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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同于其他仙脉觉醒的孩子；他被一个心狠手辣的魔修养了六年；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其的小心翼翼；而这造成了他沉默寡言埋藏心事的性子；仙脉觉醒这样的大事都只让他欣喜片刻；欣喜过后他开始思索逃离的计划。
其实说到底他也才十二岁，脑中能有什么天衣无缝的计划，不过就是凭着那颗恐惧的心；总要试上一试。
都说童年阴影能伴随人的一生，何况他年仅六岁就亲眼目睹了蓝枝残忍杀死自己敬爱的父亲；一把大火烧死可亲可睦的邻里乡亲的场景。
那日，蓝枝从外头回来，一手把一只妖兽的尸体往地上扔去；冲陆僧舟眉目一展，柔声道：“今晚吃肉；去帮阿娘把庖厨里的兽刀拿过来。”
陆僧舟一言不发地拿了兽刀过来；在她伸手接过时小心翼翼地避免与她的触碰，然后目光落在地上妖兽的尸体上；片刻后移开；平静道：“我仙脉觉醒了。”
蓝枝一愣，魂识随即探进他的体内，察觉到他体内初生的仙脉后；眸光亮如星河；一把将他紧紧拥住；两人之间的缝隙填的满满当当，她欢喜道：“不愧是僧舟。”
十二岁才觉醒已经算得上是资质愚钝了，陆僧舟也早已从父亲那里听得这个道理，然而落在蓝枝口中就是赞赏。
陆僧舟感觉自己被恐惧环绕着，强忍着推开她的冲动，眼睫轻颤道：“我想出去看看。”
原先他只是一介凡人，蓝枝把他困在这一方天地里，不曾带他出去看看修仙界的山河，如今他也算是半个修仙之人了，加之她心情极佳，二话不说便同意了。
两人吃了那妖兽的肉，蓝枝拾掇拾掇就把他带出了结界，真正踏入他从小就渴望一见的修仙界。
此时日暮，修仙界的天空似乎要比凡界的宽广，雄山也要比凡界的巍峨，他有刹那的分神，胸中翻涌着莫名的炽热的情绪，他眸色沉沉，很快从这种热血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你还小，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就在这里逛一逛罢。”蓝枝瞧了眼端坐在飞行法器上面肃着脸色的陆僧舟，笑道。
这里人迹罕至，基本上没什么人往来，凭他一人之力根本逃不出她的魔掌。
就在此时，他的余光瞥见一抹深紫色的身影匆匆掠过，心中猛然一跳。
不知为何，他坚信，那道身影将会改变他以后的命运。
就像是一束光，劈进了他漆黑浑浊的世界。
陆僧舟突然发了疯地朝那抹身影跑去，而一旁的蓝枝乍见他不要命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驱使着飞行法器跟上，稳稳地承载着他，不让他有掉下去的危险。
陆僧舟冲着那人大喊：“救我！求求你！救我！救我！”
还有些稚嫩的嗓音拼尽全力不顾一切地嘶吼出来，其内容也足以令人驻足回望，段宥也不例外，停下前飞的势头，孤傲地立在灵剑之上，看向声音的来源。
而陆僧舟喊出救命的那一刻，蓝枝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住了。
她没有追上去，而是静静地看着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修士朝陆僧舟飞去，男孩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使劲地拽住她的衣袖，眼里水光一闪而过，终是没有化成泪珠掉下来。
那修士似乎不喜与人亲近，被他拽住衣袖后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扯出来，凌厉地瞥了她一眼后，低头询问道：“怎么回事？”语气不及蓝枝平日里万分之一的温柔，甚至还带点严厉不耐，但就是这样一句话让他立刻卸下心防，三言两语将过程告诉了她。
这个魔修突然来到他的家，将他的父亲挫骨扬灰，之后火烧村子，害死数百人，又把他困在这里长达六年之久。
他每吐出来一个字，修士看向她的目光就冷厉一分，直至最后修士的神情已是风雪交加。
那一刻，蓝枝突然觉得很累。
陆僧舟没有说错，他看到的，尽是她残忍阴毒的一面，怕她至此也不为过。
是她疏忽了，以为陆僧舟有那么一点点，开始接受她了。
蓝枝化神下境，眼前这人化神巅峰，打起来绝对是她吃亏。
但现在还有的选吗。
手握灵剑，蓝枝朝陆僧舟极尽温和道：“我让飞行法器带你飞远点，怕打起来波及到你。”
说罢，不管陆僧舟的反应，挥了挥手，飞行法器便飞出老远，致使陆僧舟必须踮脚努力眺望才能勉强看清这边的情况。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修士剑尖直指她的心脏处，冷声问道。
熟悉的话语，蓝枝还以为她会一言不发直接冲过来呢。
蓝枝唇角挑起，别了下青丝，笑道：“有什么好说的，我们魔修，哪一个不是滥杀无辜的？”
修士冲过来挥剑就是一斩。
这场打斗本就毫无悬念。
就算她能在自己死去之前拼着最后一口气让对方重伤，也什么意义了。
冰凉的剑刃没进蓝枝的心脏，蓝枝垂眸看了一眼，突然轻笑出声。
她的心脏啊，原先就被捅了一个洞，好不容易缝好了，又破了。
临死前的一刻，蓝枝脑海里划过很多画面，想起自己遇到陆品筝之前被人极尽蹂｜躏，遇到陆品筝后尽是假象，如此想来，最快乐的日子，竟是与陆僧舟在这里共同生活的六年。
对了，僧舟呢！陆僧舟呢！
蓝枝慌乱转身，不顾修士拔｜出剑后喷涌而出的鲜血，她跌跌撞撞地飞向远处的陆僧舟，途中有好几次气息不稳差点栽下去，仍旧是提着一口气飞到他的面前。
那修士见状以为她癫狂之下要对男孩出手，在后头直接掐诀，无数锋利的冰刃狠狠地穿过她的身体。
蓝枝猛地睁大眼睛，那一刻她脑海中唯一的想法是，穿过去的冰刃要是误伤到僧舟可怎么办！
好在修士也意识到这一点，穿过蓝枝身体的冰刃皆化成一道道白气消散在空中。
道道白气飘展开来，连成一片白雾，阻隔了陆僧舟和蓝枝的视线。
陆僧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听天地间一声低语响起：“僧舟，怎么不唤娘亲啊”
白雾散去，面前早已没了魔修的身影。
修士把她的尸体给烧了，省的以后被人夺舍，又是一个祸害。而她又是习惯搜魂的，特别是魔族的魂识，但是这个魔修实力也不低，很有可能在她搜魂之前就自毁魂识，不让她窥到有关魔族的一星半点，但她还是用魂识探查了一下，发现魔修的魂识竟还存在着，并且一点也不抗拒她的搜查。
简直就像是请她搜魂一样。
陆僧舟久久没能回过神来，此刻见救了他的修士一动不动地不知在干什么，便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这种小心翼翼与面对蓝枝时是不同的，其中还潜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的杀父仇人死了，他不用每天再战战兢兢了，缠了他六年的噩梦也终于可以退去了。
半晌过后，修士看向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她是你的母亲。”
陆僧舟一怔。
他其实是不信的，但是此刻这个谎言被修士说出来，他有了一丝莫名的慌乱，胸口闷闷的，好像堵了一团棉花。
修士懒得多费口舌，干脆指尖轻触他的眉心，一丝深色的光芒从她的指尖流进他的眉间，他的脑海中骤然多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
陆僧舟突然明白过来，这是那魔修的记忆。
在她的记忆里，陆僧舟见到了一个与他印象中截然不同的父亲，和一个满心欢喜憧憬爱情的温婉女子，他茫然地盯着前方，目光无神。
他才十二岁，刚刚踏入修仙界，什么都不懂，更不明白玉秀体是个什么东西，为何人人争抢，但是他能确切地感受到蓝枝的怨恨，和被陆品筝背叛后的痛不欲生，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淹没他的，不仅是恨意，还有蓝枝对他满腔的爱意。
因着六岁那年触目惊心的场景，他对蓝枝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癫狂”“狠毒”上面，即便后来蓝枝处处关心他，也是畏惧躲避占了上风，非黑即白的认知里他不可能把那个屠杀数百人的魔头与温婉柔和的娘亲绑在一起，对他来说，这两者是不可兼并的。
但是现在，他的认知产生了裂缝，隐隐有崩塌的迹象。
如果他的父亲不再温柔耐心，他的母亲不再恶毒狠辣，那造成现在这一切是谁的错？是他的吗？因为他喊了救命？是他杀了母亲吗？可是母亲不恨他，母亲恨父亲。
陆僧舟怔讷不言三天三夜，修士也便守了他三天三夜。
依修士的性格，她本想杀了魔修把男孩丢在凡界后就甩袖离开的，但既然知晓其中隐情，男孩又因为她而混乱不堪，她便不能一走了之。
三天后，小小的陆僧舟蜷在角落里，第一次落泪，照样是压抑的哭泣，只是哭嗝之下似乎混着些其他的低语。
“娘亲”
“娘亲”
第110章 搞事（）
再从房内出来时；陆僧舟除了眼睛红肿外瞧不出一点异样；反倒是那故作坚强的神态让修士印象深刻；男孩眸色沉沉，内里漆黑一片。
陆僧舟跪在她的面前；拜道：“我想拜您为师。”
段宥一口拒绝；并说道：“你最好的归宿就是在凡界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修仙界不适合你。”
了解段宥性子的人都知道，她难得主动给出自己诚恳的意见，尽管这冷厉的语气听起来蛮横专断。
陆僧舟不死心道：“为什么？”
段宥感到不耐；眉间隐隐蹙起；只是在触到对方幽深又沉痛的眸子时，还是开口解释道：“你的母亲是魔修兼玉秀体，父亲则是道修；你的体质比较特殊，又是十二岁才觉醒仙脉；若是走上修仙之路，依你愚钝的资质恐难有作为，甚而不如在凡界过得舒心自在。”
她不带一丝委婉地将事实血淋淋地剖开在他的面前；然而他神色未变；只是道：“天底下绝世天才也可能堕落；资质愚钝者也能后来居上。”
这话是父亲说给他听的，他一直记到现在；其实不止是这句话；父母的每一句话现在都存在他的脑海中；难以磨灭。
段宥看着他，心中微微一动，不是因为他的豪言壮语，而是他的天真稚嫩让她品出一丝无奈可笑来。
在修仙界混过的人才能明白好的天赋对一名修仙者来说多么重要，虽不说起决定性作用，但平庸者确实难以达到他们心中渴望的高度，勤能补拙某种程度上也是哄骗自己的话，不过是尚存着一点挣扎，不肯妥协罢了。
但她明白，面前的这个男孩刚刚从巨大的刺激中走出来，心中生出的信念非旁人一言一语就可以改变的，而她又不会耐着性子将利弊一一告诉他，比起劝说，她更擅长武力压制。
何况，她已经提过建议了，男孩跟她非亲非故，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后来居上者万之一二，我言尽于此，不会再说。”段宥冷冷地盯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看样子，陆僧舟没有听进她的话，而是选择了最为艰难的那条路。”姜瞒支着下巴，想起陆僧舟与段宥在大殿里见面时的场景，不禁唏嘘。
“可以理解。”慕启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嗓音冷清道，“仙脉觉醒是真正的凭运气所得，突然给他们一点成神的希望，任谁都不会放手。”
涉及到成神的话题，姜瞒微只是微一笑，神色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段宥仙君当真直接离开了？”话是这么问的，她却也明白，把失去父母的孩子丢在不算太平的凡间，依段宥的性子，她还真做得出来。
慕启琛道：“其实那个时候我是同她一道的，没承想不过分开几天，她就带了一个小男孩回来，准确的说是小男孩偏要跟着她。”毕竟在那样孤苦无依前路渺茫的情形下，陆僧舟只有牢牢跟紧这个救命恩人才可能有活路。
这倒是有趣了。姜瞒问道：“段宥也默许了？”
这个“也”字让慕启琛颇为欢喜，他忍不住道：“你如何肯定我同意了？”
姜瞒弯眼笑道：“慕仙君虽计较灵石，但并不是那见死不救之人，只是当时陆僧舟身无分文的，想来慕仙君郁闷了一阵子吧。”
慕启琛咳了几声，移开视线。
被她说中了。
他对灵石的执念自无域起便根植在脑海，即便他现在是段月宗颇有名望的仙君，他对灵石的渴望也不曾减少半分。他的心里始终有一个小小的阴暗的角斗场。
他本以为自己一生都将会是这种性子，直到他心甘情愿地把所有灵石倒在她的面前，他才恍然觉出，他潜意识里不断索取灵石是想要救一个人出来，但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