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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当初真不该把个恶犬当良畜。
柳寻仙头顶都要冒烟了,自己被当成取乐的玩意大肆流传的事,一直都是他的禁忌;一传十,十传百的东西,任凭他再有本事也无可奈何。
阁主大人原本就诟病自己的容貌,偏偏世上总有不知廉耻的下三滥。从前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不是没发过脾气,可为了一些无名小卒大动干戈又实非明智之举,气哄哄地摔了几天茶杯,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越嫣然见柳寻仙玉面浮上一层晕红,一时心神荡漾,抓着他的胳膊在他脸上吧嗒亲了一下,“难道你是暗堂一剑的私人收藏?所以他见到你本尊才那么吃惊?”
做了坏事还没跑成就被柳寻仙抓住了搂在怀里掐,“你别再胡乱揣测了,但凡有些江湖地位的人,都来过武林大会,暗堂一剑明里大概也有别的身份,他见过我有什么稀奇。”
越嫣然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你那么聪明,要是明里见过他,怎么会猜不出他的身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之所以会安排我们来京城,恐怕也是抱着一点私心吧。”
“这种事有什么值得辩解的,”柳寻仙唉声叹气,连连摇头,“眼中染墨,便觉天下皆黑,我如今成了给你解闷的人了。”
越嫣然看他无可奈何的模样,心里非但没有半点愧疚,反倒十分坦然,毕竟她从前都不曾同谁这么随心所欲地开玩笑呢。
撞坏脑袋看来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人要是有太多顾及,难免举步维艰,身心俱疲。
从前的岳淡然,无论是在苏丹青面前,还是欧阳维面前,总要戴着五彩斑斓的面具,遮遮掩掩隐藏本心,喜欢的东西不敢抓,讨厌的人也不敢动,现在回头想想,还真是活的没有一点滋味。
“我是说着玩的,阁主大人不要生气了,你管得住你身边的人,可管不住这天下的人,他们想看美人,想听故事,乱说话,乱做事,靠一点可怜的幻想活着,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越嫣然被柳寻仙抓得咯咯笑,只得哀哀求饶,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指轻轻摸摸他的睫毛,“凑近了看还真是又密又长,不知画你的人画得出这么漂亮的睫毛吗?”
柳寻仙被调戏的又脸红起来,拿食指戳戳她的脑门,“你呀!闲话少说,预备好了我们就出门吧。”
越嫣然靠拍马屁逃过一劫,心里窃喜;她对柳寻仙成了小人书的事幸灾乐祸,直到一年之后她自己也变成了乱七八糟的话本人手一例,才知道什么叫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偏偏拿他们当素材的是同一个,在越嫣然风靡江湖之前,那无良奸商可没少拿阁主大人开涮。
两人才从客栈的房里走出来,楼下用餐的客人就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看,越嫣然被看得心惊胆战,小声向柳寻仙道,“他们是不是发觉什么蹊跷了?我们不会一件事都做不成就被拖进维王府吧?”
柳寻仙却很是淡然,“进房时是一男一女一对夫妻,转身出门就变成了两个男人,你说他们好奇不好奇。”
两人故作无恙地出了门,越嫣然看看柳寻仙,再看看她自己,“入夜了穿些深色的衣服才不显眼,白日里该去买两套的。”
“新衣服不过水我是不穿的。”
柳寻仙昂首挺胸,顾自往前走,越嫣然唉声叹气地跟在后头,两人穿着素丽,都戴着一般无二的面具,好在京城的花街本就鱼龙混杂,他们混在人群里倒也不怎么惹眼。
越嫣然隔在柳寻仙与行人中间,一只手死死拉着他;柳寻仙被扯了几回,终于忍不住笑道,“你是怕我走失了,还是怕你自己被人拐跑了?”
是怕你被人拐跑了。
越嫣然在心里叫嚣。
“我担心你受不了人挤人跳到房上去。”
“跳什么啊,我如今就算有心也是无力,喏?这家?春怡院?”
越嫣然看着面前的招牌,心一沉,终于笑不出来了。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淡定,说不在意,还是没法不在意。
柳寻仙有些担忧地看她的侧脸,“你还好吧?要是改变主意了,我们现在回去也不晚。”
“不回去。”
“我们这一路走来,别家妓馆都门可罗雀,春怡楼反倒冷清了许多,你不是说这是京城第一馆吗?”
“贩夫走卒都去得了的地方当然门可罗雀,你别小看了春怡楼的风水,这里往来无白丁,宾客虽然都不透露身份,动辄就是上品大员。”
“既然如此,倒也不是没有规矩的烟花之地,那些披着官皮的达官贵人比贩夫走卒更喜欢乱七八糟的花样?”
越嫣然嘴巴一开一合,“这话本不该由我来说,来风月之地寻欢,有买有卖,总比强取豪夺,欺压良民好得多。”
柳寻仙一脸不解,眼中更藏着愤愤,“你要为虐待你的人说话吗?”
“他只不过是虐待了我的皮肉,总比凌迟了我精神的人要好得多。”
原本也没想着会用到“凌迟”这个词,不知怎的就从嘴边滑出来了。
柳寻仙长叹一声,“此处既然归属维王,驰王党怎么会贸贸然跑了来闯祸?”
“有人从中作梗,设下圈套。”越嫣然同柳寻仙使了个眼色,“春怡院的护院个个武功高强,非等闲之辈,当初要不是有人设计周密,又怎么敢在欧阳维的眼皮底下做动作。”
“虽然走的是一招险棋,倒也是看准了才走的,布局的人胆大心细,对各人各心揣测的十分精准,想来也是筹谋已久。”
“皇上?”
柳寻仙摇摇头,口气笃定,“皇上日理万机,朝政民生都要压垮了他,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未必能事事亲力亲为,依我看,大约是有人专策阴谋诡计。”
“明司一笔?”
“你也知道这个名头?”
越嫣然哼笑一声,“欧阳维有四位帝师,其中一位是上一任的明司一笔,他如今既然能同皇上争权天下,想必也少不了那位周先生的功劳。”
柳寻仙攥紧越嫣然的手,两个人在楼下的大堂里坐了,叫了茶水点心,漫不经心地打量厅中来客。
老鸨迟迟不来招呼,柳寻仙只得唤来茶童,悄悄亮出一块龙争虎斗的玉牌;那茶童大约也见过几分世面,急忙报了上去,管事妈妈应声而来,眉开眼笑的招待。
态度虽恭谨,口气里到底还是带着三分惊诧与嘲讽的,“奴家有眼不识泰山,怠慢贵客了,不知您二位是喝酒还是听曲?”
越嫣然忍得好辛苦才没笑出声,柳寻仙被她的挤眉弄眼搞得浑身不爽,“楼下太吵,请在楼上开一间房。”
“是。”
老鸨领了赏钱笑眯眯地去了,越嫣然伏在柳寻仙的耳边笑道,“你这一路上用了两回身份,反倒把他们弄得无所适从,你可看到那老鸨的表情了吗?问的是喝酒还是听曲,半点也没提找姑娘的事。”
柳寻仙狠狠在她腰上拧了一把,“你越发得寸进尺了,动辄就把我当成捉弄的笑料,你当日落在这里时,也是刚才那个婆子管事?”
越嫣然笑着抓了他的手,“早就换人了,出了那种事,欧阳维怎么可能饶过渎职的下属。不过换来的这个似乎还没用从前的那个精明,年纪也大了一些,不讨人喜欢。”
如此云淡风轻的品头论足,是刻意强调她的不在乎?
两个人正低语,一个十四五岁的仆童前来引路,“妈妈被别的大人叫去了,吩咐我招呼贵客,请二位跟我来。”
越嫣然呵呵两声,拉着黑脸的柳寻仙跟着仆童上楼。
老鸨安排的客房虽然不甚宽敞,却还算雅致,小童子对着柳寻仙与越嫣然鞠躬道,“酒菜预备好了,二位想听筝,琴,箫,还是奚琴?或是叫歌伶献唱一曲?”
“是你来奏乐,还是花娘来奏乐?”
第118章 路边摊()
仆童被越嫣然问的一愣,陪笑道,“小人只是跑腿的小厮,要是二位客官不嫌弃,倒也不是不能伺候,只是若伺候的不好……”
越嫣然吃吃的笑,柳寻仙被笑的面红耳赤,不耐烦地挥挥手想让人下去。
仆童手足无措地鞠了一躬,刚要转身出门,越嫣然却换了正色,将人叫到身边小声吩咐了一句。
那孩子大概是见多了各色寻欢的客人,面上没现出半点异样,低着头领命去了,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月白纱赤红裙,样貌虽算不得绝色,楚楚可怜的模样倒也十分可人。
女子微微笑着站在门口,等柳寻仙与越嫣然吩咐。
柳寻仙从头到脚将人打量个遍,低声问月嫣然道,“这是专门应付特殊客人的花娘吗?”
“一般的青楼女子都不愿意受这个罪,这些女子大多是世家获罪,被迫充妓的罪臣女眷。”
越嫣然对花娘招招手,“你且过来。”
花娘倒不忸怩,脸上也没有惧色,看来是早已习惯了,“奴家身上有些伤痕未愈,不知会不会坏了二位贵客的兴致。”
这女子这么大方,柳寻仙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我们叫你来不是要做什么,是要向你打听一件事,银子照付,时辰到了你自己出去就是了。”
花娘听了这话,反倒一副恨不得被打一顿的表情,“春怡楼的规矩严苛,我们都不能乱说话,恕奴家不能从命。”
柳寻仙望了越嫣然一眼,斟酌着对花娘道,“这事也没有过去几个月,知情人不少,想来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我只是想问当初那个安排酒席的人是谁?领了酒席的又是谁?”
近来发生的大事不外乎就那一件,花娘一听就明白了,可听明白了也不能随意松口,“妈妈已经告诉我们二位贵客的身份,莫非是维王殿下改变了心意?”
她是错把他们两个当成欧阳维的刽子手了。
柳寻仙哀怨地看了越嫣然一眼,腹语轻声道,“我说了叫望舒他们去查,何至于这么纠结。”
越嫣然笑而不语,心里一点也没有动摇。
两个人都觉得撒谎有*份,可要是不撒谎,恐怕人家半个字都不会多说。
花娘被四只眼盯得手脚发麻,“当初是王爷下令不必彻查的,如今改了主意要追究到底吗?”
柳寻仙与越嫣然又对看了一眼,女子上前一步,吞吞吐吐地说道,“死的那个不过是替罪羔羊,驰王弃车保帅,那日领宴的实际是……”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玉环。
越嫣然还懵懂着,柳寻仙已猜到花娘所指了,“你可有十分把握?”
“十分不敢说,七八分总是有的,那位贵人从前就好这一个,碍于身份,行事一直收敛,我曾被抬进府伺候过两次,从头到尾都蒙着眼,不知他身份。出事之后,楼里的探子用心查了清楚,一直没敢报上去,想必王爷那里也都知道了。”
越嫣然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清楚,柳寻仙就打发那女子出去了。
“你猜到她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了?”
柳寻仙眉头皱的紧紧的,脸上的表情也十分阴沉,好半天不说一句话。
越嫣然伸手捏捏他的脸蛋,凑到他耳边吹气,“我都还没发飙你生什么气啊,快说你知道了什么。”
调戏了好半天不见效,越嫣然索性把脸凑近了看他的眼睛;四目相对,两个人的心跳都加速了。
到底还是柳寻仙败下阵来,“花娘摸了一下脖子上的玉环,我猜她说的是当今的吏部侍郎,驰王的内弟。”
当初在王府的事越嫣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不怪她不知道柳寻仙说的人是谁,“驰王的内弟同玉有什么关系?”
“他的名字同玉有点关系。”
“他叫什么?”
“喻琼。”
“谁?”
“喻琼是驰王的伴读,驰王妃喻瑶之弟,其父官任兵部尚书,叔父是镇守一省边境的兵马元帅,喻家世代执掌兵权,也难怪欧阳维得罪不起。”
原来如此。
越嫣然冷笑一声,“要不是这种身份的人,也不会把维驰两党扯裂的这么彻底。”
“驰王与维王虽然还未大张旗鼓的撕破脸皮,却也没有联手的可能了,三足鼎立的僵局已被打破,欧阳维以为你死了,说不定会迁怒驰王,恐怕他明里暗里已有动作了。”
“越嫣然眼皮跳了几跳,整个人反倒豁达起来,“欧阳维人虽偏执,却从未意气用事,他喜欢步步为营,不管他要对付谁,还是要收伏谁,都不会冲动行事。”
“如今饮宴的人清楚了,设宴的人却还不知是哪一个。离子时还早得很,不如我们跑一趟尚书府问一问喻侍郎。”
他要是去了,哪里只肯问一问喻侍郎,怕是会公报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