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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那是一个人,但却黑衣蒙面,看上去有些阴森,加上他出现得又奇又快,在这黑夜之间,真像一个幽灵。
四名武师前冲的身子,像是撞到了墙上,又像是受到了一股绝大的吸力,都在那黑衣蒙面人三尺之外停了下来。
王管家愕然一震,伸手遥遥指着黑衣蒙面人叫道:“你……你是什么人?”
他手指发抖,声音发颤,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黑衣蒙面人并不答话,像是嘿嘿的笑了两声。
笑声不大,但却使王管家心里更加发毛,当下三角眼一转,大着胆子叫道:“你们都是呆子,还不动手抓下他来?”
但是,四名武师既没应声,也没移动。
黑衣蒙面人这回开了口,只听他冷冰冰的道:“他们不会再听你的话了!”
王管家从心里冒出了一股凉气,四名武师像被点了**道。
然而,接着他就发觉了,事实比他判断的更糟,但见最后的一名武师身子摇了一摇,蓬的一声平躺了下去。
而后是另外三名,但都仰面倒地,脸上白得像纸,黄得像蜡,眉心之中有一道剑痕,鲜血顺着鼻头往下流,像在脸上划了一条红线。
四名武师都死了!
王管家也像死了一半,他想跑,但两双脚却像是被钉到了地上,他想叫,但喉咙里像塞上了一块石头。
这时,他才发现黑衣蒙面人手上拿着一把剑,剑尖映着灯光,寒得使人发毛,比四名武师的刀光至少亮过十倍。
终于,王管家喘出了一口粗气,呐呐的道:“你……你……杀了他……他们?”
黑衣蒙面人又阴冷无比,嘿嘿的笑了两声道:“如果不是他们自杀的,那就算我杀的吧!”
王管家呐呐的道:“你……你……”
这次除了两个你字之外,像是舌头嘴巴都成了别人的,再也不听使唤,什么都再也说不出来。
黑衣蒙面人冷冷的道:“我不想杀你,但也不能让你活得太舒服!”
王管家大惊,但不等他有所表示,眼前只见刺目的寒光一闪,左右双臂像被冰冰了一下,一阵渗心的凉意过后,方才发觉他的双手已经和身子分了家,齐肩以下被黑衣蒙面人锋利的宝剑削了下去。
虽然他没有痛的感觉,但他却再也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二楞子顺利的逃出了庄府。这时大约已经二更天,他返身瞧瞧庄府那巍峨的大门,一排二十几磴的高台阶,用铁叶子包者的朱红大门,兽头门环上马石旗杆座,和那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有些羡慕,也有些鄙夷的呸了一声,连打两个酒呃,跄跄踉踉的向城外走去。
那时是太平年景,入夜后虽然也关城门,但大门上开着一扇小门,二楞子就是从那扇子小门里挤了出去,一路哼着小调,没有多久就到了洛水南畔的慈云寺。
慈云寺不是大庙,但建筑得十分别致,大殿后是松竹茂密的小院,禅房静室,香烟缭绕,置身其间,使人俗念尽消。
二楞子在山门外收住脚步,拉起衣襟揩汗水,扣好脖子下面的衣纽,又弹弹身上的尘土,方才拧身一跃,飘入寺内。
大殿后的小院里,正是住持方丈念慈的禅房,右面住着他的两个徒弟,斜对面的西厢里才是二楞子、胡瘸子跟他们的爷所临时借住的地方。
这时,正面禅房中一片漆黑,住持方丈和他的两个徒弟想必都已沉睡,西厢里闪动着灯光,二楞子知道,他的爷跟胡瘸子正在等他。
果然,西厢的房门轻轻打了开来,开门的是胡瘸子。
胡瘸子虽然只有五十几岁,但看上去特别显老,像是六十多岁的人,加上他腿瘸,更加老态龙钟。
他虽瘸,但不用拐杖,而且腰杆子也尽量的挺得很直,嘴唇抿得死紧,看上去有点骄傲,也有点可怜。
打开房门,胡瘸子看都不看二楞子一眼,一跛一跛的走了回去。
二楞子早就习惯了,胡瘸子跟爷都犯一个毛病,不爱说话,不爱理人,二楞子常常想,胡瘸子跟爷都该出家当和尚。
想归想,但此刻他却显得特别规矩,甚至有点彬彬有礼,一步步的走入房内,向着正襟危坐的丁弃武深深一礼,道:“爷,您还没有睡!”
被称做爷的丁弃武,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有修长的,白晰的皮肤,挺直的鼻子,浓密的眉毛,眸子里有一种逼人的光辉,英挺、俊逸,但眉宇之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郁。
他淡淡的看了二楞子一眼,道:“唔……”
若是往日,二楞子不必再看什么,悄悄的走开去睡自已的大觉,但今夜不行,他要向爷献功,首先,他有些得意的瞧瞧坐在一旁,正在闭目养神的胡瘸子,然后才清一清喉咙道:“爷……”
丁弃武又看了他一眼,皱皱眉头道:“你又喝酒去了?”
二楞子微微尴尬的笑笑道:“是的,爷,因为今晚上有人请客。”
闭目养神的胡瘸子不由拾起头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丁弃武道:“洛阳城里也有你的朋友!”
二楞子神秘的道:“不是老朋友,是新交的朋友。”
“噢……”
丁弃武微感兴趣的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楞子严肃无比的道:“庄员外府里一个姓王的老管家。”
丁弃武精神一振,立刻向他投去了一瞥冷电般的目光,道:“你似乎能干了不少,结果怎样?”
二楞子受了夸奖,立刻眉开眼笑,全身的肥肉都抖动了起来,得意的道:“王老儿和我称兄道弟,想套问爷的来历……”
丁弃或接口道:“你说了什么!”
“除了爷的姓名之外,我什么也没说。”
“你打听到了什么?”
“庄老员外从前是做过兵部侍郎,膝下果然只有一位小姐。”
丁弃武双目轻轻的闭上去,像是陷在沉思之中,几乎有盏热茶的光景,一直不言不动的。
终于,他又睁开了双眼。
二楞子大大吃了一惊,跟爷已经三四年了,他还是头一次看到爷有这种目光,像是两支利箭,一直刺进了他的心窝。
他赶紧低下了头去。
只听丁弃武又道:“还有呢?”
二楞子忙道:“奴才无用,只打听出来了这么一点点,我们也问过庄员外以前是不是开过镖局,可是……”
“他怎么说?”“wuxia999。yeah。”
“他否认了,说那是谣言,还说要拿帖子送我到府城衙门里去吃官司。”
“唔!”
“奴才本想再问问庄员外是不是不姓庄而姓白,可是……”
“怎样?”
“奴才还没问,那王老儿就翻了脸,召来了四名护院武师,奴才只好……就这样溜回来了。”
“唔!”
丁弃武又闭上了双眼。
二楞子不由有些失望,满以为爷会大大的夸赞几句,甚至会赏二两银子酒钱,谁知道爷就是说了那么一句:你似乎能干了不少。连胡瘸子也只是看了自己那么一眼,对自已这份功劳,一点都不羡慕。
二楞子站了一会,觉得无聊,打了个哈欠,道:“爷,夜深了……我给你铺床。”
丁弃武站起身来,淡淡的道:“不用……”
西厢是一明两暗,丁弃武住在右手的暗间,胡瘸子和二楞子则住在左手的暗间,丁弃武走到内室门口又转头道:“你们也去睡吧!”
二楞子连忙陪笑道:“是,爷。”
丁弃武没再说什么,内室,掩上了房门。
内室中陈设得简单雅洁,一榻一几,几上插着一瓶将开未开的梅花,淡淡的香味充溢满室。
丁弃武并没有真的去睡,他在室中轻轻踱了几步,微喟一声,由墙上摘下了一柄长剑。
长剑出鞘,一缕光华耀眼欲花,丁弃武轻抚剑身,又是一声喟叹,同时,两颗眼泪滴到了剑刃之上。
他似乎微微一震,连忙收剑入鞘,自已强装出一副笑容,暗道:“丁弃武呀,丁弃武,忘记爹爹的话了么?英雄流血不流泪!你怎么哭了?”
他跌坐在床上,那柄长剑就横在他的双腿之上。
母亲的话又响在他的耳边,那是一串嘶哑微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利刃,在戮戳着他的心头:“顺子,咱们家门不幸,才会遇上这种横祸,丁家是七世单传,只有你这么点骨血,听娘的话,别再拿枪动刀,娘受了一辈子的苦,只巴望着你长大成人……”
他知道丁弃武是娘替他取的名字,这意思十分明显,可是,他没有听母亲的活,身边的宝剑就是最好的说明。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娘,如您在天之灵有知,该原谅我,原谅您的孩子。我不是不听娘的话,可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娘和爹……死得好惨……”
他还是哭了,泪水像开了闸的河水,再也忍耐不住。
三更天,他束起宝剑,扬身而起,轻轻推开了后窗,而后,他像一缕轻烟,从慈云寺中失去了踪影。
王管家悠悠的醒了过来。
他只觉得双肩像火在烧,意识渐渐的恢复,他想起了二楞子,想起了四名护院武师,想起了突然出现的蒙面人,更想起了自已被削断的双臂。
睁开眼来,只见胡须花白的老员外正俯着身子坐在他的床前。
在老员外身边,是泪眼盈盈的小姐白采萍,另外,房中还站着四五名仆妇,和三个雄赳赳气昂昂的佩剑汉子,正是老员外的二弟子齐白英、五弟子路白平、六弟子何白瑜。
王管家双肩包扎着白布,但殷红的鲜血还是渗了出来,由于失血过多,使他的面如白纸,但他还是挣扎着叫道:“员外爷……”
老员外皱皱眉头,道:“王忠,你觉得怎样?”
王管家喘吁着道:“老奴……生死都没关系……但……但……”
老员外连忙他过:“你伤得太重,不论什么话,等好一点的时候再说吧!”
“不……”
王管家挣扎着叫道:“是丁……丁家那孩子找来了,他……叫丁……弃武……”
老员外双肩微微抖了一抖,采萍姑娘则杏眼睁得滚圆,眸子里有泪光,也有怒火,娇躯一抖,靠在了老员外身上。
老员外双目微闭,抚着采萍姑娘的秀发,喃喃的道:“也好……”
王管家咬咬牙关,挣扎着又道:“老奴……先是拉……拢丁弃武……的手下人……用话套……他,他不……肯说,老奴……才使人……用强……”
老员外微吁一声,道:“养伤要紧,王忠,还是不说吧!”
说着就要起身走去。
王管家奋力叫道:“员外爷,老奴……也许……不……行了,一定……要说个……清楚。”
老员外只好停了下来。
王管家喘口粗气,道:“那人叫二……楞子……功夫不弱,四名……武师……拿他,硬叫他……跑了,就是……那时候……丁……弃武到了……门口,黑衣……蒙面,用的是一柄宝剑……杀人的……手法,高……高明到了极点……”
又喘吁一阵,着急的道:“员外爷,您……快走吧……”
老员外满面沉肃,苦笑道:“埋名隐姓,已经够丢人了……我白展堂在江湖上是铁铮铮的汉子,在朝廷里当过一品大员,如今竟被那姓丁的孙子逼得东逃西躲,这……这……”
老脸上紫中泛青,激动无比。
原来老员外不姓庄,而是姓白。
采萍姑娘杏眼含悲,一叠连声的叫道:“爹,爹,您消消气,别为着这点事先气坏了身子……”
接着又转向王管家道:“那个行凶的人当真是丁家的小顺子?”
王管家挣扎看道:“不是他还有谁?绝错不了,他叫丁弃武!”
“他自己说的?”
“他……没说,一进门……就动手杀人,……又凶又……狠!”
被杀的四名武师,大家都看到了,手法不但高明,当真是又凶又狠,但是,这其中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杀了四名武师,斩去王忠双臂,他却不声不响的走了?
老员外沉思不语。
王管家又叫道:“员外爷,你……带着小……姐快……走……他一定……还会来的!”
采萍姑娘银牙紧咬道:“王忠,你好好养伤,我会劝爹走……”
扶着老员外又道:“爹,咱们厅里谈去。”
老员外点点头,踱到了外间的大厅之上。
厅里没有点灯,除开王忠的房里之外,到处都是一片漆黑。
三名弟子紧随在老员外之后,也跟到了大厅之中。
气氛相当沉闷,一时之间,谁多没有开口。
终