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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老乔会把焦点锁定在周志明身上。很显然,照余杉看来这案子的关键在蓝彪身上。影响余家与乔家命运的那起劫案发生在九九年末,余杉现在鞭长莫及,只能等着将这边的时间推进到那个时候再采取行动;而另一起疑似相同作案者的案子发生在九八年的九月,距离现在还有四个多月。
之所以说是疑似,因为两起案子的时间间隔一年多,作案手法不同,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嫌疑人驾车在高速公路上失去踪迹。两起案子策划的同样缜密,布置的天衣无缝。余杉相信,嫌疑人作案之前一定经过了反复的侦查与部署,绝不是临时起意。
如果案子真是蓝彪做的,那没准现在蓝彪就开始着手布置了。而余杉现在掌握的信息极其有限,唯一知道的就是蓝彪现在开了家金碧夜总会。他躺在床上琢磨了半天也不得其法,看了看时间,才晚上八点多。
时间还早,余杉索性从床上起来,打算去一趟金碧夜总会,看看有没有能接触到蓝彪的机会。他穿戴整齐的出了宾馆,拦了辆出租车,直接报了金碧夜总会地址。
司机一边发动汽车,一边打量了余杉一眼。余杉穿着衬衫、西裤、皮鞋,放在一五年没什么特别的,可放在九八年就不一样了。一五年特有的材质让衬衫挺括又不失柔顺,西裤剪裁得很得体,再加上余杉保养的不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左右岁的样子。
出租车司机这行业很辛苦,也很无聊。所以大多数的司机都很能侃,而且是逢人就侃,就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
车开出去没五十米,司机就打开了话匣子:“兄弟看样子不像本地人啊。”
余杉乐了:“为什么啊?”
“听你说话口音,还有穿着打扮就知道啦。”
余杉说:“那你猜错了,我还真就是本地人。不过几年前全家搬到了滨港。”
“哦,去滨港了啊,我说口音有点变了呢。”司机顿了顿,又说:“老弟这是找乐子去?”
“是啊,晚上没什么事儿出去玩玩。”余杉随口答道,没注意到司机语气中的玩味。
只听司机说:“找乐子去金碧干啥,二号院、唐人街那一片全都是,价格便宜,质量有的不比金碧差。”
余杉眨眨眼,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二号院、唐人街曾经是齐北有名的淫窝,后来政府反复扫荡才将这两块地方清扫干净。饶是余杉三十五岁的人了,听了这话也臊得脸红,赶忙澄清说:“不是,我就是单纯的休闲娱乐。”
“哦,这样啊。那兄弟你得加点小心,金碧那地方挺乱。”
余杉来了兴趣,问:“怎么个乱法?”
“金碧一共三层,一层是迪厅,那里面混社会的、卖小包的、偷钱包的什么样人都有,尤其是混社会的小年轻,一言不合上来就打;二层夜总会,有表演。唱歌、跳舞还有二人转,弄得挺热闹,不过没什么人。我听朋友说里面小姐比客人多。”
余杉点点头,问:“那三层呢?”
“三层?”司机看了余杉一眼,压低声音说:“三层是赌场。蓝老四就指着三层给他赚钱呢,光靠一层、二层他得赔死。”
“蓝老四是蓝彪?”
“就是他。以前大华厂的,后来下了岗就开始混社会。九五年的时候带着人把马瘸子差点没捅死,判了三年。去年刚出来,这还没半年呢,就开起了金碧夜总会。说起来我连桥还跟蓝老四喝过酒呢。”
余杉皱着眉头说:“金碧夜总会这么搞……警察不管么?”
“管?啧!”司机不屑的说:“怎么管?警察没等出警呢,蓝老四早一天就接到电话清了场,去了也是白去。”
“你是说有人给蓝老四通风报信?”
司机突然警惕的瞥了余杉一眼:“诶?听你口音有点像北京的,别是焦点访谈记者吧?”
余杉哭笑不得的摊了摊手:“我要是记者也得带个装摄像机的包啊。”
司机放下心来,说:“哦,吓我一跳……我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是真是假我也不保准。说是公安局的曹广志跟蓝老四关系不错。我一朋友说蓝老四总去曹广志家打麻将。嘿,什么打麻将,那就是送钱去了。”
曹广志……余杉默默将这个陌生的名字记住。其后的路程里,司机又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堆对余杉没什么价值的佚事,十多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金碧夜总会的门口。下车告别了那位标准的老司机,余杉打量了一下。
金碧夜总会外观弄的是仿欧式,风格很杂,既有罗马柱子又有巴洛克的痕迹。牌匾从三层坠到二层,金碧夜总会五个字周遭霓虹闪烁,建筑的外沿还装饰着交替闪烁的彩色灯泡。用余杉的眼光看,这地方简直就是怎么土怎么来,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乡镇暴发户的味道。
你还别挑,这年头的夜总会大多都是这样。至于所谓的品味、格调,那起码是几年之后的事儿了。最碍眼的是门口戳着俩石狮子,旁边还站着俩穿旗袍的迎宾……这混搭风怎么看怎么酸爽。
余杉刚一进大厅,就听见隔着一道大门里头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闹闹……闹闹闹闹……闹闹……”这曲子还真没唱错,是有够闹腾的。余杉看都没看迪厅一眼,顺着楼梯就上了二层。
推开门一瞧,二层四周弧形边缘布置着包厢,中间是卡座。等他进去才发现门口两侧站着一排衣着暴露、画着浓妆的姑娘,不用问,这些都是失足女。
余杉一出现,两侧几十道目光刷的一下齐齐射过来,然后一个圆脸留着短发的失足女抢在其他人前头迎了上来,引着余杉去了卡座。
刚一落座,穿着马甲的服务生就过来了。余杉看了下酒水单,点了个果盘,又要了二十个羊肉串,外加一杯橙汁。
等他点完,圆脸失足女眨眨眼,说:“大哥你咋不要酒呢?”
余杉说:“喝不了酒,一杯啤的就得送医院。”
“过敏啊。”那姑娘满脸都是失望。她们兼着酒托,酒水有抽成。余杉没点酒精饮料,她自然就没什么抽成。于是她开始漫不经心起来。
舞台上,一个男歌手刚唱完,一男一女俩唱二人转的就上来了。余杉眼珠子瞪得溜圆……老司机没说错啊,夜总会里头还真有二人转表演。
那俩演员一上台,还没张口,底下寥寥的十桌客人就开始用啤酒瓶子敲击桌面起哄。舞台上梳着朝天辫的胖妞歪着嘴说:“啥意思啊?人家唱歌的一上来你们救鼓掌,我一上来就敲酒瓶子,瞧不起人啊?那位大哥,你再敲信不信我今晚上跟你走。”
余杉听着耳熟,看了半天才认出来台上唱二人转的胖妞是小飞,一四年的时候余杉一个朋友酒店开业,请了这胖妞来拉人气,当时可是给了二十万的出场费。余杉当时被小飞逗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也就是电视节目限制太多,不然这胖妞比什么赵家班强多了。
没一会儿,余杉点的东西上来了。果盘就是时令果蔬,倒是羊肉串不错。至于那橙汁,余杉喝了一口就发现这东西绝对是果珍。他凑合着边吃边听二人转,旁边的姑娘无聊得直打瞌睡。等小飞下台去休息了,余杉问旁边的姑娘:“卫生间在哪儿?”
“出门左转,楼梯口旁边。”那姑娘有气无力的回答。
余杉起身出来,先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左右瞧瞧,看没人注意自己,往三楼就走。刚走到一半,三楼楼梯口站着的俩大汉就把他拦住了。
“谁让你上来的?下去!”语气很冲,一点客气的意思也没有。
“咋不让上呢?”余杉问。
“就不让上了,咋地?”
余杉咬咬牙,转身又往下走。瞧那俩家伙的意思,他要是再多说一句就得打起来。
等他回到卡座,舞台上换了人,节目有点香艳,引得底下的人口哨声此起彼伏。那圆脸姑娘没走,正无聊的吃着水果。
余杉坐下,想了想,没好气的说:“你们这三楼不让上啊?”
圆脸姑娘看了他一眼:“大哥你刚才上去了?”
“啊,被俩人给堵回来了。说话还挺冲。”
“大哥你知道三楼是干啥的不?”
“知道啊。”余杉说:“要不是为了玩儿两把,我去花园多好。”花园也是个夜总会,开了六七年。名字虽然叫夜总会,可顶多也就是个演艺酒吧,气氛无疑比金碧好得多。
圆脸姑娘打量了余杉半天,估计是在想余杉跟警察、记者之类的有没有关系。过了会儿,那姑娘说:“你真想玩儿两把啊,大哥。”
“啊。”
“那……我给你问问,三楼一般不让人随便进。”
圆脸姑娘起身走了,找了领班一边嘀咕一边冲着余杉比比划划。过了一会儿,她兴高采烈的回来对余杉说:“行了大哥,我带你上去。”按照金碧的规矩,她带上去的客人,也会分她一部分抽成。
025 反咬()
余杉跟在圆脸姑娘后面,出了二层的演艺厅,上到了三楼。一瞧见去而复返的余杉,楼梯口俩黑脸门神皱着眉头又拦主了。
其中一个穿着黑T恤衫,胳膊上露着纹身的家伙说:“谁让你把他领上来的?”
圆脸失足女陪着笑说:“张姐同意了。黑哥你放心吧,他是老客,总来捧我的场。”
叫黑哥的家伙盯了余杉半天,活动了一下脖子,说:“进里面守点规矩,出去以后别乱说,知道不?”
“哎,肯定不乱说。”余杉赶忙答应下来。
黑哥往旁边移动了半步,让开楼梯口,努努嘴:“进去吧。”
余杉跟在圆脸失足女后头,穿过那扇黑色的实木大门,刚一进去就感觉到一股燥热的气息卷着嘈杂的声浪袭来。比起一、二层的门可罗雀,三层里头简直就是人满为患。穿着旗袍的女服务员托着托盘往来不休,麻将桌上搓麻搓得稀里哗啦,一个大桌子前围着一群人,嗷嗷的喊着‘大’‘小’‘单’‘双’,侧面几个人用力拍着赌博机,有输了的垂头丧气,侥幸赢了的狂笑不止。缭绕的烟雾,让整个三层都笼罩了一层淡蓝色。
余家从余杉爷爷那一辈就传下来家训,不能沾赌,也尽量不交好赌的朋友。余杉的爷爷认为赌徒性格很危险,输急了眼什么蠢事都能干出来。余杉从没接触过赌博,麻将不会,就会斗地主。唯一能跟赌博沾边的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亲戚朋友斗斗地主,玩一下午输赢二十块都顶天了。哪见过这种场面啊?眼前的一切让他既新奇,心底里又透着一股子厌恶。
“大哥你要玩点啥?那边是前台,在那儿兑换筹码。”
余杉琢磨着自己这也算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了,咬咬牙跟着圆脸失足女到吧台兑换了一千块钱筹码。看见余杉丰厚的钱包,圆脸失足女态度立马更好了。这年头齐北市理论人均工资才不到五百,而实际上大多数人都拿着三百左右的月收入。余杉的钱包里厚厚一沓钞票起码七、八千,按照金碧的规矩,余杉要是输光了,圆脸失足女什么都不干就能拿到三、五百的抽成。
别小看这三、五百,想要赚这么多钱,圆脸失足女起码得从下午忙活到后半夜去。碰上有特殊爱好的变态,第二天能不能起得来都两说。要不说呢,什么时候赚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余杉拿着筹码,挨个台子乱转。麻将、牌九、扎金花、百家乐,他转了一圈也没发现自己能玩儿什么。正要接着转,圆脸失足女一语道破:“大哥你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我是没找着哪儿有斗地主。”
“斗地主是啥?”
余杉还真不好解释。齐北地界不流行斗地主,就是余杉也是上了大学之后才跟室友学会的。
圆脸失足女没追问,指着右侧的扑克牌桌子说:“那边有打明皇暗保的。”
所谓的明皇暗保是齐北地界的一种玩儿法,两副牌,五个人。开牌前掀一张牌,谁抓到谁是明皇,对应的谁抓到跟那张牌一样的另一张牌就是暗保,这俩人算一伙,其他仨人是一伙。余杉会玩这个,就是从没动过钱。琢磨着再转下去容易被人疑心,余杉就去了那边的扑克牌桌。
正好有四缺一的,余杉凑过去就玩儿了几把。他自认打牌技术还不错,可显然跟这些老赌鬼没法比。三局一过,其他几个人都不乐意了。四个人一致嫌弃余杉打得臭,愣是把余杉给赶下了台。
余杉没招,只好换了硬币去玩儿赌博机。他的心思没在赌博上,后来干脆把兑换来的硬币塞给圆脸失足女让她帮着玩。趁着圆脸失足女注意力不集中,余杉一边观察里面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