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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经:“正是。”
周越虽是武人,礼数却不荒废,和气道:“大人,非是我梁人目无法纪,实在是贵国所为,让我等放心不下。大人只要放出安澜公主,由我们自行看管,我们马上撤退,并向里面的大人们道歉。我们可以保证安澜公主只待在使馆中,大理寺审案可随时传唤。”
韦经为难道:“这位将军,您可能有所不知,非重大案情也不会交由我这大理寺审理。此案发生在皇宫,死的又是皇上的挚友,人虽在这里面关着,却不是我能做主放的。不过将军大可放心,公主在里面没受一点委屈,好吃好喝,只是暂住几天而已,暂住。”
周越还没发话,身后的高岸已控制不住怒道:“胡说八道,牢房里能算暂住,你欺我梁人是傻子吗,你怎么不去里面暂住!”“住口!”周越回头斥责,又满含歉意对韦经道:“这位大人,您别跟他一般计较。本来我们是不担心的,可是今日审案,为何没有人通知我们听审,我们公主金枝玉叶,女孩子家难免胆小怯懦,若被人吓一吓说错了什么话,判错了案子,岂不是又一桩冤假错案?”
胆小怯懦?韦经瞪着眼睛,你梁人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果然了得。那也算怯懦,若嚣张起来又该是何光景?“公主举止大方得体,将军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这个我自然知道。周越心里想着,嘴上却道:“我们公主本是受害者,无端被当成嫌犯也就算了,贵国与我国交好,我们相信贵国必会还公主一个公道。可今日审案,我们不知情,卫国公一家连同方家却到场,贵国这件事实在有欠思量,我不得不担心我们公主会不会被欺凌。今日之举实属无奈,望大人见谅。”
韦经见他态度不错,心里想着大梁太子很快就到了,到时候就不是他这个层次的人能插手的了,但若得罪了眼前这位,随便在人家太子面前露点口风,为了两国邦交,皇上若拿什么人顶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还是不能得罪。便拱手说道:“将军所言有理,但下官职权有限,下官愿为将军进宫面圣分说,一切但凭圣裁。”
周越忙谢道:“多谢大人。下官亦可保证,大人回来之前,绝不轻举妄动。”
韦经再拜辞行,这便朝着皇宫方向去了。高岸道:“这老匹夫靠得住吗?”
周越道:“管他呢,只要我们守着这大理寺,陈家和方家的人就动不了手脚。太子一到,他们还敢不放人!”高岸一想,大梁太子萧安庆,听说是一位尚无好战的人物。应该不会在大周面前低头吧。
梁军包围了大理寺,因韦经已经出面调停过一次,且近千人并无过激举动,所以负责城内治安的步军司巡防营只是站在不远处观望,不曾出面驱赶,以免激化矛盾,造成两国邦交大事。另有部分殿前侍卫司侍卫在城内巡查,以免发生更多动乱。
周帝已经知道了梁使袁解请见的事,只是他不愿见他。不用见也知道他所图何事,可他已经决定了,安澜不能放。皇帝大都疑心重他也不例外。那日的情形,他看在眼中,后来反复多次思量,从中发现不少一点。但最可疑的人仍然是萧安澜。
他不是怀疑她杀了陈崇,而是怀疑她知道凶手是谁,但是不说!
那么她要袒护的人是谁呢,她宁愿被怀疑,宁愿住牢房也要保全的人,会是谁呢?
她所亲近的人,萧安乐,不对,她们自幼不合,他早使人调查的清清楚楚,萧安澜跟梁帝的所有子女关系都紧张。还有什么人,两个梁使,当时都没离开过大殿,纪涵,不可能做这事,也没离开过,还有谁呢?
皇上左思右想,安澜这个人,不像是伟大的可以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人。她要包庇此人必然有更大的图谋。为了什么呢?想不出来,只有先把她扣在手中。
所以,梁使就在宫门外站着吧。
梁军包围大理寺,韦经面圣。不见。让人盯着,只要不发生冲突,就让他们呆着吧。人是不会放的。
韦经跟袁解一样被挡在门外,走又不好走,只好一起站在门外等着。近千梁军围着大理寺,只是围着,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不进去,就这么僵持着,天色慢慢安了下来。
此时,却有一只兵马,不知受了何人调遣,骑着马冲进城中,直奔大理寺而去。
周越等人都下了马,大理寺里门的人有些着急,开始交涉。要求他们放一部分人回家,高岸正要提条件进去探望安澜。不想马蹄阵阵,大批兵马赶到。梁军忙上马戒备。只见从一边驶来一队骑兵,为首之人大喊:“大胆梁人,竟敢在城中集结兵马,尔等有何图谋,还不速速退兵!”
在旁观望的步军司统领看出来人乃是北大营马军司中人,想来是上面调派来的,是以不仅未加阻拦,还趁势而上,将梁军堵在道路中间。
周越眉头一皱,这是要干什么,撕破脸吗?
高岸想了想,周越的面子比自己重要。挤出人群,看向来人:“我等不是对大周不敬,只要求见我们公主一面……”
话未说完,只听对方一声:“举箭!”一片刷刷乱响,几百只羽箭指向了梁军。
周越大怒,还不让人说话了。当即怒喝:“准备出击!”梁军没配备弓箭,各个拔刀出鞘,就等着将军一声令下。站在前头的就有几个安澜的侍卫,打仗,谁怕谁啊!这几人面目狰狞瞪着周军,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对方浓浓的杀气。
步军司统领见势不妙,一面也武器在手准备接应,一面准备过去几个人问问清楚。
马军司前排几人各个五大三粗,互相看几眼,倒像是商议一般,随后一人道:“放下武器,速速后退,否则,格杀勿论!”
高岸简直要笑了,这人一看军服就职位不高,竟胆敢放出这等狂言!“尔等何人?公然破坏两国关系,你担得起这个罪名吗?”
“嗖”的一声,一直羽箭射在高岸脚下的石板路上,在青灰的路面上划出一道白色痕迹。
高岸毕竟没真正上过战场,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些周军居然真敢动手!
他没反应,不代表别人也没反应。虽然周军只射了一只箭,也没有射到人,可这只箭宛若敲响了战斗的鼓点,憋屈了多日的安澜的几个侍卫,原乌云百骑战士,在那箭落地的同时已用不逊于羽箭的速度窜入对方军中。
高岸只听到对面惨叫连连才发现身边几人消失不见。
周军营中登时大乱。
这一队周军正是陈崇带出来的第八营,今日被卫国公夫人说服过来,要灭一灭梁军的威风,不想碰上了更暴躁的乌云百骑战士。
身为侍卫,这几人牢记郭巍的话,不可给主子惹事,所以主子被投进大牢,他们忍着,等着大人们把主子救出来。可现在的情形是,他们先动手了,那就不需要忍着了。
周越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周军营中乱了,大喊道:“高岸,你干什么!”
高岸委屈回答:“他们拿箭射我,公主的侍卫这才动手了!”
那边几个队长大怒,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十几个弟兄被撂倒了,这可是大周的地界啊,哪容得你们梁人嚣张!当下大手一挥:“兄弟们,上啊!”带人朝梁军大队冲过去。
高岸自不会束手待毙,此时缓过神来,更多的是终能亲上战场的激动,拔出长剑,大喊:“保护将军,抢出公主!”迎上第八营的骑兵。
另一面的步军司人马看到这边开打,自不会看着自己人受欺负,亦纷纷出手加入战局。
周越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流血冲突不是他想看到的。可士气激起来,也不是想撤就能撤的。况双方都逗起火来,不出手只有被打的份,他只好一边喊着“点到为止”,一边打退涌到自己一边的周军。
一整条街都乱了。一千多人在大周的都城,最威严的大理寺墙外开始了一轮械斗。
此时谁也没注意到,挑起这么大规模
纠纷的罪魁祸首已在家人的帮助下,翻墙进了大理寺。
因众人都被墙外的纷乱吸引了注意力,大理寺里面反而静悄悄的恍若无人之境。几个家丁分散开来,寻找监牢入口,找到之后,领着卫国公夫人并几个仆妇走进监牢。众人又分头一阵好找,还没找到安澜先被一名狱卒发现。狱卒大喊:“什么人,竟敢擅闯大理寺!”
不料卫国公夫人从袖中掏出一物,在狱卒面前一抖,黄灿灿的耀人眼目,居然是圣旨!
狱卒慌忙跪下,什么都不敢再说。卫国公夫人气势汹汹道:“本夫人求来了皇上的圣旨,可单独审问萧安澜。她在哪,带路!”(。)
第八十三章 一杯毒酒()
单独审问?皇上会下这样的圣旨,由你一介女流审问疑犯?
狱卒心里嘀咕着,却不敢要求看一眼圣旨,他还没这个资格他也想不到谁活腻了敢假传圣旨,老老实实带领着一行人去了萧安澜的牢房。
安澜躺在床上,枕着自己双手,却没有真的睡着,墙外的纷乱,多少传进来一些。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安澜坐了起来向外看去。一眼便看到卫国公夫人威风凛凛大步过来,手里还握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皇上头昏了?
安澜心里嘀咕着。
狱卒打开门上的锁,卫国公夫人便道:“你下去吧,走远一些,越远越好。”
“是,是,小的这就告退。”狱卒感到些异样,不过这跟他没关系,闲事少管。
卫国公夫人跨进牢房,身后几个精壮的家丁也挤进来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看着安澜。
安澜扫了那几人一眼,卫国公手底下也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这几人就不错,只可惜跟错了主子。
安澜依然坐的稳当,抬头说道:“夫人是来送我的吧?”
外面的纷乱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大理寺内部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这里看看,所以时间紧迫,卫国公夫人也不废话:“没错,奉皇上圣旨,来送你归西。你毕竟也是皇族,给你最后一丝体面,你就喝了吧!”说着,后面一个仆妇一手拿酒壶一手拿杯挤了进来,倒了满满一杯放在安澜面前的小桌上。
“这圣旨能给我看一眼吗?”安澜问。
“不能。”方程倨傲回答。
安澜笑着摇摇头:“夫人为了安澜真是煞费心机,连自身荣辱都不顾了,当真令人钦佩。”
“少废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方程恶狠狠的说。
安澜笑道:“好,喝就喝。”端起了酒杯,缓缓靠近嘴边。
方程盯着她的手,定要看仔细,以防她把酒洒了。
端到嘴边,安澜却没有继续,看着方程道:“我都要死了,还有三句话想给夫人说说,夫人会让我说完的吧,只有三句。”
果然还要挣扎一番,就知道你没那么聪明,死到临头还想耍花样,好,就让你多在阎王殿前站一会儿,死太快了简直便宜你了!
“好,本夫人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说。”
安澜端着酒杯的手稳稳停在嘴角附近,微微一笑道:“第一句,乌云百骑是我的人。”
乌云百骑!
方程对这些本不甚了解,是不久前陈崇把金牌借给萧安澜后,她才从丈夫口中问了一些。他们,是一群无法无天比马匪还恐怖的军人。正是畏惧萧安澜隐藏的力量,陈崇才不愿她和她正面相抗。
这么厉害的一支队伍居然属于她,老天真不开眼!
方程稍有色变,没有出声。
安澜笑着,闻了闻手中的毒酒,居然很香,卫国公果然家大业大,用来赐死的酒都是好酒。
“第二句,纪涵是我爹。”
纪涵在方程眼中,就是个永远抬不起头来的罪人,可是这只是她一人的观点。纪涵其人,无亲无故,无家无业,幼年从师当朝方大学士,年纪轻轻便博得京城第一才子美名。窝阔伦强攻大梁,不少人想着避其锋芒。是纪涵力排众议舌战群雄,说服周帝刘焕扶梁抗击,后来更是亲上战场,辅佐陈大元帅屡破敌军取得最后胜利。保得大周江山稳固数十年,更赢得大梁衷心叹服,每年岁币无数。
这些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方程从来不屑去想,可从安澜嘴里出来的短短几个字,让潜意识里这些东西不由自主跳到眼前。她看了安澜一眼,只要她死了,她方程就是他纪涵的仇人。纪涵,他……
安澜的唇边已经感觉到酒杯的凉意。方程冷笑着,手在袖中握了又握:“还有一句,你再说啊,说你是梁帝最疼爱的外甥女?”
安澜笑着摇头:“最后一句,陈崇不是我杀的。”对着方程点一下头,“我喝。”
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