”又低头叹息,“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出众,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李征:“勃朗额的夫人是苏客哈部的。”
陈崇不傻,李征一句话另他瞬间了悟:“这么说这位美人是苏客哈部的漏网之鱼!”
“苏客哈首领忽塔尔之女据说十分美丽,人称‘草原明珠’。”
陈崇依然盯着拉勿黎,点头:“没错,确实配得上这个称号。”
“墨索尼的人说不定还在追杀她,她居然还敢抛头露面?”李征说着。
“那不是有姑姑护着她吗?”
“忽塔尔一死,南草原再无人能制衡墨索尼。他若要斩草除根,克叔伐敢不交出来吗?”
“唉,真是个傻姑娘。”陈崇叹道。
“她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这样公然露面,难道有什么目的?”
“谁知道呢,真是个美人!”
李征一巴掌照他后脑勺兜去:“你给我清醒清醒!”
“干嘛!”陈崇不满的瞪着李征,“我看两眼美人你也管!”
“看什么看,再漂亮你能娶回去吗!”
“也不是不可能。”陈崇笑眯眯。
李征冷笑:“好,好,我算见识了什么叫色令智昏!也不知道是谁说要给姨丈找女儿,现在忘得一干二净不说,还想带个大麻烦回去!”
陈崇语塞,支吾道:“我当然记得,可是这跟我找媳妇儿不冲突吧。”
李征恨铁不成钢的又拍过去一巴掌,被他躲过了:“不冲突?我叫你不冲突!……”
“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两位,”二人正说着,拉勿黎不知何时轻轻走到身边,手中端着满满一碗马奶酒,“感谢两位将军来为姑父祝寿,拉勿黎敬二位一杯。”
走近细看,拉勿黎白瓷一般的肌肤更显娇嫩无暇,大大的眼睛宛若蓄了一池春水,精致小巧的鼻子下,红嫩嫩的唇一张一合,比熟透的樱桃更饱满多汁引人遐想。
纵使心里对她多有提防,李征亦被惊艳的一时说不出话来,更别提已经色迷心窍的陈崇。拉勿黎眼波流转,浅浅一笑,又抬头笑道:“两位将军……”
李征回过神来,忙道:“勃朗额首领勇武无敌,收到他的邀请我们亦十分荣幸!”
拉勿黎红艳的唇弯起,又看向陈崇。陈崇忙道:“我也是,我也是!”
“呵呵,”拉勿黎笑着,把酒杯举到二人面前。二人忙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拉勿黎满意的低一下头退后转身,款款回到自己的座位,完全无视身后众多火辣辣的目光。其他宾客纵不满拉勿黎的区别对待,但自知身份远比不上大周的将军,只能多看两眼过过瘾,收到手里的腰带多少也能算作补偿。
酒宴在继续,中途有不少人逐渐离席,月上中天,勃朗额夫妇也客气一番退了场,只剩一些年纪轻些的男女还在继续欢歌。
勃朗额夫妇回到自己的帐子,满面的醉意立时消失不见。勃朗额坐下,一拍身旁的小几:“去把拉勿黎给我带过来!”
不多时,两个粗壮的妈妈一左一右携裹着拉勿黎进了帐子,拉勿黎昂着头,亦不是寿宴上娇柔甜美的模样,挑衅一般冷笑着。
第七章 携美同归()
勃朗额看她桀骜的样子更加来气,怒道:“你想死就一个人躲起来安安静静的去死,不要拖累我们大家一起!”
拉勿黎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死?我的仇人还活的好好的!”
“不想死还这么招摇,你是怕墨索尼的人找不到你吗!”勃朗额生气的站了起来。
拉勿黎眼睛泛红:“难道为了保命,我就要永远像只不见天日的老鼠一样躲藏着吗?与其那样,我还不如死了好!”
“如果不是你父亲的侍卫和那几个皮货商人救你,就算像老鼠一样活着也休想!”
托勒泰看两人越来越僵,忙劝解拉勿黎道:“你姑父也是为你着想,你好不容易逃出来,咱们家族只剩你一个人了……”托勒泰越想越心酸,忍不住落泪。
拉勿黎也哭了:“所以我才不能躲,不能藏,我一定要报仇,只有我能报仇了……”
勃朗额头疼的揉揉太阳穴:“除了几个侍卫和一个侍女,你还有什么,你能拿什么报仇?听我和你姑姑一句劝,好好活着,你父亲也一定是这样希望的。明天我会送你去别的地方,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拉勿黎眼光一闪,说来说去,还不是怕了墨索尼!她这样想着,却没把话都说出来,毕竟她现在只能靠他们。
勃朗额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今天晚上出来,不就是想认识大周的两位将军吗?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不要动他们的脑筋。大周对我们广袤的草原毫无兴趣,如果他们想,你脚下的土地多年前就是他们的了。他们更不可能为了你一个女人去发动一场战争,大周的男人不会像我们草原英雄一样把争夺女人当做光荣的事情!”
拉勿黎垂首不语,勃朗额也知她没听进去,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都说了,她想不明白谁也没办法。无奈的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走出帐篷,拉勿黎厌恶的看看跟在两侧的妈妈:“我想自己走走,不用你们送了。”
一个妈妈说道:“今天晚上营地里有很多外人,不太安全,还是由我们送小姐回去吧。”
拉勿黎噘嘴,还不是怕她去找他们不让找的人。假做顺从,朝自己帐篷的方向走去,却故意走的很慢,四处张望。周军帐篷的位置她已经打听清楚了。
次日一早,勃朗额夫妇刚刚穿戴完毕,便有侍卫来报拉勿黎主仆二人不见了。看守的侍卫被带来,跪在地上羞愧道:“昨天晚上小姐很安静,没有折腾,我们还奇怪。守了一晚上,直到天将明,实在忍不住闭了下眼睛……我们还当小姐听话了,不闹了,没想到天亮进去一看……”
勃朗额不用想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她跑到了哪里都猜得到。忍着气挥手让侍卫出去,对夫人托勒泰道:“真是个倔强的丫头,就让她碰碰壁好了!”托勒泰却是松了口气:“墨索尼我们惹不起,让他们听到风声来要人,我们护不住她。走了也好。”
远来的宾客们纷纷道别。勃朗额夫妇殷勤的送走一位位朋友,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托勒泰想到几人难以言喻的目光,嘀咕着:“这草原上怕是安宁不了几天了。”
勃朗额点了点头:“唉,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我们也像哈洛达一样投靠周军,也没什么损失……”
“唉……”
“跟着拉勿黎来的几个皮货贩子还在吧,这几人也算讲义气,别难为他们,撵出去吧。”
归程是轻松愉快的,如果不算马车上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李征皱着眉,看着缩在车厢里,怯生生露出头,两只大眼睛欲语还休的盯着他的拉勿黎。
走出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