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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洛早虽一身冷汗,尤其得知多九公与师门的渊源,越想越觉不差,他目前被擒之后,虽然横了心,准备以死殉师,且现今巳违得性命,求生的希望也油然而生,且家门与师门的血海之仇,皆系于一身,他岂能便死。
当下忙连连后退道:“我……我……不是,不是,两位前辈认错了,小子何人,那配列身括苍门墙!”
他人本纯厚,不惯说谎,虽是连说不是,但他的声态其实早巳说明了出身来历。
多九公与陶六如同是愕然,皆因明明巳知他是括苍传人,为何他却坚决否认,尤其周洛仓惶之态,更令两人疑惑。
陶六如眼珠一转,忽道:“这么说,九公,我两人都走眼了?”
多九公见陶六如对他连使眼色,便没言语,陶丹凤气道:
“哥啊,你和九公逼人家怎的?”
陶六如呵呵笑道:
“凤妹妹说的是,这位小兄弟来者是客,令晚时巳不早啦,你带他到后面歇息去吧。”
周洛疑心生暗鬼,他巳发现陶六如向多九公连使眼色,心头更是冷透,正想:
“果然我猜得不错。”
陶丹凤嘟噜着嘴道:
“你们再要逼人家,我可不依。来啊,你随我来。”她向周洛拍手,翩然向后面走去。
周洛巴不得一声,见她处处卫护自己,心下更是感激。随她到了后面一间偏房,陶丹凤道:“就是这里啦,你瞧,这前边便是我的卧房。”说着,嫣然一笑。
周洛随她手指处看去,只觅两房紧连,面对着犬齿交错般的一排石山,再外便是桃林,风送阵阵幽香,两间屋皆明窗净几,月华作灯,朴而不奢。
她笑得嫣然,显然是说:“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让她们再难为你啦!”
周洛在这刹那间,巳噙了两眶泪珠,她这一笑,她这眼波,对我多关心,多仁慈啊!他虽在死亡边缘,在惨受鞭挞之下,他也没流过泪,而现在,他两眼噙满眼泪,感极之泪,登对话声也哽咽了,说:
“多谢姑娘,我周洛有生之日,永不忘大德,姑娘请便。”
陶丹凤说,
“啊哟,你言重啦,你放心,其实我哥哥心肠好得很,九公也从没象今儿一般凶霸霸的,咦,当真怪得很,我倒要问问他们去。”
周洛心中一紧,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随着陶丹凤翩然而去,他浑身又凉透了,心想:
“她要问得明白,必也认为我是大逆不道的武林叛徒,她她……她还会再关心我,卫护我么?”
想到这位丹凤姑娘也即将对他误会,竟是加倍难受,周洛蓦地一跺脚,心道:
“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并非是逃命,而是恨不得立雪奇冤,来再见这天仙化人般的丹凤姑娘。但他却恋恋不舍地站了好半晌,才一声浩叹,立即越过山石,向林中奔去.这时,陶丹凤已回到前边,正听他哥哥说道:“九公,我猜他必有难言之隐。”
多九公道:“陶老弟所见不差,且适才见他洗去了脸上的血污,更见神清气朗,实是个可造的奇才。”
陶六如突然大笑道:
“九公,现下我两人也再不奇怪了,我这位凤妹妹子日何曾对人多瞧半眼,原来女儿心,细如发,她早看出这小兄弟是个英俊秀挺的佳公子啦!”
陶丹凤听得面上一红,便止步不前,只听多九公拍了一下掌,说:
“着呀,他两个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佳儿佳女,哈哈,九公必成全他们。”
陶丹凤脸更红透,轻轻一跺脚,翻身便走,现在她也不用问啦,她哥哥和九公何曾对他有半点歹意。
她一面走,心中也在自我问道:“当真我关心他,是因为他是这么英俊么?”
她心中登时浮现出初见周洛时的情景来,她在潭那边,在激流之中练功之顷,瞄见水中他的倒影,飞绸将他卷入水中,再提上岸来,那激流之水冲洗去了他脸上的血污,啊,她当时心中不是怦怦地跳么,为什么会心跳啊,是他是个英俊的美少年么?
她不走了,站在一株桃花树下,花荫遮住了她红得发烧的脸儿,哎唷!心儿又在跳了。
若她不是羞得不能移步,她原可发现周洛逃走,而即时将他截回。但晚了,周洛越过石山,他作了最后回头恋恋的一望,即已脚下加劲,向前奔去!
这桃林当真怪得紧,先前他进来之时,转来转去,有如迷宫,那知这次竟是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巳到了桃林之外,只见前面矗立一个藤蔓密垂的高崖。
他一口气攀上崖头,放眼一望,但见山岭绵延,峰浮云海。周洛登时心里一松,心思这多九公与陶家兄妹虽然武功都高不可测,但自己只要逃入这僻山之中,何异沧海一粟?他们便追来,也绝找不到自己。
周洛如漏网之鱼,立即奔下岭去,翻越过两重山岭,估量已奔出二三十里了,幸喜多九公与陶氏兄妹都未追来,这才心定了不少。
他在今晚之中,又接连遭受到三番五次的惊险,虽然是他自己疑心生暗鬼,而且还错过天大机缘,但他怀疑那陶丹凤姑娘会对他误会,是以他内心之激动,前数日之下。此刻他估量再不会被人追到了,紧张的心情一松,立即觉出双腿也拖不动了,颓然坐在一块石上。
他这一路奔逃,皆是找隐密之处,这时才发觉身在一个幽谷之中,一时间思潮起伏,数日来的遭遇,又都涌上心头,想到现今天下武林都当他是万恶的叛徒,血仇难报,奇冤难雪,不禁悲从中来。
周洛越想越伤心,一时间泪流满面,索性大哭一场,忽听一人说道:
“这么大人还哭,羞啊,羞啊!”
周洛抬泪眼,泪眼模糊中,陡见身前白影晃动。
他马上想起今晚在桃林中遇到的两个白衣女子,骇得他一跃而起。
不是那白衣女郎是谁,而且认出是那年轻的一个,看来不过十六七岁。
这白衣女郎何时来到他身前,竟也不觉。现下他巳知这女郎是谁了,是以惊而不奇,不自主退了两步。
谁知身后一个冰冷声音说道:“别怕我们,不伤你。”
周洛不用回头,已知是那年长的一个,两个白衣女郎的轻身功夫神化幻绝,这冰冷的声音入耳,他也凉透了,何况两人一前一后,他休想脱身。
周洛不由横了心,道:
“我周洛与你们雪山派无冤无仇,何苦要一再为难在下?”
面前那白衣女郎道:
“师妹刚才告诉你啦,不是说不伤你,要你别怕么?谁难为你了?”
她话声虽是一般冷,但却柔和得多,只见身侧白衣飘飘,身后的那个女郎转了过来道:
“先前我们误会你是那老要饭的徒弟啦,现下既知你和他原来没关连,我们自不难为你了。”
周洛在陶丹凤替他疗伤之顷,多九公的喝声,陶六如长啸之声,以及两人的言语,都听得明白,当下心中一动,即知多九公今晚的言语,她两人必是躲在一旁听清了,心道:
“难怪两人先前一见我便下毒手,那妙化夫人与多九公本来有仇。”
他心中释然,便道:“两位姑娘既不难为我,那又为何阻我去路?”
那年轻的一个忽然笑道:
“瞧你这人,你分明坐在这里哭,又没走路,谁阻了你的去路啦?”
当真她说得是,从她这一笑,周洛更定了心,知两人对他确是没有恶意。
但他心想:“这雪山派虽未闻有甚恶迹,只是今晚所见这两女的武功,显然有些旁门左道,我不可和她们亲近。”
当即拱手道:“那么我走啦。”他脚下早巳使劲,话声一落,身形已往后飞退。
那知他尚未落地,陡然白森森寒光刺眼,年长的一个白衣女郎已拦在他身前。
周洛忙一退步,说:“姑娘不是说不阻我去路吗?”
却听那年青一个笑道:
“你这人不识好人心,我倒问你,你深更半夜,到哪里去啊?”
一言未了,面前一个白衣女郎忽然喝道:
“噤声。”不知她怎么一错身,已扣住周洛的脉门,身手奇幻得简直不可思议。
周洛才要挣扎,忽听远远传来清啸之声,他一听便知是陶六如的啸声,心知是追他来了,忙道:“姑娘快放手,我我……”
那白衣女郎说:“你怕他们追上你,是不是?那就随我来。”
其实她不待周洛答言,巳向石后掠去。但见那年青的一个白衣女郎纤纤玉掌,贴在崖下一块有—丈见方的大石之上,才喝得声‘开’,那大石巳移开了数尺,她也瞬即无踪,陡觉腰上一紧,但听风声贯耳,跟着眼前一黑,肩上被人一托,才知自己是在一个石洞之中,耳畔但听沙沙之声陡起,周洛一回头,恰那大石巳移回原处,原来石后是个山洞。
周洛心下好生骇然,他只道这两个白衣女郎轻功神奇,不料功劲竟是这般了得。这大石何止数千斤重,两人运掌移来,却轻如无物!
就在这刹那间,忽听外面人说道:
“怪事,怪事,适才分明见有白影闪动,怎又不见了?”是那陶六如的声音。
陶丹凤的脆生生的声音随道:
“九公,他为何要逃走啊?”便听多九公说道:“这其中必有古怪。”
周洛还想听下来,忽觉身躯被人带动,那白衣女郎兀自扣着他的脉门,不走也是不行,周洛伸手难见五指,只觉弯弯曲曲。这洞甚是深邃,洞外的声音也听不到了,估量走了二三十丈,忽见火光一闪!
周洛陡见亮光,一时睁不开眼,待他慢慢将眼睁开,才见是那年青的白衣少女燃着一支巨烛。
扣着他脉门的少女松了手,说道:“你看好了他,我去即来。”烛光微闪,她巳无踪。
周洛是见怪不怪了,忙打量存身所在,才知是在山腹之内,其高何止数丈,上面满垂钟乳,粗有合抱大小,参差悬垂,有似一根根石柱一般,短的悬空,更如犬齿交错,烛影摇曳之下,宛若魔影幢幢,愈增阴森恐怖,而且在盈耳的叮咚之声中,隐隐传来沙哑低吼的怪异之声。
他目光慢慢移转回来,哪知他陡见静悄悄站在烛旁的少女,竟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
原来今晚虽两次与她对面,但皆在月光之下,这时有烛光照耀,才看得明白,这少女面上竟无半点血色,她那一身白衣,在烛光之下更闪亮森森寒光,她凝眸不动,蓦可里一见之下,就像个僵尸一般!
周洛和她目光接触了,那知她双眸仍然瞬也不瞬,若是他不是早知她的确是人,而她又是这般秀美,他会真当她是个死尸了,虽然如此,他亦心跳不止。
忽见她的嘴儿慢慢张了开来,随着眼珠一转,周洛吐了口气,就在他闭眼再睁之顷,忽又见冰魄寒光闪动,这次他可瞧得明白了,原来这少女披着个白色的网肩,上面满嵌着宝石,她一移动,那宝石便闪闪生光,她不过轻移莲步,那光芒竟也有尺许长,交相折射,闪烁流转,是以蓦可里一见之下,但见寒光一片了。这才明白她在施展轻功之际,惟见冰魄寒光,不见人影之故。
这少女不但网肩之上嵌满了不知名的寐光宝石,她额上亦嵌着一颗指头大小的白色宝珠,像是深深嵌在肉里一般,那珠透明,偏她面如寒雪,是以先前竟未发觉。
她移动脚步了,在流转的寒光中,向他走来,她额上的宝珠顿时暴射出冰魄之光,他与这少女相距当有五六尺,亦觉砭肤生寒。
周洛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冷颤,竟连退两步,不料他己退到一根钟乳之上,蓦地不防,后脑撞得生痛,也骇了一跳,忙斜跨一步。
却因这一来,他发现面前过少女束发的,也是一个满嵌同样发出冰魄寒光的宝石发环,长长的秀发披垂肩后。
这少女想是见他慌乱失措之态好笑得紧,忽然笑了,露出她编贝银牙。若然是生在别一个少女嘴里,必是美极,偏地弧犀微露,她这银牙也闪动出森森寒光。
幸是她笑得那么柔和,周洛才心定下来,少女也到了他面前,笑着一撇嘴,说:
“你还是括苍派的传人,原来这么胆小。”
周洛心下一惊:
“怎么她也知我是括苍派的传人?”他被这少女轻视,不由激发了豪气,当下一挺胸,道:“谁说我怕了?”
少女说:“那你敢同我们到雪山去啦?”
周洛怔道:“我为何要同你们到雪山。”
忽听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哼,你不去,可由不得你。”
竟是那年长的白衣少女,不知何时返来,周洛竟是丝毫无觉。他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