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轸花辞-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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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时,她坐在桌前若有所思地将一个雪白的馒头揪成一片片地往嘴里塞。她呆滞地盯着桌面,略带矛盾的痛苦神情,仿佛她不是在揪馒头,而是在揪自己的心。她如同嚼蜡般地咽下半个馒头,反身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之后径直地走近自己的卧室,一言不发地将门反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绿妍的眼光一直紧随着楚云汐起伏跌落,眼见她闷声不语地闭门而入。她担心地站起在房门口徘徊,抬起的手犹豫了几下,放弃了贸然地敲门入内询问,转而想回头要求助其它两人。

    碧音一向是指望不上,只见她低着头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菜,原本放在楚云汐面前的红烧鸡,被她悄悄地移到筷下,油腻腻的嘴唇边还挂着一缕菜丝。

    绿妍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又将眼光移向青莼。

    青莼则更奇怪了,她呆呆地将筷尖含在嘴里,被烛光烤炙的脸颊上透着胭脂红。过了好久,嘴巴一松,筷子啪地打在碗沿上,像撞钟似的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她好似一胎泥塑一样静坐不动。

    绿妍倒吸一口气,她发觉青莼的异常情况似乎比楚云汐还严重。

    她走到近前,猛然抽掉了碧音伸向肉丸的筷子。碧音双眉立起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含着菜的嘴巴,含糊不清叫了一句:“你干嘛?!”

    绿妍朝青莼那边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让她往那边看。她瞟了一眼,随即一把将筷子抢过,“哎呀”了一句道:“没事儿,她一直那样,都好些日子了。”

    “我怎么不知道?!”绿妍惊讶道。

    碧音喝一口蛋花汤,笑道:“你整天忙进忙出的,当然没发现。她经常对着她种在院子里的那些花一坐就是一整天,要不就跑了个没影儿。我猜啊”她嘿嘿一声坏笑,起身凑到绿妍耳边,用手遮着悄悄地道:“她该不是在外面有什么心上人了吧。”说完捂嘴哈哈大笑。

    绿妍就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反手朝她脑袋甩了一下,怒道:“作死啊!”

    青莼听到动静,放下筷子站起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碧音快步退到门口,做着鬼脸大声取笑道:“没事儿,刚才绿妍姐说她想嫁人都想疯了啦!”

    绿妍也不多做解释,二话不说,转身从厨房里提着擀面杖就杀了出去,留下青莼站在原地继续不明所以。

    门外的追逐打闹楚云汐一概没听见,对她来说关上了房门也等于关上了心门,要将纷乱的思绪一并清除出去,清心专注地思考她的问题。

    她手中的毛笔一下一下间隔均匀地敲击着桌上的画中,墨色晕染开来,好像屋外檐上滴,在阶上溅起的一滴滴水花。她歪的脑袋被握拳的手支撑着,慢慢下垂,仿佛重若千金,随时可能会掉下来似的。

    忽的,她将手中之笔掷了出去,笔如离弦之箭,准准地落入绿竹笔筒中。笔入筒中,意味着尘埃落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不如果敢地咬咬牙试一次。即使相府是龙潭虎穴,她也要拿出虽千万人吾亦往矣的勇气,纵然失手被擒也要无愧于心,即便死了我也认了。

    况且她的心里一直留有一丝侥幸——万一。是的,万一这是精明的丞相玩了一招空城计心理术呢?他故作样子,误使那些企图暗夜登门不轨的人以为丞相在府中设了大量的埋伏,诱敌深入,然后一网打尽,从而放弃了探查相府的念头。而且若是丞相真的借机将家私运回金陵,他应当小心掩藏,私下进行而不是招摇过市闹得尽人皆知。

    丞相摆的这个**阵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恐怕只有去了才知道。拣日不如撞日,夜探相府就定在三日之后的亥时!

第十九章 寒夜深沉暗箭冷(二)() 
她算过了,夜间相府的守卫共三批,期间共需轮换两次。每次换班的时间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分别是戊时到亥时一次,子时到丑时一次。也就是说她必须要在第一次换班之时溜进府去,而在第二次换班间隙溜出府来。

    她展开所绘的相府方位图和长安城街道图,发现从她所住的宅院到相府后门有三条路可选,但快捷便利都不是首选因素,能够在这两个时间段有效地避开巡城官兵的道路才是上上之选。而这个只能求助施佳珩,但她决定撒一个谎。毕竟此事危机重重,所以并不想把他牵扯进去,再者自己一旦出了事,还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庇佑绿妍她们三个。

    于是她对施佳珩谎称自己最近需要在图画院修改画作,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又不想碰到巡城士兵徒惹口舌,所以便请教他这几日夜晚巡城士兵的巡逻路线和时间。施佳珩虽觉奇怪,倒也没有多问,很快给了答复。她便根据他的回复确定了路线。

    心中有事,便觉时间过的飞快,由于要考虑的事情和要准备的东西太多,楚云汐甚至都没有时间害怕和退缩,她只是按照计划一步一步地踏实前进。她知道行动地越多,越能安定心神,越能打消那些后悔放弃的念头。

    七月初十,明月朗照,银星稀疏,喜忧参半。喜的是夜空晴朗,无风无雨;忧的是月光皎洁,不利隐藏。

    楚云汐推开窗子,闻了闻更鼓,此刻鼓敲一更,已是戊时,可以换装出发了。

    她先在内衣外穿了一层软甲,再罩上夜行衣。双臂绑上由暗器工匠精心打造的袖箭,腰带里缠着相思剑,腰间配上两把短刀,怀里放入火折子和几把浸了麻药的暗器,两靴各塞一把匕首。她还带上了专门找林月沅调配的**散,以备不时之需。出门之前除了交待绿妍,她不忘最后将一个蓝色瓷瓶纳入怀中,没有人会知道她在瓶中装的是剧毒孔雀胆。也没有人知道她抱是着必死的决心而去的,如若失败唯死而已。

    为了防止碧音害怕吵闹,绿妍一早便哄她睡下。接着便在屋里边偷偷抹泪边收拾东西,其实她很想劝主子罢手,只希望她能听从白荞夫人的遗愿平安幸福。不要把这么重的责任往身上揽,不要与自己的生身父亲为敌。若是有一天她当真将自己的亲生父亲绳之于法,于情于理她都会遭人唾弃,难以在世间立足。何不找一个心爱的人,忘掉那些不快,高高兴兴地过后半辈子。她知道小姐不愿意听这些,便把这些想法告诉青莼。

    青莼从墙上取下宝剑系在腰上,面容紧绷着备战之前的严肃。她断然劝绿妍放弃这种想法:“这是主子的心愿,我们应当成全她。更何况主子并非一般耽于安稳享乐的弱女子,她有自己要完成的事,作为一个忠仆,应当绝对忠诚主子的想法和做法。至于主子要怎么想要怎么做,那是主子的事。与你我无关。”

    绿妍只得在她身后一遍遍无奈叹气。

    由于青莼必须担负起保护她们二人的重任,因而她提议要随楚云汐同去的建议,被她拒绝。

    戊时三刻出门,若她不能在寅时之前到家,那么青莼就负责将绿妍二人送往西北将军府躲避。

    出了巷口她一路向西,直奔相府而去。

    由于时间卡的准,这一路穿街过巷竟成功地避掉了所有巡城官兵,只需再穿过一条街道,相府便近在咫尺。

    她刚拐过一个街角,石墙的另一侧隐隐透出火光。她惊诧地守住脚步,本能地压低身子,扒着墙缓缓挪动步伐,探出头去。一队十几人的巡城士兵,手提灯笼和火把正懒懒散散地围在一个十字路口靠着墙说话。

    她惊乱地收回脑袋贴着墙壁站着,全力思考对策。这帮士兵按说不会出现在这里,堵得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们停在十字路口等同于同时堵住了前面东南西北四条路。她要么向南直行绕过这一个街区,可如此定会路过城门,被守城士兵发现;要么向北直行绕过一个街区,但却很有可能遇到下一队巡城官兵。她急的火烧眉毛,如果用轻功跃上墙攀岩走壁,她又必须从他们头顶跳过,街边房屋相距甚远,除非借助锁链否则很有可能掉下来,这可如何是好?

    俄顷,只听兵器稀稀拉拉地划地声,几个士兵嘻嘻哈哈地笑道:“头儿,你回来了。”

    原来他们是在这里等他们的头儿。她顺着墙壁朝前挪了一步,侧头瞥视。一个穿着玄色铠甲的'此官名系本人虚构,本人并未在史书中查找到相关官名,无奈之下正好编造,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欢迎有相关知识的读者能予以指正。'巡城校尉捂着肚子,面容痛苦地从北侧街道走了过来,士兵们纷纷关切地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候。

    楚云汐头冒虚汗,心道好险,若是这位校尉刚才去了东边方便,那岂不是和她撞个正着。

    士兵们一股脑地迎上去将校尉围在中间,十几人堵在了北边的街口,恰好将剩余三边的路口给露了出来。校尉想必是闹肚子,蹲地腿脚都软了,靠在墙上有两个士兵扶着,所有士兵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校尉的身上。此时正是她向西快速地斜冲过去的好机会。她半蹲下来,瞅准时机,低头向前跑出巷子。

    身后传来比她更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追来了!她脑中警铃大作,反身一拳打了过去。一个比她高出半头的男子侧头避过,她拳头扑了空,手臂直接挂在了那人的右肩上。男子双臂张开搂住了她的腰,把她又抱回了巷子里。

    “谁?”两个大活人在十几个士兵身后追打,即便没看到,也听到了声响。士兵们手拿兵器一致对外,冲那发声地巷口喝道:“什么人,谁在哪里,快出来!”

    男子一手扣住了她的双手,把她压在墙上,借着月光,她赫然发现,面前之人居然是施佳珩。他伸出一根手指对她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在她耳边低声道:“在此处等我,不要动。”而后解下腰间的酒壶,对着光亮处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新任的巡城校尉姓高,是现任兵部主事的外甥。两人无论是出身还是品阶都相差甚远,但施佳珩一向招人喜欢,人缘极好,这其中的原因不仅是因为他长相俊美,讨人喜爱;更是因为他为人圆活谦逊,不卑不亢,因此只要他看得入眼之人,三教九流无所不交,连长安城中出了名夫人坏脾气代表——顾朝珉和李璨都与他称兄道弟。

    “佳珩兄!”高校尉捂着肚子又欣喜又难受地叫了一声,随即喝止身边的士兵道:“还不退下,都没长眼睛,连施将军都不认得了。”

    士兵们赶紧收起武器列队站好。

    施佳珩故作醉态地抱拳道:“高兄你好啊!”说着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

    高校尉忍着腹中绞痛,龇牙咧嘴地苦笑道:“佳珩兄,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溜达啊?”

    施佳珩扶着额头,醉眼朦胧地侧身靠墙道:“曹大人在七月楼设宴闹到此刻方散,喝多了。”

    高校尉嘴唇泛白,疼得两腿发软,施佳珩看出了端倪,拖着他的手臂忙问道:“高兄身体不适,快快回去休息吧。我一路行来,并没有见到歹人出没。高兄若不放心我替你走一遍便是,你快去寻大夫瞧瞧,省的家中妻儿惦念。”

    “如此”高校尉勉强抬起手抱拳谢道:“如此,则多谢了。”

    施佳珩叫来士兵背起高校尉,临走前还慷慨地将手中的酒壶交给身旁的士兵拎着:“这是从宴席上拿的上好烧酒,高校尉忙于公事无暇赴宴,这酒送你,也是曹大人的一点心意。”其实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工部曹大人压根就不会记得一个小小的巡城校尉,更遑论请他赴生辰宴了,他这么说无非是替他保全面子。

    目送众人转出街道,施佳珩才回到小巷。楚云汐果然很听话地站在那里等他。

    面对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她羞愧的转过身去,垂头摘下了脸上的面巾,攥在手里揉捏。

    半响没出声的施佳珩徐徐地靠近她的背后,长叹口气道:“明晚我陪你去。”

    楚云汐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啊”地疑问了一句。

    施佳珩没有说话只是拉起她的手疾速往回走。他虽然没有出口责备。但她能感到他的手越握越紧,好像是生气了。

    他走的那么快,楚云汐瞧不见他的脸色,有些心虚,仿佛自言自语地细语软声道:“我以为你会阻止我。”

    施佳珩停下来,脸罩寒霜地转身对她厉声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他是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口吻对她说话,她自知理亏,红着脸别过头去。等她做好准备迎接他的呵斥时,他却突然笑了。

    他明朗的笑容好像三月的阳光,暖人入怀。他的目光明明很温和,但她却感觉落在她身上时好似炭火那般灼热。他脱下了身上的缥色大氅罩在她身上,柔声道:“如今已是夏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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